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諸葛亮劉備肯定得殺,這兩個人不但是馬將軍你的仇敵,也是我劉璋的心腹大患。”
劉璋拿過黃月英手上地圖,對馬超道:“黃河水從西羌草原到長城,船只被毀,我們現在的船只不能完成大軍飛渡,恐怕造船就得至少一個月,當然,只要大軍渡河,我和黃軍師都覺得,劉備諸葛亮翻不起什么風浪。
但是諸葛亮之智不得不防,時間一久,變數必多,而且細作回報,不但夏侯淵夏侯惇部正在試圖躍進關中,曹操已經率大軍南下,沿途收攏軍隊,這是要與我們決戰。
我們必須趕在夏侯淵進入關中以前,拿下劉備,定鼎關中,憑著函谷關與曹軍爭雄,立于不敗之地,所以速度必須要快。”
劉璋在地圖上劃了一道:“這里是長城,黃河穿城而過,我漢軍為了防備草原部族,因為黃河割開的長城防線,在長城以內人為淺灘,有浮橋可通行,我和軍師打算從這里過,奇襲武威。”
“這里?”馬超看向劉璋所指區域:“主公,恕我直言,諸葛亮早已知道這個地方可以通過,但是之所以沒有防守,是因為這里是折蘭英的地盤,折蘭英野心勃勃,不止一次說過她要一統雍涼,南下荊益。
如今川軍勢大,涼軍孤危,折蘭英絕不可能幫助川軍,必與劉備結成親密同盟,我們不動用大軍,肯定通不過,若動用大軍,還不如修造船只。”
馬超眉頭一擰:“如果主公希望試一試這個地方,馬超愿率本部前往,武力通過折蘭英的地區。折蘭英若趕攔路……盡量快速突破。”
劉璋擺擺手,笑道:“馬將軍放心,本侯有辦法快速通過這個地方,馬超將軍可隨行。”
馬超不知劉璋要用什么方法,心下疑惑,朗聲答了一聲是。
大帳中除了好厲害,剩下劉璋和樊梨香兩人,劉璋饒有趣味地看著樊梨香,看的原本大氣的樊梨香渾身不自在。忸怩了一下身子。
“梨香,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去救援漁村,沒有追擊劉備?”
“原來是這個。”
“我就是有點好奇。”
“說來說去,主公不就是覺得梨香毒心腸。不會去救唄。”
“坐下說話吧,梨香,你給我的印象,的確是不太好,不過從上次白馬羌之事,和這次黃河之事,讓我覺得。我也許看錯了你?你真的是在為百姓做事,對嗎?”
樊梨香驚訝地看向劉璋。
劉璋長出一口氣:“這幾年,真是時光如染,想起幾年前。簡直就像上輩子發生的事,我都還記得第一次到五溪時,蓉兒拿著紅纓槍和張任大戰的模樣,一手叉腰一手朝我的牧府扔石頭的模樣。可是現在,想讓她笑一下都難了。
你也是。當初第一次見你,就像根木頭一樣,連在床上……反正就是沒表情沒動作沒聲音,后來才從你這里知道了女人的狠辣,只覺得你來到這個世上就是專門為了算計人的。
你嘴里的話一句話也不能信,信了的人,比如趙范,比如劉琦,比如秦明,比如那些世家,一個個都下了地獄,沒有下地獄的,那些樸實的百姓,成為你維持官位的依仗,被你利用了還為你叫好。
當時對你很忌憚,還動了殺機,后來在襄陽那小巷子里,說了許多話,又開戒喝了酒后,突然之間對你的忌憚就少了許多。”
樊梨香看著劉璋,開始還以為劉璋留下她,是要對她不分輕重的行為私下訓斥一番,既不讓自己丟面子,也側面警告自己,今后必須以大局為重。
可是越聽劉璋的話,越覺得不對,與其說主公在感嘆自己和蕭芙蓉的變化,更不如說是在感嘆他自己。
樊梨香隱隱感覺劉璋有一些落寞。
劉璋笑了一下道:“梨香,上次你滅了白馬羌,我還疑惑,但是卻覺得,你可能真的是為了百姓,而這次黃河之事,讓我確信了這一點,為什么會這樣?”
“就像主公說的,不知不覺變了吧。”樊梨香道,看向劉璋:“主公,你好像有些不開心。”
“是嗎?川軍大勝,馬上就要滅了劉備,我有什么不開心的?”
“如果主公很高興,不會說這么多話的,梨香別的不擅長,察人觀色還有點心得,主公是不是在憂慮什么。”
劉璋嘆口氣道:“沒什么,曹操就要南下了,我沒想到他竟然不滅袁氏烏桓,就要來關中,而且看曹操的架勢,沿途收兵,沿途聚集糧草,幾乎將中原和河北的糧草兵員搜刮殆盡,這是要決戰啊。
樹欲靜而風不止,本來想攻下關中就休整士兵,修養百姓,沒想到馬上就面臨決戰,我已經下令荊益文武全面征糧,調動荊州,益州,五溪,南蠻,西羌,各處兵力前來。
這是比官渡之戰規模更大的決戰,關系大漢天下歸屬,關系今后五百年的歷史,如果川軍戰敗,我劉璋和川軍集團所有文武,都將歸入歷史塵煙,這種時刻,我怎能不擔心,不憂慮。”
“主公不是擔心戰敗,是擔心自己的病,對嗎?”
劉璋看向樊梨香,樊梨香一針見血。
樊梨香聽著劉璋的話,開始還被劉璋的思路牽著走,可是突然發現,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神威軍統帥,還對軍事一竅不通,主公手握二十萬大軍,這些大事也該與黃月英商量,與自己商量做什么?
樊梨香猛地想到,當年的五年之期,征伐雍涼時已經過去四年,現在雍涼之戰已經打了十個月,五年之期已經到來。
劉璋的病是一陣一陣的,如果不發病什么事也沒有,可是一旦發病,嚴重的時候會痛暈過去,而現在大限將至,很可能,暈過去,就再也醒不來。
不知什么時候會發病,不知什么時候會一睡不醒,不知什么時候就會離開人世,離開這個世界的一切,這對一個胸懷大志的君王,是多么殘忍的事?哪怕早有預料,又怎么能不傷感,不變得絮絮叨叨。
所以主公才會對自己說這么多,將四年前的事,一一說來,每一件事,都記得那么清晰。
主公說,那就像上輩子發生的事。
樊梨香突然感覺心揪在一處,從來沒有這么痛過,這種感覺讓樊梨香不得不抓緊胸口。
當初趙家兄弟把自己當成貨物送給劉璋,自己不是這種痛,是麻木,當百姓被白馬羌打劫,漁村被劉封的涼軍屠殺,自己不是這種痛,是憐惜。
襄陽那個小巷的場景,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那是自己的人生觀發生轉折的一夜,從那一夜起,神威軍和她樊梨香,就在不知不覺間改變,變成真正體恤百姓的農民軍。
可是除了這個,樊梨香這時發現,那一夜改變的,還有自己對劉璋的心,當初面對劉璋,自己謹小慎微,只希望保住官職,劉璋只是一個主公,給予自己官位,并且隨時可以撤掉的主公。
自己不得不通過各種算計,讓劉璋維持自己的官位,因為自己的目標,就是要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像一個正常人活著。
可是那一夜,自己和劉璋達成了不同心卻同路的約定,走在同一條路上,達到顛覆世族壟斷和追求女權兩個目標。
那個時候,自己的心就和他不知不覺拉近了。
那一夜后,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顧給自己帶來的后果,首先將劉璋在百姓中的位置放在自己之上:赤帝轉世,天命封王,紅星下凡,拯救蒼生。
又定下了襲擊陳生的計劃,只為逼死龐統這個川軍心腹大患,卻沒考慮過給自己帶來的后果。
從那一夜起,自己似乎再也沒憂慮過自己的官位,沒有在日夜擔驚受怕失去百姓擁護,就會被劉璋撤職,甚至自己辭去了荊州牧之職。
其實攻襲白馬羌,救援漁村又何嘗不是如此。
因為自己相信了他。或者,自己愿意承受來自他的懲罰。
自己還是當初那個為了權力不顧一切的女人嗎?
“主公,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一定不好,可是為什么不和黃月英說,不和蕭夫人說,卻對我說。”
樊梨香眼睛看著地面問道。
劉璋沉默著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樊梨香說的是對的,自己就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
雖然現在劉備行將就木,已經達到了當初征伐雍涼的目標,就算自己死后劉循當政,擁有天下之盾與天下之劍的川軍,加上黃月英法正張任魏延黃權李嚴等一干文武重臣,也有足夠實力問鼎天下。
可是,哪個君王心中又只有大業?
這個世界多好啊,雖然自己很忙,可是有很多人陪在身邊,黃玥,蕭芙蓉,便宜兒子劉循,還有劉康。
法正,絕不只是自己的謀士那么簡單,兩人從江州立誓,有著共同的理想,說是兄弟,劉璋也不覺得有錯。
還有黃月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