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有用嗎?任何戰爭,都是為戰略目的服務的,川軍在這和馬騰耗什么?打贏了又有什么用?
還沒等劉璋說下去,突然一名士兵來報:“報告主公,馬超突圍。”
“什么?”
劉璋一下子站起來,眉頭緊蹙,冷聲問道:“我軍都把山谷圍得鐵桶一般,馬超重傷之身,如何突圍?”
“稟報主公,高沛將軍聽到數千馬蹄之聲,以為馬超全軍突圍,于是攔截,卻發現沖過來的是數千匹尾巴著火的戰馬,高將軍兵馬大亂,馬超率人趁機從缺口突圍。”
“高沛,看來本侯的妙算被這混賬打了水漂了。”劉璋恨聲道。
“主公什么妙算?”法正問道。
“唉,若馬騰南下,必裹挾韓遂,兩軍南下,天水空虛,我本是要率軍繞道偷襲天水,奈何,這都能讓馬兒跑了。”劉璋遺憾地搖搖頭。
“主公不是說真的吧?”法正驚訝地看著劉璋,完全不能理解劉璋的想法,打算和馬騰在漢中前線繼續作戰就夠傻了,還去偷襲天水,是,馬騰糾集韓遂南下,天水空虛,川軍繞道,必能拿下。
可是那有用嗎?..
漢中前方都是山,憑山可據險而守,可是出山也困難,天水就是一塊飛地,如果川軍真打算全面征伐雍涼,天水必取,可是現在大軍在川蜀,占著一個飛地,不但給養困難,里面的軍隊隨時可能被西涼軍突襲。
這得是多傻的戰略,法正心道,幸好馬超跑了,要不然,自己還真不知道怎么勸。
不過法正也不相信劉璋會做出這么錯誤的戰略,攻占天水與組建龐大草原騎毫無關系。主公應該有話沒完,只是現在馬超跑也跑了,多說無益。
馬超數千軍隊分十數路逃跑,川軍不但繳獲了數千尾巴殘缺的馬匹,還俘虜了幾千人,只是馬超不知道翻了哪一座山,沒過鐵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西涼八萬大軍,隨馬超返回的不會超過二十人。
留下一些軍隊鎮守上關鐵龍木臺等險要,川軍大軍班師漢中。
全軍拔營,一片忙碌,西羌各部羌騎頭領與川軍達成口頭盟約,過木臺向西羌草原撤退。
羌人素來恩怨分明,這次能安全撤退,必感念川軍,但是劉璋從來不信奉這種道德的束縛。
羌人恩怨分明。也服從強權,現在西涼韓遂是一家獨大了,劉璋不會相信西羌會冒著對抗韓遂的危險,完全依附自己,如果自己沒有下一步動作。西羌的歸屬,就要看韓遂的態度了。
劉璋冊封龐柔為將軍,職責是負責黃忠的漢騎和胡車兒的羌騎訓練。
騎兵的馬蹄聲,和輜重車的聲音在營內營外作響。
劉璋每rì的練劍完畢。擦了一把汗水,大戰之后,心情輕松。將佩劍扔在一旁,坐在石頭上欣賞rì出。
好厲害提了大錘站在劉璋身后,滿身大汗。
已經到了初冬,rì頭東升紅如火,卻沒有溫度,大地一片清涼,關銀屏走過來。
“皇叔。”關銀屏喊了一聲。
劉璋奇怪地看著她,不滿地道:“你不是答應改口嗎?”
“蜀候。”
“你……”劉璋大為不滿。
關銀屏撲哧笑了一聲,哼道:“誰叫你先耍我的,你故意騙我,明明已經打算放龐德了,還要賺我,不算。”
“關家的人也這樣沒有信義嗎?”劉璋道。
“你不要扯上我父親好不好。”
關銀屏低頭站在一旁。劉璋向旁邊挪了一下屁股,拍了一下旁邊的位置,關銀屏猶豫一下坐了下來。
劉璋指著東方的朝陽,對關銀屏道:“你看,景象美嗎?”
關銀屏看過去,東川北脈群山起伏,綠水青山在朝陽的照射下一片金黃,遠方山巒的下方,靜靜地隱藏在未蘇醒的黑暗中,一切都顯得安靜而美麗,不由點點頭。
“荊益二州就像這朝陽一般,剛剛經歷叛亂,百廢待興,但是軍民一心,軍事,農業,文化,商業,都在穩步發展,遲早會如rì方中,我也相信,遲早能照遍天下。”
關銀屏撇撇嘴,幽幽道:“rì升又rì落,rì落又rì升,世間世事,變幻無常,皇叔你在休養生息,曹cāo也在開疆拓土,孫權也在積聚實力,哪怕那些不入眼的關中軍閥,都在幻想自己坐大。
皇叔覺得自己是朝陽,其他諸侯未必不這么覺得,大家都覺得自己是朝陽,可是朝陽只有一個,誰會承認自己是月亮?甚至月亮星星都不如,你們說不定都不過是黑夜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的,第二天就不見了。”
關銀屏隨口說著,劉璋臉上陶醉的表情消失不見,低頭沉思,關銀屏看了劉璋一眼,緊張地道:“皇叔,你不要往心里去啊,我只是隨便說說。”
“你說得對。”劉璋說道:“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覺得自己是普照大地的朝陽,可真正給百姓帶來光明的又有幾個,不是他們不想那樣做,一朝得勢,離苦隔世,什么地位什么心境,當他們真正掌權的時候,又有幾個記得曾經的心理想。
他們都是螢火蟲,我可能也是。”
劉璋轉頭看向關銀屏,關銀屏俏臉茫然,不知道劉璋要干什么,劉璋突然鄭重道:“銀屏,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希望你投效川軍嗎?”
“你干嘛叫的這么親熱?”關銀屏對劉璋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十分不習慣,猜你為什么,你肯定不壞好心,我猜來干什么。
劉璋長出一口氣:“其實,我也害怕我哪天忘了自己的初衷,我已經向一些事情妥協過了,為了商業的興盛,我寬恕了一次朝臣的,雖然我下決心,只要有下次,我一定會從嚴處理。
可是誰又能保證他rì,我會不會因為顧及其他,而再次寬恕,以至于無法收拾?我需要一個監督我的人。”
劉璋鄭重說道,上次叛亂結束,劉璋為了能盡快恢復穩定,那些在商業中貪污,但是沒有叛亂的官員,劉璋原諒了。
這既是為了大局,也是因為商業初期,律法不規范,是改革帶來的不可避免的附加產物。
可是劉璋心里是難受的,這與自己初衷完全違背,作為后世人,劉璋深深知道,商業剝奪一旦形成,比現在的世族剝奪還要酷厲百倍。
商人壓榨,官員和直接在百姓頭上產生的賦稅還只是明面的東西,隱形剝削如資產與勞動分配不均,物價剝削,地方累加間接性賦稅,都是隱形的,以三國時期百姓的見識,被剝削了都不知道為什么,還只以為是自己天生命不好。
現在遏制世族,是因為世族的土地兼并已經達到巔峰,不得不遏制,而如果讓商業達到巔峰,那自己就成了罪人了。
潮起潮落,朝興朝滅,都是規律,不能改變,但是劉璋想,犧牲了一代人,至少要多延續幾代清明政治吧,到時候再循環,也算功大于過。
而且商業興起,也可以推動華民族的發展,不用上千年的社會停滯不前,畢竟商人比世族,創造力和開拓性要強太多了。
世族現在已經完全站在對立面了,可以剪滅,可是難道以后商業興起,商業了,自己又剪掉商人階層?那自己不是瞎折騰嗎?
正因為如此,劉璋才更害怕在興商的過程中,產生無法遏制的。
而要保證這一點,就首先要保證自己有一顆清醒的頭腦,在今后,如果新政能夠繼續下去,有朝一rì如果出現一種狀況。
清明的政治與政局的穩定,商業興旺相沖突的時候,自己是保守的選擇穩定和興旺,還是選擇清明的政治。
對于一個統治者,這看起來選擇很簡單,其實很難,而絕大多數當權了,沒有敵人了的統治者,必定會選擇政局穩定和暫時的興旺,而包容和剝削,向強大的腐朽階層妥協。
畢竟穩定,比什么都重要。
劉璋不想有朝一rì,自己也成為那樣的統治者,腫瘤不開刀,遲早癌癥,這與自己的初衷違背,也對不起犧牲的將士和殫精竭慮的文臣武將。
“你什么意思?”關銀屏jǐng惕地看著劉璋。
劉璋看著關銀屏,清晰地道:“銀屏,你天性善良,對百姓存善,眼中不揉沙粒,剛正不阿,有至善之仁……”
關銀屏揉了揉腦袋,害怕被劉璋侃暈了,上當受騙。
“如果有朝一rì,我因為種種顧忌,因為自己的權力,包容禍害百姓的官員,權貴,豪強,你就用這把彎刀向我進諫,我必能記得今rì。”
劉璋將自己收藏那一把羌人彎刀遞給關銀屏,關銀屏看著明晃晃的彎刀,“你現在什么都算得精,敢殺幾十萬人,敢與數萬鐵騎硬戰,有頭腦有手段有魄力,唯一沒有的就是顧忌,你會有顧忌嗎?
再說,你怎樣關我什么事。”關銀屏悶悶對加了一句。
“如果你投效川軍,就關你的事,你總不會希望你的主公變成一個腐朽階層的守護者吧。如果你不投效。”劉璋遲疑了一下道:“你現在就可以走了,省的我看了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