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巴嘉措面色冷峻,心中卻惱怒至極,當即冷笑道:“那好,就讓老衲領教一下閣下這真正的‘靈犀一指’。”
陸散淡雖身受重傷,眼神卻依舊澄澈清亮,他看著朱巴嘉措的眼睛之中,戾氣越來越濃,當即微微一笑,淡淡道:“你現下已墜入魔道,贏你又有何難。”
朱巴嘉措只替聽了這一句,登時怒發如狂,大喝道:“小子無知,我乃當世真佛,誰能讓我入魔?”伸出一只手掌,凝運功力,只見他長袖之中,內息奔騰鼓蕩,無風自動,獵獵有聲。急急向二人方向攻來。
齊御風聽陸散淡一言,當即心中也不由得一陣懷疑,朱巴嘉措起初所用的武功,正大光明、醇正之極,盡管招式簡樸,卻也令他和陸散淡頭疼了半天,而他后來使得這招“月下無人鬼吹笛”,看起來則陰氣森森,詭異凌厲,走的是不成功便成仁,極端暴戾的路數,絕對不是正道武學。
眼見朱巴嘉措再出袖功,蜿蜒詭異,與方才的“狂風迅雷功”又有所不同,他知陸散淡現在不能出手,不及思索,當即擋在陸散淡面前,持劍進擊。
朱巴嘉措接連向他連發三袖,鼓動長袖,如鬼如魅,迅捷無倫,,凌厲逼人,但在齊御風眼中,卻覺得他此時三招,縱然煞氣十足,陰狠毒辣,用于對付一般高手足矣,用于對付“獨孤九劍”卻稍有些不足,殊不如先前那般實打實,硬打硬的密宗功夫厲害。
拆到數十招后。朱巴嘉措變招繁復,齊御風凝神接戰。漸漸的心中一片空明,眼光所注。只是對方的兩條長袖。
獨孤九劍,敵強愈強。不論他袖子如何騰挪變化,齊御風的獨孤九劍之中,定有相應的招式隨機衍生,或守或攻,與之針鋒相對。此時齊御風已與他斗了半日有余,劍術已儼然比中午之時,大有進步。
幾招一過,朱巴嘉措處處碰壁。一只袖子竟然被這少年圍得水泄不通,沖突不出,他所學的奇招雖然怪異,但畢竟修習不深,遠不如密宗的正宗功夫那般精純。
而齊御風與他相斗,出劍已然不及思索,出手便是克敵制勝的變化。他這袖功雖然有三十六招,三十六招之中每一招更有十多種變化,一經推衍。變化反復之極,倘若換成陸散淡來破解,都不免頭暈眼花,無所措手。
但齊御風所學的獨孤九劍現在已經全無招數科研。隨敵招自然而然迎敵,敵招有一招,他便是也是一招。敵招有千招萬招,他也有千招萬招。
但在朱巴嘉措此時看來。這少年劍術之繁,已經平生僅見。只怕再打上三五天,他也依舊有無數奇思妙想,當即記心中不由得焦急,袖上功夫更狠,他慮意既生,招數更略有窒礙。他這功夫原是以快取勝,百余招急攻未能奏效,銳氣已不免頓挫,再加心神微分,威力更即大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舍珍珠而取魚目,放棄了高明的正宗武學,而使邪道功夫。當即又驚又怒,兩手長袖并出,回旋蕩漾,頓時猶如一股龍卷風一般,卷的齊御風等人耳鼓中嗡嗡作響,甚是難受。齊御風手中長劍一歪,便有些刺之不進。
朱巴嘉措手中長袖越旋越快,漸漸不受心力使喚,只是向外膨脹,他心中甚是舒暢,當即哈哈大笑,聲震屋瓦,這笑聲無法止歇,隨著他袖子內息鼓脹、力道越來越強。
齊御風受了陸散淡一指的內勁,已不受他笑聲蠱惑,當即凝神細看,盯著他手中長袖的方位,身形隨著風向不斷變換,借力打力,不住游斗,他精通太極之術和七花步法,那朱巴嘉措氣喘吁吁,盡管長袖越舞越快,卻也拿他毫無辦法。
眼看齊御風奇招迭起,不斷攻來,朱巴嘉措心中焦急,猛然長袖一擺,露出手來,凌空一抓,便要將齊御風抓過來。
齊御風只覺得一股吸力不斷從朱巴嘉措掌心中傳遞過開,不由得身子一歪,如同狂風之中的落葉一般被席卷了過去,他空中慌而不亂,劍尖在地上一蕩,借著風勢,一下從朱巴嘉措頭頂躥過。
只因朱巴嘉措此時內息已經生了重大變化,招數雖然還是原來的招數,力道使出來卻散漫歪斜,全無準繩,否則齊御風縱然蕩得再遠,也難逃他這一招。
他抬頭見到齊御風凌空矯夭,當即一揮手,向天空一指,大吼一聲:“你下來!”
齊御風本來飛起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有一丈多高,離他遠遠,此時被他伸手一招,登時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又直直墜了下來。
在半空之中,他便已看見朱巴嘉措面色如癡如狂,目光狠毒,正惡狠狠的看著自己。當即心如電閃,暗道,反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劍術已到如此境界,又何甘坐以待斃?
當即他身形在半空之中轉了半圈,身子在天空倒懸而下,如長龍經天,當即手中劍光一吐,便使出華山劍法中的“無邊落木”一招。
只見他劍招變幻,竟然將那“無邊落木”的十幾劍一同刺出,劍光縈繞,將朱巴嘉措團團罩住,一時登有萬花凋零,一片死亡肅殺之感。
朱巴嘉措揮舞雙袖,不斷抵擋,但那長白劍何等凌厲,他兩只長長的衣袖,登時被攪成片片蝴蝶,飛散而去。
而在他落下的同時,眾人也不由得都心驚不已,心道這番天地相遇,除了一死一活,當真無其他路徑可想。
曲非煙眼見齊御風在空中盤旋不定,劍尖連點,擊打在朱巴嘉措的袖子之上,形式岌岌可危,當即抽出玄金劍,化成一道金虹,擲到陸散淡面前,大叫道:“快使‘鳳舞九天’!”
陸散淡搖了搖頭,身形如一只青鸞般凌空撲擊而下,身法曼妙無比。一指探出,奇快無比的在朱巴嘉措胸口膻中一點,即便縮回。
他這輕輕一點,便如同在寧靜的湖面上投下一顆石頭,蕩起陣陣的漣漪波瀾,繼而便漸漸沸騰起來。
朱巴嘉措初時,只覺得身子一重,內力運行艱難,繼而又斗幾招,便覺丹田中熱氣如焚,如火之炙,熱焰上騰。
他心情略一動蕩,四肢百骸便不由自主的顫抖不已,齊御風無他的長袖之氣流連續吹拂,便也翩然落地,一劍收招搭在他肩膀之上。
但見朱巴嘉措緩緩坐在地上,手指、眉毛、口角、肩頭,不住牽動,有如癲癇發作一般。
齊御風不禁皺眉問道:“他瘋了么?”
陸散淡搖頭不語,只是看著朱巴嘉措各處不斷漲大,縮小,似乎是個充氣之人一般,不禁嘆息一聲。
朱巴嘉措此時只感覺體中內息如潮,在各處經脈穴道之中沖突盤旋,似乎要突體而出,卻無一個宣泄的口子,當真難過無比,不由得也無暇顧及其他,對眼前之敵,只能視而不見。
他盤膝調理經脈,卻覺得內息不住膨脹,似乎腦袋,胸膛,肚皮都在向外漲大一般,立可便要將全身炸得粉碎。
又過了一小會兒,只感覺身子似乎要漲成一個大皮球,內息卻還不斷遠遠涌出,他實在驚慌之極,卻也知道除了引導宣泄這一股內息之外,別無他法,當即只是連續催動內功,壓抑平復。
良久之后,突然覺得身上似乎又中了一指,眼前便似乎有一道白光接引,體內奔騰鼓蕩的內力驀然間一瀉千里,自膻中氣海,飛散而出,他原本內氣膨脹,全身欲炸,忽然間有一個宣泄之所,登感舒暢,不一會兒,便緩和下來,略有些迷茫的睜開了雙眼。
他抬眼沖齊御風點了點頭,隨即便看向陸散淡道:“老衲敗了。”
他此言一出,眾人臉上不由得都一陣變色,想朱巴嘉措乃一代大乘法王轉世,武功佛學,智計才略,莫不雄長西域,冠冕當時,他武功不說天下第一,也差不了多少,此時居然在這偏僻酒店中敗于兩個青年之手,實在也太不光彩了。
陸散淡也感嘆一聲,盤膝坐在他對面,仿佛兩人不是仇敵,而是生死括契的好友一般。朱巴嘉措停了片刻,又道:“你這功夫,也是‘靈犀一指’么?”
陸散淡點了點頭,朱巴嘉措搖頭感慨道:“老衲誤入歧途,多謝居士指點迷津,請問居士,你這一指參悟的可是本相之禪?”
陸散淡點了點頭,道:“不錯。”
齊御風在一邊,聽兩人說話,不由得有些迷糊,鬧不清楚,卻不知方才劇斗,朱巴嘉措覺得兩人武功威力越來越強,當即便使出了一些無意所學的偏門武功。這武功不是密宗正道,他雖然越斗越是精神,其實心靈中魔頭漸長,內力便有些收束不住。
他這些武功原本在西域練習之時,倒也不覺得如何,但乍逢勁敵,將這路武功的精微之處盡數發揮出來,心靈漸受感應,便不免有些慢慢開始走火入魔。
這偏門武功看起來雖兇惡狠毒,其實卻并不如密宗正道高明。他自己用的暢快,雖不覺察,身法卻慢慢的澀滯起來,已無初斗時的靈動自如,是以齊御風才敢單獨與他相斗。
而陸散淡的“靈犀一指”乃是從大理段氏的“一陽指”中脫胎而出,正是以佛法降魔的精妙大法,是以他一指之出,便卸了他體內煩郁紊亂之氣,否則即使他贏了齊御風,也不免狂舞三天三夜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