齊御風一連在山上呆了大半個月,每日筑屋拾柴,搭建籬笆,平整土地,生生在這山崖底下開辟了個一個小院。
除了吃飯睡覺之外,每日便是不停的練功,他自覺習得那劍法之后,劍術上的長進一日千里,于是便專心致志,苦參劍法,倒也逍遙快活。
閑來無事之際,正巧在居所不遠看見了一塊平滑的石壁,,便將那日所見的劍招都刻在上面,勤練之余,每日便到石壁前一一印證,每日回想那縱橫天地的劍法,查找自己的不足。
這天他正在石壁前凝神回想,卻不料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咦”,回頭一看,見一青年男子,身穿青色長袍,面容俊秀,腰懸長劍,另一邊系著個葫蘆,約莫也就二十多歲,正看著他那石壁嘖嘖稱奇。
“小兄弟,這些小人都是你刻的?”那人見齊御風回頭,拱了拱手,上前微笑搭話。
齊御風心道這里的人怎么一個個都神出鬼沒的,那日滿臉虬髯的人雖然冷面冷眼,卻也算好心,此人面上和善,笑瞇瞇地,卻不知是善是惡,于是便微微點了下頭,心中暗暗警惕。
“在下也是習武之人,不知這壁上劍法,可否容我細觀?”那青年似乎微微有些靦腆,知道這實乃不情之請,但心底好奇,卻還是漲紅了臉皮說了出來。
齊御風凝神不語,那人急道:“在下愿以九龍鞭法,八仙劍法相授,絕不問內中蹊蹺,但求開眼解惑。如有違背,天地不容,人神共憤,五雷誅滅。”
齊御風見此人一臉真誠,便微微一側身,道了聲:“請。”他心中也知,單憑自己刻的這些貓爪子撓出來似的劍招劍式,而不知其中手眼步法,使力用勁,便是看上一年半載,也難知其中的奧秘,況且他刻得潦草,恐怕除了自己之外,天下能了解其中一招的真實含義。于是索性大方了點。
而且齊御風覺得這青年大早晨的出現在這深山之中,身上居然片塵不染,武功絕對遠勝自己,若是不從,這人惱怒起來,恐怕自己也兇多吉少。
那青年一拱手,急匆匆幾步走到石壁邊,用手撫摸上面印刻的劍法,另外一只手中指不斷上下比劃,口中不斷驚嘆,從頭至尾,不過一刻鐘,便閱覽完畢。
青年看過最后一招,不禁仰天長嘆:“好劍法!”說罷拿起酒葫蘆,仰頭干了一口,轉頭朝齊御風笑道:“古人以《漢書》下酒,今日我以兄弟這經天緯地的絕世劍法下酒,昔年南宋黃藥師言,美文佳事可以下酒,所言不虛耳!”
齊御風聽得他提起黃藥師,不由得心中疑竇叢生,但此時此刻,卻也不便多問,只能壓下。
那青年回頭從口袋里掏出兩本書冊:“多謝少俠美意,容我見識了如此精妙的劍法,這套《九龍鞭法》和《八仙劍法》于少俠所學這般驚天動地的武功可能不值一曬,但鄙人適才偷窺少俠練劍之時,似乎覺得少俠也是初學劍術,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少俠閑暇之時,不妨可參考一下。”
齊御風眼看兩冊古樸的武林秘籍,頓時心懷激蕩,但依舊矜持著臉面,微微一躬:“如此多謝兄臺美意。”伸手接過。
那青年又道:“鄙人田樹言,不知兄弟仙鄉何所,高姓大名,這套劍法從何而得?”
齊御風拱手道:“小弟名喚齊御風,乃山東人氏,這套劍法,乃是小弟的家傳劍法。”
田樹言微微一愣:“山東齊家,可是七七四十九手云門劍的山東齊家?”
隨即又搖晃著腦袋續道:“不對,不對,山東齊家的劍法,在下也略微見識過一些,絕對無此神妙絕倫,想必兄弟絕對不是那泰安府的齊家。”田樹言一臉鄭重,似乎覺得山東齊家辱沒了這門武功似的。
齊御風聞言,不由得暗中“我擦”了一聲,心道,自己少時看過家譜,原本便是泰安人氏,后來清末經年戰亂,才碾轉到他處安家。
聽這青年一說,不由得心中腹誹,我這些祖宗都干嘛吃的,七七四十九手劍法,活生生傳到我這輩就剩下十三劍。
齊御風臉色微紅,為了面子暫時也顧不得認祖歸宗,于是便道:“小弟家門丁不旺,向來一脈單傳,來此已有百年。”齊御風暗想:自己從二十一世紀來此,怎么也得二百余年了吧,這話倒也不算是假話。
田樹言聞言一笑:“百余年前,來此塞外遼東,莫非你家原也盯上了闖……?”
沒等齊御風說話,田樹言又搖了搖頭,“以兄弟劍法,若是能練上十年,縱橫江湖,誰能是敵手。就算你家先人資質再差,以此劍法,想必也足以號令武林。愚兄酒后失言,辱及先人,莫怪莫怪。”
齊御風此時才看見田樹言搖頭晃腦,臉色通紅,原來是喝的大了舌頭。也不知這位到底有心沒心,喝的迷迷糊糊的居然就敢往這深山老林里面闖。
田樹言又客套了幾句,不多時便提出告辭,深鞠一別,轉身搖頭晃腦的走開了。
齊御風見此人走了,放松之余倒有些悵然若失,此人談吐優雅,風流不羈,親切隨和,又有一身的武功見識,本來想著說不定能與他攀上朋友,好有個照應。誰知道這田樹言沒頭沒腦,聊了幾句,居然溜溜達達的就走開了。
齊御風見天色已晚,不得已收拾家伙,系上柵欄,準備回他的草窩里睡覺。
忙活了一會兒,天色已黑,正準備鉆進窩棚,耳中忽然聽到“嘩啦”一聲,回頭一看,在河邊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弓著腰站在哪里,手臂揮舞,不住的往河里踅摸什么。
齊御風見得好奇,不知什么人居然在這黑燈瞎火的時候跑到這深山之中,便偷偷湊了過去。
他盡量彎腰蹋背,不驚動那個雄偉的身影,可是臨到近前,一個不小心,還是踏到了一塊松松垮垮的石頭,弄出了動靜。那身影一回頭,齊御風登時便是一驚!
原來那身影并非人類,而是一頭毛茸茸,灰突突的狗熊,此時嘴里正叼著一條足有一尺半長的鯉魚,一雙眼珠盯上了齊御風。
而此時雙方此時相距只有十來步遠!
齊御風只覺得脊椎一陣發涼,全身汗毛乍起,此時心中連嘆自己沒有帶上長劍,否則那能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狗熊的反應可比他快多了,它迅速丟下口中大魚,四肢著地,跑了兩步,一爪子向齊御風撓來。
齊御風骨碌一閃身,繞道狗熊背后,可是左右看看,這一片亂石灘哪有武器可尋?無奈之下,隨手抓了兩塊石頭,扔了過去。
呯呯兩聲,石頭打在狗熊身上,只拍出一片灰塵,狗熊混若無事,調整方位,繼續沖來。
齊御風不敢硬抗,只能游斗,這亂石灘高低起伏,十分難走,他心中不由得暗罵:“近戰打熊德本來就難打,即使正面伏擊也未必成功,再加上這個破地形,真是天要亡我也!”
只見那狗熊動作十分靈活,不斷沖鋒,橫掃,痛擊,重毆,越打越是狂暴。再加上它一身野蠻的防御,齊御風手上石頭絲毫奈何他不得,直躲得上躥下跳,叫苦不迭,生怕一不小心,被它一巴掌扇上,那便真是萬事皆休了。只盼著能成功回到窩棚,取出寶劍,才能與他有一戰之力。
當下齊御風咬緊牙關,將手中石塊呯呯丟在狗熊頭上,狗熊當時一晃腦袋,行動便是一窒,兩手耷拉下來。
齊御風見狀大喜,連滾帶爬往窩棚跑去,誰知剛跑出去不到幾十米,就聽得身后一聲狂暴的怒吼,震得他耳中嗡嗡作響,當下齊御風淚流滿面,心想這野蠻恢復還是讓他用出來了。
偷眼回頭一看,那狗熊四肢矯健,奔跑如飛,急如電石火光,轟隆轟隆地踏飛無數細小石塊,朝他追了過來。
齊御風當下苦笑一聲,腦中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曹操說過的話,“非典,吾命休矣!”
狗熊奔到近前,一巴掌拍下,齊御風閃躲不及,便雙手抓住那大爪子,借狗熊之力,蕩了出去。可想法雖好,狗熊之力終究霸道強橫,他竭盡所能勉力逃脫魔掌,卻也只能呯一聲摔在石頭上,震得他筋骨劇痛,再難爬起。
狗熊湊到跟前,張口便咬,齊御風勉力支撐,拿起一塊石頭放在面前,擋住了血盆大口,轉身骨碌了開去。狗熊又上前一步,雙掌急抓,齊御風此時身邊已靠著一塊大石,再也沒有空間可逃脫,無奈之下,只能閉眼等死。
誰知此事,耳中突然傳來“嗷嗷”兩聲,仿佛剛出生的小狗啼叫的聲音般,只是聲音稍低,但更為清脆。再然后便是狗熊低鳴,劈里啪啦一陣打斗的聲音。不過幾秒鐘,狗熊一聲悶哼,噗通倒在地上。
齊御風穩定了半天心神,身體漸漸恢復了控制,心中一酸,幾欲哭出聲來,可憐他一個勉強及格的富二代,卻穿越到如此險惡的地方,三天兩頭,便有性命之憂。
強咬著牙關睜開眼睛,眼前大狗熊仰面朝天,臉上身上的毛皮被撓得仿佛如同土豆絲一般,而在其旁邊,一直純白色的“小狗”安逸閑適,大模大樣的蜷在一塊石頭之上。
這小狗全身雪白,只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和鼻尖為黑色,體態頗為肥胖,嘴短耳小,一雙細腿,只是身后一條大大的尾巴,蓬松有致,增添了不少輕靈之氣。
齊御風莫名其妙,當下直勾勾的看著“小狗”發呆,心道這清朝的時候就有人養博美了?
那“小狗”見他睜眼愣頭愣腦的看著自己,慢條斯理的看他一眼,便站起身來,輕輕抖動兩下,大尾巴一扭,悠悠然然的走了開去,那樣子,便如同一個生活節奏極慢,卻又極為愛干凈的人類,在家坐得久了,撣撣身上灰塵,出門遛彎一般。
齊御風眼睛都看直了,只覺得天下的小狗無不活潑好動,就連那腦瓜只有花生仁大小的哈士奇也免不了,可這條狗身上卻沒有一丁點像狗的地方,怎么看怎么都覺得是一個極有修養的隱逸之士,又或者是一個隱藏極深的裝逼犯一般!
正想著,那小狗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轉過頭來,尖尖的小嘴呲開,露出白閃閃的小牙,目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仿佛像是向他告辭微笑。
見到這小狗呲牙,齊御風才猛然醍醐灌頂,恍然大悟,這哪里是狗,這分明就是一只狐貍!一只大山里的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