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荼那知道蜀候對他們恨之入骨,但是這一切與他們無關,皆是孟獲好大喜功,自不量力,脅迫他們與蜀候對抗,如果他們一心反對蜀候,也不可能戰死那么少,讓貴軍俘虜這么多。
另外還有銀月洞的族人,這次能搶得草藥,銀月洞勇士立了大功,為了引開孟獲,隨大王戰死了很多銀月洞的族人,董荼那帶回的不到六成,還請蜀候開恩。”
董荼那向劉璋深拜,來的路上,董荼那很害怕劉璋已經死了,那就覆水難收,川軍與蠻軍只能劍血相向,就算是黃月英死,也是同樣后果。
不過好歹來得及,董荼那一心想的就是能救下更多族人,這樣才能完成孟堯的遺囑,如果族人都死了,他無法對地下的孟堯交代。
“放了那些俘虜?”劉璋沉吟了一會,對董荼那道:“董荼那將軍,本侯對蠻軍仁至義盡,蠻軍卻屢屢背叛,本侯放了一次,兩次,三次,第四次竟然使出如此陰毒伎倆,如果本侯再放人,天下人會不會以為本侯無能?”
“可是那都是孟獲的主意,與我王毫無關系,與那些族人也毫無關系……”
“所以。”劉璋打斷董荼那的話:“如今孟獲已經完全控制蠻軍,此人頑固不化,本侯更不可能放人。”
“蜀候。”董荼那一見如此就要給劉璋跪下,劉璋立刻從座位上起來,上前扶起董荼那:“董荼那將軍。非是本侯不念情理,董荼那將軍來獻藥草,本侯絕不會翻臉不認人,只是董荼那將軍應該知道,本侯將這些蠻人放回去,他們一樣會被孟獲驅使,還是會來攻打我川軍。
孟獲冥頑不靈,本侯已經不指望他歸降,剩下的只有硬攻,所有。所有蠻人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戰死,要么投降。”
“蜀候要將他們全部收編?”董荼那驚道,從劉璋的語氣。董荼那已經知道劉璋不會殺人,而剩下的就只有收編一個選擇。
“怎么可能,如果都收編了,蠻人留在家鄉的父母妻兒怎么辦?那不等于殺了他們嗎?本侯相信大多數蠻人是不想與我川軍對抗的,不會那么絕情。”
劉璋對董荼那道:“本侯問將軍一個問題,將軍愿意在川軍效力嗎?”
“啊?”董荼那皺眉看著劉璋。
劉璋笑道:“董荼那將軍不要誤會,本侯非是脅迫,是否效力,全憑將軍自己決定,若投效川軍。我封你為征南將軍。但是將軍請注意,是效力,不是歸附。”
董荼那沉思了一會,對劉璋道:“蜀候恕罪……”
“好了。”劉璋沒讓董荼那繼續說下去:“既然如此,我將這些蠻人暫時交給你統帥。待平定南疆以后,要回鄉要留軍,由他們自行決定,但是在平定南疆之前。請將軍為我約束他們。”
“是。”董荼那向劉璋一拜,如果自己是劉璋,也不可能再放人,這個結果算好的了。
就在這時,黃忠高沛等川軍將領踏步進來,高沛向劉璋一拜,傲然道:“主公,征蠻大捷,末將這次出戰蠻軍,追出三百里,俘虜蠻軍一萬,殺敵三千。”
黃忠拱手道:“末將追出三百五十里,俘虜蠻軍一萬五,殺敵五千。”
“你去掉零頭會死。”高沛不滿地看了黃忠一眼。
幾名將軍各報戰功。
劉璋哈哈笑道:“諸位將軍功勛卓著,此一戰,孟獲軍兵力折損一半有余,難成氣候,全軍準備與蠻軍決戰,孟獲,我只要尸體。”
“是。”眾將朗聲應諾。
董荼那神色一擰,劉璋已經對孟獲動了殺機,可是董荼那無話可說,向劉璋道:“蜀候,孟獲固然罪不可恕,但是若不是我南軍無戰心,也不可能如此容易被俘,還請蜀候寬恕他們。”
“除愿意加入川軍者,皆交予你暫時統率。”
“多謝蜀候。”
“主公。”高沛道:“屬下還抓到了幾個蠻人頭領,其中一個女的,乃是斜刺洞的少領主祝融。”祝融武藝超群,在蠻軍中聲望突出,又曾與黃忠挑戰,川軍將領都識得。
董荼那心里一突,沒想到祝融也被抓了。
“帶上來。”
高沛一揮手,一隊軍士將五花大綁的祝融提上來。
“這女蠻子果然好生厲害,傷了我好幾個士兵,幸好山洞狹窄,將她團團圍住,才將她捉了來,屬下聽說這女蠻子是孟獲未婚妻,孟獲喜歡的緊,我們可以用她來要挾孟獲,管保孟獲手到擒來。”
“蜀候不可。”董荼那大聲阻止,看了一眼祝融,對劉璋道:“祝融是孟獲未婚妻不假,孟獲對其愛慕也不假,但是蜀候如果用這種手段擒住孟獲,如何讓南人心服,而且祝融姑娘生性剛烈,如此做法,恐讓她生了輕生之念。”
祝融被綁著,一直一語不發,一點表情也沒有,仿佛討論的事與她無關一樣。
劉璋走下臺階,看著祝融:“長得還算可以,難怪孟獲會喜歡,放了吧,你回去幫孟獲,不放吧,你是孟獲未婚妻,肯定不可能聽命于董荼那,徒惹事端,如何處置你好?”
“直接殺了。”
祝融冷聲說了一句,面容像蒙了一層白霧,萬念俱灰的樣子,劉璋看著祝融表情,眉頭一擰,問高沛道:“你真的是費了很大力氣才抓住她的?”
高沛左右看看,低著頭道:“好吧,當時她就在洞內,我們沖進去,幾個人就把她綁了,什么功夫都沒費。”
“祝融姑娘,你怎么了?”董荼那問祝融:“是不是發生了什么?”
“什么也沒有,董荼那。你叫劉璋殺了我吧。”
“蜀候。”董荼那對劉璋道:“蜀候萬萬不可殺祝融姑娘,就算不念及她是孟獲未婚妻,也得念及祝融是斜刺洞少領主,斜刺洞是南荒第二大部族,如果祝融死了,烤錘大王不會善罷甘休的。”
董荼那向劉璋保證道:“蜀候放心,蜀候將祝融姑娘交給在下吧,在下一定管好她。”
“算了。”劉璋擺擺手:“祝融姑娘當初是跟隨本侯成都平叛的,也是曾經立有大功,這次沒有反抗被俘。也不算真的俘虜,先帶下去看著吧。”
“是。”
兩名軍士進來,將一臉麻木的祝融帶走。
散了軍議,劉璋看著帳外來回巡邏的軍士。嘆口氣對好厲害道:“好厲害,銀月洞先有大過,后來銀月洞勇士隨董荼那取藥投降,也算將功補過,你出自銀月洞,銀月洞的事就交給你了,怎么處置都行,我沒意見。”
劉璋回到帳中,黃月英已經醒來,在和蕭芙蓉聊天。
“軍師。你都不知道。當時他那個急,頭發沒梳,光著腳就跑出去了,可笑人了,全軍將士都看見了。你出去隨便扒個墻角都能聽見,呵呵呵。”蕭芙蓉一邊給黃月英倒水,一邊笑的花枝亂顫。
黃月英干澀的嘴唇輕輕笑了笑:“周泰將軍呢?”昨夜醒來時,黃月英看見周泰了。只是不方便說話。
“自從醫生說你沒什么大礙后,就走了,唉,這次蠻軍突然進攻,各部都斬獲很多,唯有周泰,寸功未得。”
“咎由自取么。”
“呵呵呵,軍師好沒良心。”
兩個女孩正在笑,劉璋走進來,看到黃月英,想起昨夜自己的話,臉上有些尷尬,黃月英神色如常,接過蕭芙蓉遞來的杯子喝了一口,對劉璋道:“主公,軍務怎么樣了?”
“一切都好,蠻軍這次大敗,只剩下不到一半兵力,我軍大獲全勝,我將蠻人都交給董荼那帶領了,銀月洞交給了好厲害。”
“我就說沒有我,主公一樣可以處理的很好嘛。”黃月英呵呵笑道。
黃月英這樣笑,更讓劉璋有些尷尬,幸好蕭芙蓉推來一把椅子,坐上去后才好一點。
“還俘獲了孟獲的未婚妻祝融。”
“祝融?”黃月英沉吟一下:“這個人可得好好利用。”
“你也贊成用她要挾孟獲?”
“當然不是,是收斜刺洞之心,祝融在斜刺洞的威望不下于孟獲在銀坑洞的威望,如果能讓這個女蠻首馴服點,斜刺洞就算平定了,斜刺洞平定,就算平定了三分之一個南荒,主公當細細斟酌。”
“這個我已經想到了,月英,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不用想這些煩心事。”
“恩,好。”
黃月英答應一聲,捧著杯子一點點喝,劉璋讓黃月英不要說軍情,可自己也不知道說啥好,只坐在椅子上不動,蕭芙蓉兩人各看了一眼,站起來對劉璋道:“夫君,蓉兒也要去五溪軍看看,先走了。”
“蓉兒。”
“夫人。”
劉璋和黃月英各喊了一聲,蕭芙蓉還是提著白玉劍走了出去,帳中只剩下劉璋和黃月英兩個人,黃月英繼續喝杯中的水,可是根據角度判斷,劉璋知道她根本沒喝到水。
“月英,昨晚說的事……你答應嗎?”劉璋醞釀了許久問道。
黃月英一邊喝著水,一邊緊盯黃色的被單繡花圖案,“什么事,昨晚我什么都沒聽到。”
“那還要我再說一遍?”
“別,我……不答應。”
劉璋臉色黯然下來:“我以為你會答應的。”過了許久黃月英沒說話,劉璋又加了一句:“原來你以前說的都是假的。”
“我對好多人都說過要他們娶,就你個傻瓜信。”
“你有喜歡的人?周泰?”
“那也是個傻瓜,改天我介紹個好女人給他,我看那女蠻首祝融就不錯。”
“那是諸葛亮?”
黃月英喝著水,沉默著,過了許久點點頭:“算是吧,我和他還有婚約的。”
“呵呵。”劉璋笑了一下,站起來:“好吧。月英好好休息,我先去處理點軍務。”劉璋站起來,椅子被帶動,椅腳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劉璋走出帳外,蕭芙蓉就在門口。
“怎么,不順利?”
“唉,算了,不強求。”
帳中,黃月英兩手緊緊抱著杯子,心里想著心事。就像當初與崔州平說的一樣,自己對諸葛亮,也未必愛的那么深,當初以為自己一輩子只能做個家庭婦女。
碰到諸葛亮這樣。又俊美,又優雅,又有智慧和自己有共同語言,真心喜歡自己的男子,自己還有什么可挑剔的?
可是現在,自己還能那么隨意決定婚姻嗎?說喜歡諸葛亮,不過是一種掩飾罷了,黃月英不想對劉璋說太多這些事情。
黃月英摸了一下嘴唇,“沒經過人家允許,就奪了人家初吻。你以為人家不知道么?”黃月英一口喝盡了杯中的水。恨恨地想著。
劉璋來到關押祝融的營帳,這下,劉璋和祝融的表情一樣了。
祝融以坐姿捆在柱子上,當劉璋走進來時,祝融還是一樣的神情麻木。眼神呆滯,可當劉璋什么話沒說,坐在她旁邊,嘆了口氣時。祝融眼珠子動了動,轉過頭奇怪地看了劉璋一眼。
“怎么,失戀了?”
“恩。”
“沒關系,我也是。”
劉璋看向祝融,“我聽你的族人說了,孟獲確實不值得你依靠。”
“那又怎樣?”
“沒怎樣,你比我好,你是拒絕別人,我是被拒絕了。”
“笑話,你是蜀候,誰敢拒絕你?”
“那你嫁給我好嗎?”
“你腦子有病。”
“你是第二個拒絕我的。”
祝融看了看劉璋,“你進來不會就跟我討論這事吧?”估摸著是遇到一個同病相憐的人,祝融能夠心態平穩地對話。
“兩個目的,一是討論一下你歸不歸降的事。”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如果你放了我,不會和川軍打了,但是我未必勸得動我父親和弟弟。”
“我要的是整個斜刺洞歸降。”
“我辦不到。”
“那算了。”
“你第二個目的呢?”
“在你身上找點優越感,哈哈哈哈。”劉璋哈哈大笑,仿佛很開心:“你心里喜歡那個人的形象在你心里徹底毀滅了,我心里喜歡那個沒有,所以我比你好多了,哈哈哈。”
“你……”祝融大怒,扭了幾下沒扭動,“呸”,一口口水朝劉璋吐過去,劉璋沒防備,一下吐進了脖子中,劉璋露出惡心的神色,在祝融身上摸了摸,找到一塊手帕,在祝融憤怒的目光中,伸進脖子一直擦到胳肢窩。
祝融胸脯劇烈起伏,要是現在能動,立刻就要給劉璋幾個耳光。
“沒想到你還用這東西,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女漢子,通常都是把衣服下擺掀起來擦汗的。”
“你……”
“還給你。”劉璋遞回手帕。
“拿去燒掉。”
“好了。”劉璋站起來,對祝融道:“跟你聊了一會,本侯身心舒暢,你是當初平叛功臣,而且我相信你一言九鼎,既然你說不會再幫助孟獲……等等。”
劉璋突然不放心,問祝融道:“祝融姑娘,我不用你威脅烤錘大王,直接放了你,就算你勸不得烤錘大王和帶來洞主,你自己不會再與我川軍為敵了吧?”
“你當我祝融什么人?”
“要是你食言了呢?”
“你……”祝融恨不得一腳把劉璋踢飛,才進來這么一會,先是拿孟獲的事揭自己內心深處的傷疤,接著又在自己身上找優越感,還用有自己體香的手帕擦他那么臟的部位。
一再氣自己,現在竟然懷疑自己的信諾,要知道,作為女漢子,祝融最恨的就是有人懷疑她的信義,她也是一個將信諾視為生命的人。
“劉璋,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放我走,我絕不會再與川軍為敵,如若食言,隨你如何處置,祝融都沒有半句怨言,不過。”
祝融怒氣沖沖道:“如果你擊敗孟獲,還請放我父親和斜刺洞的族人一條生路。他們也不愿跟著孟獲的。”
“好,一言為定。”
劉璋剛走出帳門,一名士兵來報:“報告主公,孟獲四萬大軍與南蠻禿龍洞朵思大王匯合,現退入禿龍洞,據險而守。”
“禿龍洞?”劉璋沉吟著,根據杜微地圖標示,這個洞的位置極其險要,沿途沼澤和叢林密布,只有一條棧道相通。蠻人退入禿龍洞中,當真不好下手。
“立刻召集眾將議事,征伐禿龍洞。”
“是。”
銀月洞的人已經被全部放出來,斷臂的卓瑪拉依雖然最終被救了過來。但還是將洞主之位傳給了雀兒,好厲害來到銀月洞外,做最后的處置。
“燕宮洞主,請你們記得你們的承諾,歸附川軍,接受主公的恩政,今后勿生背叛之念。”
好厲害對雀兒說著,雀兒穿著洞主的白絨衣,手指捻動著衣服上一顆絨球,只低著頭看著好厲害的鞋尖。
“好了。燕宮洞主告辭。”
好厲害轉身離開。寶兒跟上,雀兒突然跑上來,將一個荷包遞給好厲害,“可查西哥哥,收下它。好嗎?”
雀兒望著好厲害,眼光中泛著波光。
“你從來沒喜歡過我,何必。”
好厲害淡淡地說完,拉著寶兒的手離去。雀兒的荷包停留在空中,或許以前,自己真的沒有對好厲害動過心,直到好厲害光榮回歸那一天也沒有,一直都是好厲害一廂情愿。
可是就在那七天里,好厲害的好,雀兒完全感受到了,多少次恍惚之間,雀兒覺得能夠跟好厲害過一輩子也很好,直到黑龍節時,直到危險就要降臨在好厲害身上時,自己終于沒有忍住,在族人的注視下,將荷包遞給好厲害。
那一刻,自己是發自真心的。
可是,看著好厲害與寶兒一起走遠,雀兒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
禿龍洞,孟獲與禿龍洞洞主朵思大王,弟弟孟堯,牂牁豪族子弟朱褒,及大小蠻酋飲宴。
孟獲問道:“朵思兄弟,這里真能策得萬全嗎?”
“對啊。”孟優也擔心道:“那些川軍仗著矛利弓遠,窮追不舍,厲害的緊,要是殺到這里,未必能敵啊。”
朵思大王一張厚臉,仿佛腫起來一般,整張臉帶著酒紅色,好像一棵大紅蘿卜。就是這個大紅蘿卜,號稱蠻人中第一智者。
朵思大王哈哈大笑道:“大王寬心。若蜀兵到來,令他一人一騎不得還鄉,與諸葛亮皆死于此處!”
朱褒疑惑道:“洞主盡有如此豪語,可敬可佩,只是不知所憑為何?”
孟獲孟優等人也緊張地看著朵思大王,朵思大王胸有成竹地道:“外界通往禿龍洞中只有兩條路:東北上一路,就是大王所來之路,險要處棧道架設,地勢平坦,土厚水甜,人馬可行。
然若以木石壘斷洞口,川軍縱有百萬之眾,不能進也。
西北上有一條路,山險嶺惡,道路窄狹;其中雖有小路,多藏毒蛇惡蝎;黃昏時分,煙瘴大起,直至已,午時方收,惟未、申、酉三時,可以往來;水不可飲,人馬難行。
此處更有四個毒泉:
一名啞泉,其水頗甜,人若飲之,則不能言,不過旬日必死;
二曰滅泉,此水與湯無異,人若沐浴,則皮肉皆爛,見骨必死;
三曰黑泉,其水微清,人若濺之在身,則手足皆黑而死;
四曰柔泉,其水如冰,人若飲之,咽喉無暖氣,身軀軟弱如綿而死。
此處蟲鳥皆無,惟有漢伏波將軍馬援曾到;自此以后,更無一人到此。
今壘斷東北大路,令大王穩居敝洞,若蜀兵見東路截斷,必從西路而入;于路無水,若見此四泉,定然飲水,雖百萬之眾,皆無歸矣。何用刀兵耶!”
朵思大王說完哈哈大笑,孟獲大喜,以手拍額道:“自建寧一戰,因我族人心志不一,屢戰屢敗,潰于千里,今日方有容身之地!”
孟優道:“大哥,怎么樣。小弟說的沒錯吧,朵思大王正是我南荒第一智者,什么黃月英法正,與之相比,如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
朵思大王撫須,露出高深之色。
“那是自然。”孟獲指著險惡西路的方向,恨聲道:“任劉璋奸詐,黃月英神機妙算,難以飛渡!四泉之水,足以報敗兵之恨也!”
“朵思必與大王同心協力。共破川軍,川軍必潰,干。”朵思大王豪氣地舉起酒杯。
“干。”
“干。”
孟獲與眾蠻將一齊豪飲。
自此,孟獲、孟優終日與朵思大王于禿龍洞中筵宴。
劉璋率領大軍向禿龍洞進發。正行之際,忽哨馬飛報:“孟獲與朵思大王合兵六萬,退往禿龍洞中不出,將洞口要路壘斷,內有兵把守;山惡嶺峻,不能前進。”
劉璋已經讓人將杜微的地圖分成塊模擬下來,這時拿出禿龍洞地圖,只見上面只有一條路通往禿龍洞,其余險惡峻嶺,難以橫渡。
“孟獲這是要坐等我軍糧草匱乏退兵啊。”黃忠道。
“叫個土人來問。我就不信這里沒有其他路。”劉璋道。
蠻軍士兵不久請來一個當地土人。劉璋未對蠻人誅殺,沿途洞寨,秋毫無犯,且這場戰爭是因為蠻人大小頭領不接受恩政所致,許多土人都對川軍有好感。土人便指出西北一條道路,劉璋請蠻人引路,高沛為先鋒,逢山開道。遇水搭橋,往西北進發。
高沛正要帶直屬川軍的精銳蠻軍開路,劉璋突然眉頭一皺,隱約想起了諸葛亮征伐禿龍洞時,經歷了好一番波折,好像又是毒又是拜神又是請高人。
朵思大王世代居于禿龍洞,會不知道西北有一條道路?偏偏只封了東北一條?
這不合情理。
劉璋派了十幾個蠻醫跟著先鋒部隊,所過泉水河水,務必驗毒再飲。
沒過一天,就有先鋒士兵前來稟報:“主公,前方軍醫發現毒泉,溪流潭水皆有毒,用馬試飲,馬不能鳴,暴跳如雷,紛紛脫韁。”
劉璋眉頭一皺,果然這里有古怪,帶著親兵到了泉水處親自察看,只見潭水深不見底,水氣凜凜,仿佛又怪物在水底一般。
劉璋望了一眼眼前一望無際的叢林,四壁峰嶺,鳥雀不聞,皺緊眉頭。
“主公。”黃忠道:“這里山嶺險惡,就算沒有毒水毒泉,也難以通過,加之前方云霧籠罩,呈灰紅色,定有瘴氣橫行,實在難以通過,不如先撤軍扎營,等到秋后,冬季瘴氣降低,應該能容易通過一些。”
“那也只是瘴氣,這泉水之毒,應該不會隨著氣溫降低就消失,到時候還是面臨一樣的困難,而且秋季是蠻人行獵季,盡管孟堯號召力強,蠻人大小頭領對恩政不滿,紛紛起兵,但是還是有許多蠻人為了行獵留在家中。
如果等到冬季,那些蠻人必然紛紛參戰,孟獲實力將更雄厚,我們已經深入南荒腹地,糧草補給是很大的問題,這樣耗下去,糧草消耗會非常巨大,必須進攻。”
“報。”忽然一名士兵來報“前方山岡之上,有一古廟。”
沒有飲水,就不能前進,劉璋現在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命令軍隊暫歇,帶著親兵去了古廟,一路攀藤附葛,終于上到山崗。
這是一座神廟,用石頭砌成,神廟中塑一將軍端坐,旁有石碑,乃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廟:因平蠻到此,土人立廟祀之。
劉璋向馬援像做了幾個揖,表示對這位將軍尊敬,馬援的確是大漢功臣,南征北戰無數,將羌,南蠻,山越盡皆震服,至今這些蠻夷提起馬援之名,依然畏懼三分。
當年馬援作戰到了三江城,難道自己就要被困在此處嗎?當初諸葛亮就是對著馬援像作揖,然后就有一個山神扶杖而來,自己現在也沒看見,看來自己沒有諸葛亮人品好,山神不出來啊。
就在這時,蕭芙蓉“咦”了一聲,:“夫君,你看這是什么?好像不是陳年古物,像是誰故意放在這里的。”
劉璋循著蕭芙蓉眼光看去,只見馬援坐像屁股下的縫隙塞著一張羊皮。雖然蒙了灰,可是顯然比周圍的物體要淺,應該放置不久。
命軍士拿出來念讀:
“荒野之人杜微,拜上蜀候劉皇叔,在下聽聞蜀候深入蠻荒,數百蠻軍,卻甚少殺人,所過洞寨,秋毫無犯,蠻方之人。多蒙丞相活命,皆感恩不淺,在下亦甚感欣慰。
得知朵思大王將相助孟獲,杜微料定朵思必斷東北路。留西北路陷阱于蜀候,蜀候也必陷入毒泉瘴氣之中,很難解脫。
蜀候現在伏波將軍廟,地域泉水乃啞泉之水也,飲之難言,數日而死。
此泉之后,相繼又有三泉:東南有一泉,其水至冷,人若飲水,咽喉無暖氣。身軀軟弱而死。名曰柔泉;
正南有一泉,人若濺之在身,手足皆黑而死,名曰黑泉;
西南有一泉,沸如熱湯。人若浴之,皮肉盡脫而死,名曰滅泉。
敝處有此四泉,毒氣所聚。無藥可治,又煙瘴甚起,惟未、申、酉三個時辰可往來;余者時辰,皆瘴氣密布,觸之即死。
若要從此路過,必破四泉瘴氣,此去正西數里,有一山谷,入內行二十里,有一溪名曰萬安溪。萬安溪后有一泉,名安樂泉。人若中毒,汲其水飲之即愈。
有人或生疥癩,或感瘴氣,在萬安溪內浴之,自然無事,更兼庵前有一等草,名曰薤葉蕓香。人若口含一葉,則瘴氣不染。丞相可速往。”
劉璋看到信,終于松了一口氣,諸葛亮得神庇佑,自己也有貴人相助,突然劉璋一愣,會不會諸葛亮遇到的山神,就是杜微故弄玄虛?
劉璋率領一眾士兵,親去安樂泉取水。
安樂泉以西三十里,迤西銀冶洞二十一洞之一黑風洞,洞主楊鋒正與一書生飲宴。
楊鋒二十來歲,生得俊秀,可是與對面飲宴的書生相比,多了一分剛毅。
“劍在鞘,臥雕弓。
江山破碎,奸臣入蒼穹。
萬里車書盡混同,漢土豈有別疆封?
拔劍張弓露張狂,鐵馬樓船下江東。
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書生吟出一首詩,對楊鋒道:“洞主,覺得此詩如何?”
楊鋒手里拿著酒杯,沉吟半響道:“別的楊鋒感受不到,氣勢豪邁。”
“這正是荊益之主,大漢皇叔,大將軍蜀候劉璋,當著江東使者魯肅的面所作的詩,此詩一出,江東鼠輩束手,劉璋接連大戰,未敢動一兵一卒,形同死水。”
“光從詩中,我就看到劉璋的凜冽殺意,氣沖斗宇的志向,中原烽火燎原,果然英雄輩出,唉。”楊鋒重重嘆息一聲:“只可惜我等生于蠻荒,未得一睹中原豪杰風采。”
“是啊。”書生道:“我孟家和你楊家,當年不容于漢區世族,舉家遷入南荒,已經百余年了吧,雖然也建立起一些勢力,可是終究不是在大漢國土,恨為南荒人,不見漢明月。”
“恨為南荒人,不見漢明月。”楊鋒沉吟一下,愈發傷感,良久笑笑道:“老生常談,不提這些了,看來你我這一生是不可能再入漢區了,這次令尊率軍與劉璋作戰,兄臺為何不跟著殺敵,如果這次立功,兼且兄臺是孟堯大王長子,他日銀坑洞之主非兄臺莫屬啊。”
書生正是孟堯長子,孟獲之兄孟節,孟節與孟獲孟優生得跟個野人似的不一樣,孟節更像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而性格也是如此。
孟節從小不喜歡戰爭,特別是對漢的戰爭,仰慕漢文化,當孟獲與孟優都在學武的時候,孟節卻在鉆研漢家經典,現在在銀坑洞當了一個夫子,教授銀坑洞小孩漢文化。
楊鋒是南蠻一個龐大的勢力之主,統帥著迤西銀冶洞二十一洞,擁兵三萬余,武藝高強,迤西銀冶洞二十一洞皆是其一下。
可是,雖然楊鋒一生征戰無數,滅了很多大小山洞蠻寨,但是其本人也和孟節一樣,向往漢室,不喜歡和漢人打仗,所以這次孟堯出兵,楊鋒一個人也沒派。
孟節愛好和平,楊鋒殺伐凌厲,性格截然相反。但是在對待漢室的態度上,兩人是一致的,所以成為了好朋友,無所不談。
“楊兄弟就別取笑孟節了。”孟節苦笑道:“在父王出征前,我就讓他化干戈為玉帛,不要與劉璋交戰,劉璋的恩政,誰不知道可能讓大小頭領削弱權力,但是我們孟家是漢人,如果蠻人能在劉璋恩政下。慢慢融入漢室,我們不是該喜聞樂見嗎?
可是父王和二弟三弟,為了照顧其他蠻首的心意,執意出兵。我苦勸不住,這才來找楊兄弟飲酒,沒想到楊兄弟還提這個。”
“兄弟與孟堯大王違拗,這可不好,不怕以后大王不將大王之位傳給你嗎?”
“怕,哈哈哈哈哈。”孟節哈哈大笑:“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當什么蠻人大王,楊兄弟,我實話告訴你吧,這次我來迤西銀冶洞,就是向楊兄弟討個人情的。希望兄弟能借我一個容身之所。讓我能找個地方隱居。蠻人之事,實在不想參合了。”
“在我這隱居?”楊鋒疑惑。
孟節寥落地道:“楊兄弟不知道,現在我二弟三弟,是完全把自己當蠻人看了,早已忘了漢室。銀坑洞族人百年前也是漢人,現在也忘的干凈,那里待的實在不稱心,只有兄弟這里還能棲身啊。不時還可以與楊兄弟討論一下漢賦漢詩,也算聊慰殘生吧。”
“孟節兄弟年不過四十,就談殘生,也罷,此去三十里,有一處”
隱者曰:“量老夫山野廢人,何勞丞相枉駕。此泉就在庵后。”教取來飲。于是童子引王平等一起啞軍,來到溪邊,汲水飲之;隨即吐出惡涎,便能言語。童子又引眾軍到萬安溪中沐浴。
隱者于庵中進柏子茶、松花菜,以待孔明。隱者告曰:“此間蠻洞多毒蛇惡蝎,柳花飄入溪泉之間,水不可飲;但掘地為泉,汲水飲之方可。”孔明求薤葉蕓香,隱者令眾軍盡意采取:“各人口含一葉,自然瘴氣不侵。”孔明拜求隱者姓名,隱者笑曰:“某乃孟獲之兄孟節是也。”孔明愕然。隱者又曰:“丞相休疑,容伸片言:某一父母所生三人:長即老夫孟節,次孟獲,又次孟優。父母皆亡。二弟強惡,不歸王化。某屢諫不從,故更名改姓,隱居于此。今辱弟造反,又勞丞相深入不毛之地,如此生受,孟節合該萬死,故先于丞相之前請罪。”孔明嘆曰:“方信盜跖、下惠之事,今亦有之。”遂與孟節曰:“吾申奏天子,立公為王,可乎?”節曰:“為嫌功名而逃于此,豈復有貪富貴之意!”孔明乃具金帛贈之。孟節堅辭不受。孔明嗟嘆不已,拜別而回。后人有詩曰:“高士幽棲獨閉關,武侯曾此破諸蠻。至今古木無人境,猶有寒煙鎖舊山。”
孔明回到大寨之中,令軍士掘地取水。掘下二十余丈,并無滴水;凡掘十余處,皆是如此。軍心驚慌。孔明夜半焚香告天曰:“臣亮不才,仰承大漢之福,受命平蠻。今途中乏水,軍馬枯渴。倘上天不絕大漢,即賜甘泉!若氣運已終,臣亮等愿死于此處!”是夜祝罷,平明視之,皆得滿井甘泉。后人有詩曰:“為國平蠻統大兵,心存正道合神明。耿恭拜井甘泉出,諸葛虔誠水夜生。”孔明軍馬既得甘泉,遂安然由小徑直入禿龍洞前下寨。蠻兵探知,來報孟獲曰:“蜀兵不染瘴疫之氣,又無枯渴之患,諸泉皆不應。”朵思大王聞知不信,自與孟獲來高山望之。只見蜀兵安然無事,大桶小擔,搬運水漿,飲馬造飯。朵思見之,毛發聳然,回顧孟獲曰:“此乃神兵也!”獲曰:“吾兄弟二人與蜀兵決一死戰,就殞于軍前,安肯束手受縛!”朵思曰:“若大王兵敗,吾妻子亦休矣。當殺牛宰馬,大賞洞丁,不避水火,直沖蜀寨,方可得勝。”于是大賞蠻兵。
正欲起程,忽報洞后迤西銀冶洞二十一洞主楊鋒引三萬兵來助戰。孟獲大喜曰:“鄰兵助我,我必勝矣!”即與朵思大王出洞迎接。楊鋒引兵入曰:“吾有精兵三萬,皆披鐵甲,能飛山越嶺,足以敵蜀兵百萬;我有五子,皆武藝足備。愿助大王。”鋒令五子入拜,皆彪軀虎體,威風抖擻。孟獲大喜,遂設席相待楊鋒父子。酒至半酣,鋒曰:“軍中少樂,吾隨軍有蠻姑,善舞刀牌,以助一笑。”獲忻然從之。須臾,數十蠻姑,皆披發跣足,從帳外舞跳而入,群蠻拍手以歌和之。楊鋒令二子把盞。二子舉杯詣孟獲、孟優前。二人接杯,方欲飲酒,鋒大喝一聲,二子早將孟獲、孟優執下座來。朵思大王卻待要走,已被楊鋒擒了。蠻姑橫截于帳上,誰敢近前。獲曰:“免死狐悲,物傷其類。吾與汝皆是各洞之主,往日無冤,何故害我?”鋒曰:“吾兄弟子侄皆感諸葛丞相活命之恩,無可以報。今汝反叛,何不擒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