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拼斗不已,正要揉身再上之時,突然彭瑩玉上前一步,笑呵呵展開大手,擋住了兩人,說道:“罷斗,請罷斗,大家都不是外人。”原來他五人雖然開始見這人體貌不似,有些驚訝,但數招一過,卻也從武功之中,看出了這人乃是一位相熟的故人。
那青衣人揭去面罩,只見他面色陰沉,臉孔窄小,鼻眼都甚為細小,臉色帶著一絲陰霾,甚為憔悴,卻是一名老人,只見他抬手拿起一柄劍,對著眾人笑道:“這位便是你們幾位新進結識的齊少俠了”
齊御風眼見他手中持著的正是自己的長白劍,方才兩人與三尺之地,相互試手,不過一剎那的功夫,他自己卻哪有時間拔劍,想不到這人居然能無聲無息的將自己長劍盜走,這般這般來去如電、似鬼似魅的身法,在庭除廊廡之間,如此趨退若神,當真天下只此一人而已。
當即他恭恭敬敬,拱手行禮道:“小子參加韋蝙王。”
那人點了點頭,笑道:“你武功很好,恐怕年輕一輩的人中,十個也抵不上你一個,就連我再過幾年,也恐怕打不過你啦。”原來此人正是明教四王之一,青翼蝠王韋一笑。
一邊周顛冷哼一聲道:“這小子若持劍在手,有三個臭蝙蝠,也只怕變成了死蝙蝠了,你欺負他拳掌上的功夫,那算是什么能耐。”
韋一笑知道這周顛素來喜歡抬杠,當即也不以為意,仰頭道:“來如流水兮逝如封。不知何處來兮何所終,我韋一笑擅輕功一道。若不以已之長,勝敵之短。豈不成了被人開膛破肚的周瘋子。”
周顛先前被西天僧跋陀云帶人圍攻,身受重傷,雖然被齊御風所救下,但胸口上還是留了一道大大的傷疤,此時現下明教總壇早已經知曉。
周顛聽到他這般說話,知道他是顧念兄弟之情,先問自己傷勢,當即“哼”了一聲,心中雖然有所感激。卻也不說出來。
韋一笑將長劍奉還原主,對著齊御風笑道:“眼下西涼英雄之中,屬你聲勢最大,果然盛名之下,并無虛士,今日當浮一大白,賀我見了你這位少年英雄。”
他接連看向齊御風幾眼,眼見他謙恭有禮,卻又神姿英發。武功高強,心中忍不住想起一人,當即嘆息幾聲,轉頭自己尋了個椅子坐下。
周顛聽得這幾聲嘆氣。心中渾然不是滋味,當即道:“臭蝙蝠,你看著齊少俠。可是想起了當年的張教主”
韋一笑點點頭,在頭上輕捋了一下。捻出一絲白發,道:“我眼下已經這么老了。卻還見不得光明得復,圣火燃遍神州,再見得這般少年英雄,又怎么能不心生感慨。”
周顛嘆息道:“忙忙碌碌十幾年,當年蝴蝶谷舉義,何等壯烈,可眼下最后一支有能力平定天下的紅巾軍,卻也污蔑我們為賊了。”
韋一笑點點頭,拾起那落在地上的“平周檄”道:“這東西眼下你們五散人也都看過了,如何之想”
說不得道:“你便是為了此事,才出了明教尋訪我們來了”
韋一笑點點頭道:“不錯……,唉,當年張教主在時,我還能與楊逍和睦共事,可是自從張教主走失,咱們這位楊大教主,整天正事不理,專攻歪門邪道,既無經略天下之心,又不管明教事務,眼下這朱元璋都指著咱們明教的名字罵了,他還不理不睬,也不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周顛道:“他與范遙這一黨,除了研習武功,別的屁正事不干,若非張教主走的時候,讓冷謙領著天地風雷四門,恐怕咱們這點家底,也叫他敗光了。”
齊御風聽得好奇,便插嘴道:“怎么,明教之中,還分成了各黨派么”
周顛一鼓眼珠子道:“怎么不分,我們幾個便是一黨,喚作驅逐胡虜黨,專門造反殺韃子;殷法王家大業大,自成一黨,喚作黑手殺人黨,他雖未曾自立旗號,但在江湖之中,為江湖好漢多行方便,也算是個人物;而楊逍、范遙這一黨,叫做干吃不拉黨,就是結黨營私,專門享樂,所謂一天不喝民脂酒,不知道怎么走,一天不吃民膏飯,不知道怎么干……”
一邊說不得笑道:“不可胡說,楊教主雖然不理中原紛爭,但將我教總壇守得跟烏龜殼一般,也是有功勞的。”他言辭之中,雖然看似維護楊逍,卻也暗含著諷刺,譏刺他只顧著昆侖山總壇,不理民間疾苦。
一邊鐵冠道人張中道:“不知韋兄弟此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韋一笑道:“我前幾日聽說了這《平周檄》,便向楊逍討一支兵馬,要去將這朱元璋捉回總壇拿問,但楊逍百般推脫,極力不許,說是與抗元大業有礙,我便將這平周檄》給你們發了過來,與他大吵了一架,這就下了山了。眼下也閑來無事,雖然周顛面目可憎,語言乏味,但是究竟也是我明教中的好人,與楊逍大大不同,所以便來看看他。”
周顛破口道:“你韋一笑小鼻子小眼,一口尖牙,就比別人長得俊么”
眾人哈哈一笑,隨即氣氛登時為之融洽。
韋一笑又道:“不過經行藏邊的星宿海的時候,我卻發現了一樁怪事……”
眾人凜然一驚,心道能令得韋一笑說是奇怪的事情,那世上確實不多見。當即周顛也忘記了自己剛剛罵完了韋一笑,第一個上前問東啊:“什么事”
韋一笑道:“吐蕃一地,雖然有進取之心,卻無進取之能,一向也太平無事,可是近來卻有許多武林高手出沒,我一連夜宿了幾晚。每天都能見到中原武林高手,與西域、天竺的高手出沒。更不乏青海、西南一帶的隱士,這卻也大為蹊蹺。”
齊御風聽得這話。陡然心中一動,叫道:“薩迦法王轉世,波巴拉杰要乘隙反攻中原。”
眾人聽到這話,陡然一驚道:“薩迦法王死了”
齊御風點點頭,鄭重道:“不錯,薩迦法王昨天晚上已經轉世,眼下薩迦一派,交由昆氏掌管,吐蕃即將要有一番大變局。”
彭瑩玉看著他道:“你昨夜不是跟那個姓韓的姑娘兩人出去打獵么。為此我們還替你隱瞞著曹姑娘和段姑娘……“
齊御風搖搖頭,正色道:“昨夜我應薩迦法王之邀,去白塔寺做客,我等暢談了一夜。”
他一邊便把昨夜發生的事情,給五散人和韋一笑說了一遍。
彭瑩玉聽到這話,陡然雙眉之間擰起了一個大疙瘩,喃喃道:“原本以為吐蕃雖然非鐵板一塊,卻也并非咱們漢人可以插足的地方,若是當真如你所說。此時薩迦派已經封你為佛教總護法,這事倒是可以商榷一番。”
韋一笑道:“好好的明教之人,去當什么佛教的總護法,聽著怎么那么別扭。”
周顛搖頭道:“我等并未讓齊小子入教。”
韋一笑怔了一怔。思慮片刻,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彭瑩玉和冷謙想了半天,俱是一眼不發。齊御風耐不住道:“這事有什么難的,咱們七個人偷偷殺進吐蕃。伽璽真若在,就殺伽璽真。伽璽真若是不在,就把他那個什么師傅波巴拉杰宰了,趁此空虛之際,讓薩迦派乘勢崛起,不就得了”
彭瑩玉聽到這話,抬頭對著冷謙問道:“咱們七人,能殺得了波巴拉杰么”
冷謙搖頭道:“絕對不能。”
齊御風一怔,心說這七人俱是天下少有的高手,雖然在萬人戰陣之中,可能不值得一提,但是若單打獨斗,天下又有幾人是對手,這個波巴拉杰,難道比得上張三豐了么 說不得看他眼中疑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雖然他武功未必及得過張真人,不過波巴拉杰的歲數可比張真人大得多了,他一百五六十年的道行,一身大手印神功,驚天動地,在吐蕃幾乎便稱為神靈,遠非我等可以相比。”
齊御風略微思索片刻,又道:“那咱們就自下而上,造出謠言,抹黑于他,他既然是大德高僧,自然臉面要緊,說不定便能自退其位。”
彭瑩玉搖頭道:“吐蕃除了僧人,官吏,大都是奴隸,你在奴隸之中,又能造什么謠言況且波巴拉杰只是一座只有十幾人的小寺廟住持,他退什么位,又能退到那里去”
齊御風目瞪口呆,說道:“他不是幕后黑手,吐蕃的掌權人么怎么可能那么寒酸”
彭瑩玉搖頭道:“你有所不知,這波巴拉杰尊者,有降龍伏虎之能,他一生教導弟子無數,這伽璽真,也只不過略通他的一些小道而已,可是波巴拉杰尊者并不以此為持,只是苦修參禪,乃是有名的宗教領袖和大學者,不過在吐蕃大大有名,就算西域天竺,乃至中原內地,也都有許多人尊敬他為神靈。”
“眼下既然伽璽真勢大,又得元順帝寵愛,其他人看著波巴拉杰尊者的面子,自然不能出手,也就只有咱們明教不怕他。”
齊御風登時為止一愣,呆呆道:“那怎么辦薩迦派提出的條件,咱們就此放棄了”
彭瑩玉點點頭道:“不錯,若是平常路過,還無不可,可是要對波巴拉杰尊者下手,可千難萬難,就算咱們投入再多兵馬,入了吐蕃,恐怕都拔不出來,這等火坑,不跳也罷。”
齊御風道:“可是眼下武林中人既然在星宿海集結,明顯對我西涼或者明教不利,卻如何是好”他原本與薩迦法王說好,又感念他教導自己大手印功夫,此時聽到五散人否決他的提議,不禁神色為之一黯,反問了出來。
冷謙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彭瑩玉也道:“不錯,咱們眼下在涼州占據優勢,可是一入吐蕃。卻是千難萬難,此事須從長計議。不可輕舉妄動。”
齊御風又道:“可是吐蕃不定,終究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如果能乘此良機,一舉而定,再圖中原,豈不是一舉兩得”
周顛搖頭道:“千說萬說,那波巴拉杰尊者密宗大手印法門和顯宗大手印境界,天下就沒幾個人敵得過,咱們去了也是枉死,卻又何苦來的。”
齊御風搖頭道:“大手印并非那么神奇,他自有破解之法。先前薩迦法王已經將這套功夫傳給了我,若是我使長白劍偷襲,也未必不可勝。”
韋一笑感慨道:“若是張教主在此,憑借你之長劍,我之輕功,三人行走天下,我倒是什么都不怕,可是眼下一切不過是那個薩迦法王,一廂情愿之舉。他拍拍屁股走了,誰知道那個昆氏接手薩迦派的,是個什么人物,咱們不妨以靜制動。靜觀其變,然后再說。”
說不得道:“如此也好,就算事有不諧。多問問一些也是好的,如此等明日我便同那個什么巴融帕竹大師細談。看看他們有什么法子。”
彭瑩玉抬頭看看墻壁上掛著的地圖,喟嘆一聲道:“如此經略西北。復而西南,后有強援,別無外患,確實是上佳之選,可是吐蕃若事不可為,遭致連綿兵禍,咱們這西涼毀于一旦,可就悔之晚矣。”
齊御風此時也冷靜下來,點點頭道:“咱們就等那薩迦派怎么說。”
彭瑩玉點點頭,看著地圖道:“如能收服了吐蕃,明玉珍與我等再無隔閡,當可直下西南,徑取昆明,將茶馬故道盡行收復,如此錢糧皆備,也可堪大業。”
齊御風見他思索片刻,便有大略,心中當即佩服萬分,但正在此時,韋一笑突然道:“你們還不知道么明玉珍已經死了。”
五散人近日正在與明玉珍部積極聯絡,卻久無回音,聽到這話,周顛陡然驚訝道:“他什么時候死的”
韋一笑捏了捏手指,說道:“死了有小半年了,就在今年夏天,不過川蜀偏僻,道路難行,他又密不發喪,眼下知道的人,確實不多。”
彭瑩玉一皺眉頭,繼而問道:“可是明升即位稱帝”明玉珍雖然隸屬明教,但早已自成一家,至今已稱帝了五六年,國號大夏,定都重慶,后世重慶號為“三都之地”,原因之一就是明玉珍曾定都重慶。
韋一笑點頭道:“不錯。”
“有個叫萬勝的,現在擔任何職”
韋一笑點頭思索片刻,說道:“官拜右丞相。”
彭瑩玉聽到這里,頹然一聲嘆息,坐在椅子上,長嘆一口氣道:“此人乃是朱元璋的奸細,卻居然坐到了右丞相的位置,當真世事難料。”
這一言既出,眾人皆是驚異。
齊御風突然想起阿蓋等人曾經說過,那萬勝進襲云南之際,不顧雙方事先約定,燒殺搶掠,無所不作,對云南百姓,動輒割耳、斷指、抽筋、剝宮閹,不過歲余,所占之處,盡成赤地。
而他們也猜測萬勝是被他人收買,故意挑撥大夏與大理的關系,明玉珍本人未必知道此事,如此看來,朱元璋當真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一邊張中聽到這話,突然問道:“此話當真”
彭瑩玉點點頭道:“半點不假,我曾經在朱元璋軍中見過此人,后來才投靠了明玉珍部下,此人當時行跡詭異,我跟蹤了他數次,都與他人密約相商,我提醒了明玉珍數次,但他為人寬厚,義氣深重,卻置之不理,以為憑借義氣便能感化此人,卻不知西南事敗,全賴此人。”
張中憤恨道:“原來朱元璋還有這等厲害的地方,當初當真小窺了他了,我看咱們還是廣招兵馬,先行進軍淮河,滅了這廝,否則叫他做大,當了神州共主,咱們明教上下,均得死無葬身之地。”
眾人聽到這話,凜然一驚,但隨后想來,卻也均覺得如此,現下蒙元內亂,南朝兩強之中,唯獨剩下了張士誠與朱元璋,而張士誠占據富裕之地,驕奢淫逸,遠不如朱元璋兵強馬壯,戰將如云,倘若他一敗,這天下終究還是歸了朱元璋。
周顛搖頭,撇了撇嘴道:“大謬不然,從古至今,都是南下平定的江山,就算諸葛亮或者岳飛那等神人,也從無北伐成功的道理,咱們這一次先占據涼州,不也是依著這個道理么,他朱元璋何德何能,馬臉豬嘴,也能當開國之皇”
韋一笑道:“閣下黑臉熊嘴,不也當上了明教散人當年柴榮北伐,若不是得了急病,誰有知道燕云十六州,現在是不是早已回到了咱們漢人手中而劉寄奴雖然未能一統天下,但他北伐連克桓楚、西蜀、南燕、后秦等國,難道也不是赫赫之功”
周顛被他一連兩個典故噎得夠嗆,不由得搖頭道:“你這死蝙蝠,也當得上我明教的法王,我比你俊美得多,怎么當不得散人”
他兩人斗口不已,一邊冷謙卻突然道:“如何”
眾人聽到這話,都冷靜下來,心道眼下四下烽煙,后有吐蕃之禍,前有李思齊虎視眈眈,而原本的強援大夏又生變故,此番可真是四面迎敵,眾人一時都有些失神,不知如何是好。
尚未來得及眾人想明白,齊御風突然道:“咱們要打,自然要打韃子,其余人所為,無論對錯,卻都是漢人出身,為了爭奪江山社稷,勾心斗角,也沒什么了不得。”
彭瑩玉眼前一亮,他與冷謙對視一眼,目中都露出欣賞的神色,當即他點了點頭道:“如此,咱們攻伐李思齊去”
齊御風搖頭道:“咱們三路受困,可是北方卻沒什么敵人,為什么不朝北發展”
彭瑩玉搖頭,微微有些迷惑道:“北方盡是草原,乃是蒙古韃子的故地,卻怎么過去”
齊御風道:“若能趕出馬匹,咱們盡可攻入哈拉和林,以此為依托,再行南下,一路西涼出產煤炭、鐵器,漠北出產馬匹,豈不是兵馬齊備”
彭瑩玉道:“要在蒙古人身邊作戰,須得是武功高強之人,加上有快馬支持才行。”
齊御風對著他點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說不得聽到這話,突然靈光乍現道:“你是說咱們兜一個圈子,攻打整個蒙古汗國的首都,然后等陜西李思齊調兵過去,再攻打陜西一地。”
齊御風驚訝道:“我還沒說完,你怎么就知道了”
說不得笑道:“想要效仿古人故事的,可不止你一個,不過這太過危險,你可不許去。”
齊御風皺眉道:“正面攻擊李思齊,明顯咱們是打不過,憑我的腦子,卻也只能想到這種聲東擊西的法子了。”
說不得搖頭道:“眼下咱們涼州方定,卻還得休養生息,處理外邦事宜,這吐蕃、大夏、朱元璋,咱們一個個的,都得有個交代才行。”
說罷他看著地圖,抬手道:“這……”他望見地圖上勢力紛亂,仿佛個個都與明教過不去,西涼一地雖然平定,但是勢力微弱,步履維艱,無論哪一方勢力直視起來,都必定是滅頂之災,當即他不由得躊躇起來,不知指向何處才是。
卻聽得一邊冷謙突然道:“吐蕃。”
齊御風靜坐一旁,看到眾人商議來去,心中看著那篇《平周檄》,突然生出一絲感慨,好容易能穿越大鬧一番,卻有人總想當個名臣,混個女婿,或者當個名醫,甚至還有穿越了當柯南的,當真令自己這個穿越者也為之蒙羞,自己若不讓朱元璋這廝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豈不是辜負了爹媽的才華!
正當此時,突然門外響起大片人聲,齊御風心中奇怪,向外看去,卻見一名家丁急匆匆進來道:“報,城外有一個喇嘛,趕著大批牦牛,說要進城,眼下官兵都過去防衛,具體如何,還請各位大人下令。”
齊御風聽到這話,陡然起身道:“是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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