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果然如齊御風所料,那一干黑衣蒙面之人,招數越來越緊,步步進逼,三人合擊化為六人合擊,然后再化為九人,圍成了一個圈子,那青海派的劍陣,雖然飄逸橫飛,但在那黑衣人首領不斷吆喝命令之下,卻也不由得越來越小,漸漸有些窘迫不堪。
雖然這青海派之中,頗有幾個高手,這幾人不住變招強攻,接連而上,但黑衣蒙面一派的人物此時已經連成一氣,守御的綿綿密密,層層疊疊,不過二十多招,只聽得青海派一人“啊”一聲慘呼,遭砍斃命。
青海派人物心中登時都為之一驚,但雖處逆境,陣法竟是也絲毫不亂,當即有幾人發起狠來,劍光霍霍,青光閃動,連施絕招,直直沖破了一處防御,也砍傷了一名黑衣刀客,回敬一招。
齊御風見這幾人出手,長劍如冰輪橫空,流光曳地,單劍顫動,竟然一連抖了十幾朵劍花攻向敵方大穴,而來回揮削之際,長劍輕揚,劍刃飄忽來去,劍法之妙,倘若不是親眼看見這般搏命一擊,則許多精妙之處,實在難以用語言體會。
當即他不由得暗暗喝彩:“這些青海派人物除了少林武當,誰也不服,果然卻有些真實本領。”
但見青海派六七名高手搏命一擊,幾乎要突出重圍,但身后十幾人起初尚能跟隨得上那幾人攻勢,但三五招之后,那幾名高手,劍勢如風,宛如長空電閃,身后之人劍招之中便不免露了空隙,劍陣之中,現出一絲瑕疵。
齊御風見此不由得皺眉。心道這劍陣只有你們幾個使得快又有什么用,前后不一。漏洞百出,莫不如齊頭并進,威力更大。
那群黑衣漢子的頭領,顯然也看出這其中微妙變化,他陡然一聲吶喊。勢如奔雷,突然七柄長刀,一同斬落,從青海派身后圍攻了上來,這一下幾名黑衣人登時如虎入羊群,青海派劍陣登時被破解,三人垂頭栽倒在地。顯然已是在無法起身。
青海派那幾名高手登時心中震驚,當即有幾人身形陡轉,回頭護住了陣角,但以他們不過六七名高手。對敵對方二十余人,卻顯然明顯不敵,當即一干人等。不由得面如死灰,呆立不動,只是手中各持長劍,等敵人一動手,便要使出壯烈決絕的劍法,與之同歸于盡。
那黑衣漢子的領袖見到青海派余下人手,雖然處在下風。但各守方位,陣勢嚴整,雖然經此大敗,居然陣法不亂,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當即一擺手道:“且住!”
他上前一步,厲聲道:“你青海玉真觀和我南海義軍向來無怨無仇,何故夤夜來犯?”他話雖然說得中正,但話聲語調不準,顯得極是生硬。
那邊青海派為首一人,矮壯的身子,短須如戟,當即冷哼一聲道:“我等既然敗在陰風刀陣之下,只怨自己學藝不精,還有什么話好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人道:“非也,非也,我等一貫欽佩青海派劍術如神,此番西來,也是為了結交朋友,實無惡意。”
那青海派之人聽到這話,不禁一愣,眾師兄弟左右對視幾眼,似乎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眼前形勢逼人,既然對方都主動退讓一步,卻也不由得他們不軟了下來。
當即青海派又出來一人,三寸美髯,白皙疏眉,放聲道:“我等也是追趕敵人至此,并不知道諸公在此歇息。”
此時雷雨交加,這些人雖然有叢林避雨,卻也遮擋不住聲音,所以話音都說得極大,齊御風聽得這人說話,正是此前與那絡腮胡子語氣相爭之人。
而那黑衣之人,此時掀開蒙面,齊御風只見這人鼻梁極高,臉色甚白,虬髯碧眼,倒不似中華人士。
那名黑衣人聞聽此言,沉思片刻,哈哈一笑道:“誤會,一場誤會,不如咱們罷手言和,各自退去如何?”
青海派那絡腮胡子之人,微微嘟囔了一句:“敢情你們沒有死人,人都給你殺了,憑你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使能令死人復生么……”但此時他們人數既少,又敵不過對方的陰風刀陣,對于這種結果,已經是做夢也不可得,語氣中自然留了一番余地。
黑衣人一臉恭謙,笑道:“咱們行走江湖,過的是刀頭上舐血的日子,哪有不死人的,諸位手執長劍,一句話不說的攻進這林中來,依這位大俠所言,我等便需束手待斃了?”
其時天下大亂,四方擾攘,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若非殺人,便是被殺,頗難獨善其身,手上不帶絲毫血漬者,可說極是罕有。這黑衣人一說,那絡腮胡子之人,冷哼了一聲,也無法反駁。
黑衣人左右看了一眼,又道:“不過今日咱們兩派似乎是中了小人奸計,累及兩派人手傷亡,不如約定個日期,我蒲鶴親自登門賠罪,咱們一同查明那小人蹤跡如何?”
絡腮胡子之人聞聽此言,揚眉道:“那人就往這邊跑了,你們沒看見么?”
蒲鶴驚詫道:“咦,我們也是剛到這林子里避雨,怎么……”他說到一半,突然張口結舌,繼而臉色一黑,仰面栽倒。
他身邊一人本來持刀相向,此時見蒲鶴栽倒在地,不由得大吃一驚,上前一探,覺察出他脈搏已停,登時悲憤萬狀,大喊一聲道:“蒲香主給他們害死了,咱們給他報仇!”說罷一刀猛砍,擊向對面那絡腮胡子的道人,身后之人一聽,也驚駭無比,紛紛而上。
這一下青海派也有些莫名其妙,但大敵當前,也毫不畏懼,當即眾人提劍起身上前,待對方揮刀砍來,便巧妙避開,繼而兜轉著圈子,各自為戰。
南海派失了主陣之人,這一下陰風刀陣無法施展,只能三人一組。各自為戰,但青海派劍光所致。人影倏地散開,倏地聚合,或前或后,陣法變幻,雖在雨中也毫無滯礙。不一刻便將南海派陣勢沖亂,連殺了數人。
正自青海派殺得興高采烈之際,突然有數人覺得身上一痛,似乎被蜂針蜇了一般,這一痛如絲發之細,倏鉆陡戳,難防難當。突如其來,直達心肺,疼痛入骨,登時這幾人便仰頭栽倒。臉色鐵青,牙齒戰戰,幾乎痛不欲生。
那絡腮胡子的道士見狀大吃一驚。揮袖一掃,見袖口上綴著幾枚寒光閃爍的針芒,不由得大叫道:“是透骨陰風針,大伙兒小心。”
但他這一叫,卻來的實在太慢,南海派眾人掏出機關暗器,機括連續摁動之下。對面青城派幾人接連栽倒,片刻便只剩下七名高手,可依靠長劍,勉強抵擋住敵手的機關暗器。
此時漫天烏云,狂風大作,大雨如注,這林中地面濕透,眾人身上都浮起一層灰蒙蒙的霧氣,青海派余下七人,奮勇當前,踔厲風發,七柄長劍使得猶如七條長龍,不住盤旋游走,上下翻騰,當真變化若神。
那南海派所依仗的,不過是詭秘陰毒的刀法暗器,此時對陣無功,暗器使盡,不由得大驚失色,各個神色慌張,陡然一一齊大聲發喊,沖上前去,紅了眼的纏住七人亂打,亂咬,但見劍光刀影激蕩之下,眾人如草芥一般紛紛而倒,一時場面慘不堪言。
那相貌文雅的道士一劍抹去,正中一人胸膛,隨即向上一帶,挑飛了那人的面罩,此時天空一道電閃,齊御風看的真切,只見那中劍之人,一頭秀發飄拂,膚若白玉,相貌卻是甚美,只是眸子極淡,幾乎無色,不由得心念一動,這也是個西洋女子?
那道士本來雍容至極,可這一劍劃過,陡然看見一點金芒飛起,他隨手一接,細看之下,確是一個金燦燦的絲囊,不由的臉色大變,大叫道:“試劍囊!”
這一聲呼喝,無論南海派、還是青海派之人不由得都回頭看去,絡腮胡子的道士先是半信半疑,隨后看見那道士手中之物,不由得破口叫道:“怎么他們……”話音未落,卻只覺得背心一寒,一股銳利之極的的真氣透體而入,不由得“哇”的一聲仰頭吐出一口鮮血,伏倒在地。
而于此同時,另外一方眾多青海派、南海派人物,也都覺得身后一股旋風,一股澎湃而至的雄渾內力印在背心、后腦、腰椎等處,登時七零八落,死傷殆盡。
這一下變起倉猝,敵手閃電般猛施突襲,那文雅道士心知不妙,卻并不慌張,向前邁了一步,走乾位,踏中宮,長劍抖動,一點寒星陡閃,閃出十幾朵劍花,將自己身形盡數罩住,這一式已盡青海派劍術武功最高旨,可謂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但見此時林中陰影之中,左右個閃出一道身影,一道白光、一條黑影,那黑影也不理他劍術精妙之處,伸手一抓,持住他劍身,伸手一撅,便將一柄精鋼的長劍折斷,接著隨手一拍,擊向他胸口要害,“啪”一聲悶響,這道士登時經脈俱碎,死的不能再死。
而那道白光雖然稍慢一步,卻也毫不遜色,他掃平身邊青海、南海派人手,飄身而進,二指齊伸,擊向那黑影的面門,左袖飛揚,有如提壺斟酒,便將“試劍囊”向自己身邊一帶。
黑影雙掌齊發,一掌攻向那白光,一掌攻向那持著“試劍囊”的衣袖,兩人空中,俱是搏命一擊。
此時天空幾道閃電接連而至,白光耀眼,三四道閃電齊亮,兩人雙指一掌,斗個旗鼓相當,飄落在地,但見那“試劍囊”高飛天際,俱吸了一口氣,準備縱躍而起。
正當此時,兩人突然突覺身周氣流略有異狀,見一道身影突然沖天而起,夭矯若龍,伴隨著一道閃電劈落,一道灰影,“唰”一下接住那“試劍囊”,隨手揣入懷中。
兩人不由得“咦”了一聲,看那人身影瘦小,似乎乃是個少年,不由得更是驚異。
當即兩人不及那少年下落,身形急升而上,手中各自施展絕技,張牙舞爪,一如草莽之龍,風塵之虎。
只見那人凌空反轉,身形飄逸,雙掌居高下擊,霎時間風雨齊至,猶如一條雨龍疾射而飛,雨點打得兩人面目生疼,手上不由得一窒。
那人與這黑白兩人各對了一掌,身形借力,再一次冉冉上升,足尖在樹干上一勾,輕巧的一個翻身,身子已然定住在樹枝之上,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向下望去。
那一黑一白兩人此時顯然都有些迷茫不解,抬頭上望,見那少年身形穩穩的站在樹枝之上,飄忽起伏,猶如波浪一般,他以一人之力,對抗這兩大高手,不落下風,顯然功力臻熟,也是一方豪強之輩。
那個頭矮小敦實的黑衣之人,開口道:“小子,你是什么人?”這聲音雄渾蒼涼,應該是個年邁的老人之聲。
齊御風此時站在樹上,喘息片刻,心中不禁也有些怦怦直跳,他方才得到空隙,趁機奪囊,實在擔了不小的風險,這兩人武功,卻比他估量的還要高明一些。
危機之中,他只有使出第十二重的紫霞神功,凌空劈出“密云不雨”一掌,這已是他自面對東方不敗那等強敵之后,第一次施展這種武功。
他略微平復之后,開口笑道:“大家都蒙面見不得人,又何必多問?”
那黑衣人額頭布滿皺紋,雙眉灰白,臉色慘白如紙,只一雙眼睛燦然有神,聞聽此言,不由得怒道:“那就先宰了你這小崽子!”
說罷他目光掃視過那白衣人一眼,看他略微點頭,當即身形斜斜飛起,迎著風雨,一掌如排山倒海,擊向齊御風胸口。
齊御風此時胸口還略有些窒息之感,正急切運轉內力,眼見他一掌擊來,不由得略一皺眉,心道這一掌石破天驚,有風雨大至之勢,不知與我的降龍十八掌相比如何?
此時他略一抬眉,卻見那白衣人身形陡然一動,一指飛射,直攻那黑衣老者,一道真氣有形有質,撕開一道雨簾,如一縷冰線細絲,嗤嗤有聲。
那老者陡然一驚,掌力急收,在空中身形急卷,雨點四濺,如同爆炸一般,但見他一直轉了十幾個圈子,才落在地上,右爪一翻,抓起一根碗口粗的樹木,陡然一折,只聽“咔嚓”一聲,那樹木即被他折斷。
隨后他抬腕一推,那樹干直沖白衣人而去,白衣人凌空飛起,在樹干上一點,便又朝著老者一掌襲來。
兩人相斗片刻,便打得四下里樹木橫飛,枝葉飛舞,一片林子頓成空闊之地,不過二十招,兩人又突然收手,齊齊施展辣手,向齊御風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