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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全身帶傷的女子

  法正剛說完,心里突然一跳,以他對劉璋的了解,劉璋不會簡單的撤退進攻,就像當初涪城之戰,明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其實劉璋已經準備了反敗為勝的棋子,黃權的東州兵瞞住了所有人。

  而這次,法正突然記起了劉璋留在劍閣的蠻軍,西涼軍不知道的一支部隊。

  如果川軍敗退金牛道,西涼軍補給拉遠,蠻軍出其不意出擊西涼軍后方……

  “呵呵呵。”劉璋著法正輕聲而笑:“這不就對了嗎?我們如果死守陽平關,北方邊患不絕,我們會被撼動休養生息的根基,我們大敗一次,也是撼動休養生息的根基,一個狠一點,一個溫和一點,實際上又有什么區別?”

  “主公。”法正道:“半個月后如果真的戰敗,恐怕主公不是要動員全州反攻,而是要調蠻軍奇襲西涼軍的后方吧?”

  劉璋著法正,淡淡一笑:“知道你能出來,我也并不是想瞞著誰,而是這一戰太過重大,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法正知道了劉璋并不是要真的決戰后,心內大定,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下,皺眉道:“讓我猜猜主公的想法,主公是想等我們戰敗以后,撤回金牛道布防,然后出蠻軍掐斷西涼軍的后路。

  馬超率領西涼軍直線冒進,連克木臺。上關,鐵龍等險關,卻并不駐守,直驅陽平關,就算蠻軍偷襲,西涼軍傷亡不大,也可扼守險關,到時候西涼軍被卡在陽平關進退不得,只能敗亡,主公作戰是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劉璋擺擺手。長出一口氣道:“這的確是我的計劃,但是,半個月后的決戰必須打,而且要打好,這也是我沒有告訴將軍們的原因,我不懷疑這些人的忠心,就是害怕他們知道有后路而不出力。

  如果決戰故意敗退,被西涼軍發覺,一切都功虧一簣。而且,我并不覺得一定要退軍。我們大敗退出陽平關,以西涼軍的驍勇,失去了關卡依托,不知會被追殺多少,這都是難以估計的。

  為了瞞過西涼軍,更為了有可能在陽平關外擊敗西涼軍,減少損失,我們必須打好這一戰。”

  “主公是兩手準備?”

  “不,是一手。人有了退路,就會放松,所以在戰敗以前,我們不要去想后路。”

  “可是。”法正皺眉道:“雙方懸殊如此之大,取勝的把握還是微乎其微啊。”

  劉璋指節敲擊著椅子的扶手,輕嘆一口氣:“如果能說服青衣羌反叛,把握當大大增加。只是并無聯絡之人,這么短的時間,青衣羌是不會信任我們的。”

  法正也皺眉,這應該是自己的疏忽。既然主公早就決定攻伐涼州,這些事情自己就應該早有布置,而現在川軍卻對羌人和西涼人一片空白,作為軍師,這是不稱職的。

  “報。”一名士兵來報:“主公,楊任將軍安排百姓去南鄭,但是許多百姓生病,不能離開,楊將軍請小的來請示主公。”

  “病了?”劉璋著士兵,法正道:“深秋天氣,忽冷忽熱,的確容易生病。”

  劉璋站起來,對法正道:“孝直,剛才說的第二步,暫時不做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能常用的,否則很可能弄假成真。”

  “屬下明白,屬下定全力做好半月后的決戰準備。”

  劉璋點點頭,在士兵帶路下,到了百姓的聚集地,士兵在陽平關外,圍了一圈木欄,因為沒有下雨,也沒什么遮蔽的棚子,百姓就露天在里面,枕著自己的包袱睡覺,秋風吹拂,一片凄涼。

  很多人都臉色蠟黃,氣息奄奄,似乎很久沒有進食,又生了病,身旁照顧的親人,將川軍給予的稀粥一點點喂給親人喝。

  楊任正在給百姓大聲宣講:“鄉親們,不是我們川軍不愿意收留你們,實在是現在陽平關正在打仗。

  西涼馬匪你們也見過了,今天白日踐踏死多少鄉親?毫無人性,你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以免被西涼馬匪屠戮,只要到了南鄭,我代益州牧劉皇叔向大家保證,你們就能分到土地,分到收獲前的口糧,能夠安家立戶。”

  百姓們木訥地著楊任,楊任無奈,就要叫士兵進來強行趕走,近前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突然跪著爬過來,拉住楊任褲腿。

  “將軍,你就行行好吧,我孩子剛發了高燒,怎么能走到南鄭,你就讓我們在這里住兩天吧,等孩子好一點,我立刻帶他走,求求你了,將軍。”

  婦女說著給楊任磕起頭來。

  “是啊,求你了將軍。”

  其他病人親屬也跪地相求,楊任為難起來,這時劉璋走進來,楊任立刻行禮:“主公。”

  劉璋眼睛掃過那些生病的百姓,著他們對楊任道:“就讓他們住在這里吧,現在讓他們走,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主公。”法正,楊任都向劉璋,眼中有些焦急,楊任又何嘗忍心趕走這些百姓,只是不得不為而已,川軍受傷的人那么多,軍醫都忙不過來,重傷員都被送回南鄭了,更別說來醫治這些百姓。

  十五日后就要決戰,如果傷員不能復原,恐怕四萬人都湊不齊。

  而且百姓患著疾病,又聚在一起,萬一傳染怎么辦?

  百姓們都希冀地向劉璋,那婦女仰頭到劉璋,知道劉璋比楊任官大,害怕劉璋反悔,立刻跪向了劉璋,不住磕頭。

  “謝謝將軍,謝謝將軍。”

  劉璋親手扶起那名婦女,安慰了幾句。婦女感動莫名,到一旁照顧孩子去了,百姓的最后面,兩個女子埋著頭,渾身臟兮兮的,一個綠衣女子聽到劉璋說話,抬起眼皮到他親手扶起臟污的婦女,眼睛不由一亮,閃過復雜的神色。

  在劉璋的命令下,士兵帶著發燒的百姓隔離救治。百姓們也能理解,著一個個蒼白臉龐渾身酥軟的百姓被帶走,劉璋轉對楊任,壓低聲音道:“告訴阿古達,全部處決。”

  楊任眼睛猛地一睜。

  劉璋已轉身走向其他百姓,這一刻他心里平靜,這些百姓長途跋涉而來,生著重病,去南鄭是死。留在這里沒有藥物救治也是死。

  而在藥物稀缺的情況下,劉璋自然會選擇士兵。陽平關第一戰,川軍傷員在兩萬以上,這要耗費無數的藥材,怎么可能分過來救治這些百姓。

  可是如果直接趕去南鄭,這些百姓的親人死于半途,不但會增加對川軍的仇恨,以后關中過來的流民也會減少。

  既然百姓左右是死,為何不能保住一下川軍的形象?聽上去很殘酷,卻是亂世法則。劉璋是諸侯,只能選擇利益最大化。

  劉璋心里有一些愧疚,挨個慰問百姓,到一個老者的碗里稀粥太稀,還罵了一句負責將領,百姓們都感動地著劉璋,真覺得自己見到了親人。

  哪怕這是個世族的世界。輿論控制在世族手里,但是荊益普通百姓對劉璋和樊梨香的擁戴還是傳了出去,關中百姓早就聽說十六字諺語:“赤帝轉世,天命封王。紅星下凡,拯救蒼生。”

  他們也是以賭一把的心態來的巴蜀,只希望這里能躲避戰亂,過上安定生活,雖然一到陽平關,就遇到戰事,無數同伴慘死,但是這一刻,他們還是覺得自己來對了。

  劉璋走到最后,經過兩名女子旁邊,突然回頭了一眼,兩人正是馬云祿和關銀屏,道路狹窄,被百姓裹挾進了陽平關,害怕被認出來,都故意把衣服弄臟,深埋著頭,這時感受到劉璋的目光,兩顆心都砰砰地跳起來。

  馬云祿是害怕劉璋知道自己的身份,會殺了自己,而關銀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自己是關羽的女兒,劉備又沒得罪劉璋,就算劉璋知道自己身份,也應該不會為難自己一個女子。

  “你們誰病了?還是都病了?”

  劉璋向關銀屏和馬云祿,關心地問道,其他人都有親人照顧,就這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子,好像單獨出來的,哪怕蹲在最后面,也惹眼。

  “妹妹病了。”

  “姐姐病了。”

  兩人一起指著對方,互相了一眼,立馬又把頭埋進褲襠里。

  劉璋搖搖頭:“如果沒病,就去南鄭吧,這里呆著不會有什么好事的。”

  兩人都不說話,兩人就是因為不想被送去南鄭,才裝病待在這兒的,哪里知道劉璋這么尊貴的身份會來這里,兩人是與劉璋好厲害打過照面的,都怕被認出來。

  “來都病了。”劉璋沒管兩人,向前走去。

  “哎喲,嚇死我了。”馬云祿拍了拍小胸脯:“劉璋不是什么蜀候大將軍,還是皇叔嗎?干嘛來這兒,跟個豬圈似的。”

  關銀屏撲哧一笑,立馬捂住嘴巴,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睛慢慢從手臂滑出來,了一眼周圍環境,這里用木柵欄圍成一圈,百姓們被關在里面,還真像是豬圈。

  不過這個世道能給一個安身的地方,還提供食物,已經不錯了。

  “這劉璋是個好人,就算是我大伯,也輕易不來這種地方的,最多就是在豬圈外面。”關銀屏埋著頭小聲說道。

  關銀屏記事的時候,正是靈帝駕崩,董卓進京,天下大亂的時候,關羽張飛劉備三兄弟在亂世艱難求存,走南闖北,所以關銀屏也跟著見到了不少亂世慘景。

  可是在關銀屏的記憶里,除了劉備,沒有一個愛民的諸侯,袁紹,公孫瓚,袁術,呂布,這些曾經獨霸一方的人,沒人體恤百姓,反而是那些體恤百姓的,陶謙,孔融等早早失去了領地。

  劉備也顛沛流離。

  這讓關銀屏覺得很不公平,百姓的苦難在眼里。關銀屏就希望有諸侯讓他們解脫苦難,以前是寄希望劉備,現在到劉璋,不覺心中升起希望,畢竟,劉璋的勢力,要比劉備大太多了。

  如果這么大勢力能夠為百姓著想,該是百姓之福。

  “怎么,動心了吧?”馬云祿帶著壞壞的笑意說道,清脆的聲音傳進關銀屏耳朵。關銀屏埋在大腿里的臉羞了一下,伸手在馬云祿腿上捏了一把。

  “說什么呢?難道你不覺得他對百姓很好嗎?我們早聽說過了,當初荊州水災,就是川軍不惜將軍糧拿出來給百姓的,劉璋麾下大將樊梨香,不就是一個人人愛戴的女將軍嗎?什么主子什么臣,如果劉璋不是愛民如子,是不會有這樣的女將軍的。”

  馬云祿不屑道:“說那么多,還不是被我哥哥打的落花流水?他再愛民。打不贏敵人,一樣完蛋吃。”

  “話不能這樣說……”關銀屏剛說了一句。突然接不下去了,以前她也遇到過人說馬云祿一樣的話,她總是會用仁者無敵,或者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之類的語言,來反駁。

  可是經歷了這么多,陶謙死了,孔融被召回京師了,劉備兩失徐州,顛沛流離。數度經歷生死,反而是在徐州屠殺的曹操占據北方。

  關銀屏雖然年小,但是已經不相信“仁者無敵”一類的屁話,聽馬云祿這樣說,關銀屏突然覺得有些悲哀,又了劉璋一眼,劉璋正在和一個臉上能擠出黃油的大爺攀談。

  關銀屏心里一熱。心里不知為何,反而希望這一戰,劉璋勝,馬云祿的哥哥馬超敗。

  馬云祿還不知道關銀屏的想法。又道:“不過樊梨香卻是我的榜樣,我一定要成為一名受萬民敬仰威風凜凜,敵人聞風喪膽的女將軍。”

  馬云祿握緊拳頭,突然眼睛一亮,扯了一下關銀屏大腿,興奮地道:“嘿,這就是一個機會啊,我們現在在川軍營中,如果我們做內應,讓哥哥攻克陽平關,我立了大功,到時候我再要領兵作戰,爹和哥哥一定沒話說。”

  “什么?”關銀屏向馬云祿,她心里一百個不贊成,可是作為西涼軍親密盟友劉備的屬下兼兄弟的女兒,自己能夠反駁馬云祿嗎?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女子的“哎喲”聲傳來,關銀屏循眼望去,只見兩個川軍士兵正打算將一個女病人抬走,可能女子剛才睡著了還是怎么的,被士兵一動,立刻慘叫,嚇的士兵趕忙把她放下。

  劉璋走了過去,仔細了一眼,那清醒的女子也瞪著眼睛著劉璋,女子渾身臟兮兮的,臉上都是污垢,比關銀屏和馬云祿加起來都臟,可是眼睛一睜,包括劉璋身后的法正都是一愣。

  這一雙眼睛太誘人了,清澈見底,閃動著仿佛幽深樹林從碧綠樹葉透下的柔和陽光。

  這樣的眼神,劉璋只在黃月英身上感受過,但是黃月英的眼睛多一層智慧和深邃,讓人情不自禁帶入其中。

  而眼前這名女子,卻更多的是魅惑和美麗,哪怕就是這一雙眼睛,就算和黃月英一樣丑,也足夠迷人,因為只要人到這雙眼睛,就不會注視她別的部位。

  突然在難民營中到這樣一個特別的單身女子,太過突兀,劉璋腦袋一亂,過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閉上眼睛,轉移方向,再睜開,才躲過女子的眼睛,向其他地方,站起來對士兵道:“這名女子不是生病,而是外傷,叫個軍醫來包扎一下,送到傷兵營。”

  整個過程,劉璋一直回避著女子的目光,女子大概感受到了,耷拉下眼皮,眼睛中的神彩瞬間黯淡,上去,僅僅是比其他女子美麗一點而已,還帶著一點淡淡的憂傷。

  過了一會,一個軍醫拿著藥物走了過來,可是卻犯了難,自己是軍醫,醫治的都是士兵,來的時候也沒考慮,可是現在面對著一個正值芳華的大姑娘,渾身是傷,重要部位也不能幸免,自己如何下手?

  剛要不避忌諱去碰那女子,那女子立刻一縮,牽動身上的傷口,銀牙緊咬嘴唇,恐懼地盯著軍醫,又求助地向劉璋。

  “主公。”軍醫站起來,為難地道:“主公,這位姑娘不配合,我沒法上藥包扎啊,我需要一個懂一點醫理的女子。”

  “我這時候哪里去給你找懂醫理的女子?”劉璋了軍醫一眼,用眼神表達了這個意思,又望向女子,著女子一身重傷,想勸女子事急從權,這時候一個聲音傳過來。

  “我來。”

  正是關銀屏,關銀屏從地上站起來,馬云祿一下拉住她手臂,急道:“妹妹。”

  關銀屏掰開馬云祿的手,徑直走了過來,對劉璋拜了一禮,對軍醫道:“大夫,小女子會一些粗淺的外傷醫理,不知能否幫大夫的忙。”

  “當然可以,只要能清除傷口的爛肉,均勻上藥包扎就可以了。”

  士兵扯了一塊布遮著,醫生和關銀屏一起為女子小心包扎,劉璋繼續望其他病員,好厲害小聲對法正道:“先生,這娘們嬌氣的很,都傷成那樣了,我們能救她就算她爹燒高香了,還挑三練四,只沒想到,主公還依了。”

  法正對好厲害“娘們”兩個字非常反感,就好像一件珍貴美麗意境深遠的壁畫,被人說:“這么一張破紙,連點根煙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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