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剛脫出牢籠的伏壽,還是剛撂下川軍重擔的劉璋,這一刻都覺得輕松無比,哪怕兩人沒說話,兩人都突然覺得,兩人原來有很多共同點。
可是很快兩人就不輕松了,都說二月春風似剪刀,這長安的二月春風跟砍刀沒區別,越刮越大,帶著西北風的呼呼聲。
雨也變得大了些,雨夾雪的寒冷不斷拍打在兩人身上,雨傘根本遮擋不住,很快兩人身上就潮濕一片了,冷颼颼的。
兩人連忙找了個屋檐避雨,這里看起來也沒有人,兩人坐在一扇大門前面,大門敞開著。
大門里面是個四合院,看起來雖然不龐大,但是可以肯定以前居住的百姓也并不貧窮,但是現在卻很久沒人居住,墻壁都坍塌了,瓦礫碎成一片,院子中央的花臺也凌亂不堪,青石板上的積葉都發臭了。
劉璋和伏壽都感覺這里是個畫畫的地方,伏壽架起畫架,為了防止雨吹在畫紙上,劉璋動手將傘斜著撐在外面,由于風太大,固定了好半響才固定好。
“阿嚏。”
伏壽專注畫畫,突然打了個噴嚏,雖然穿了大氅,劉璋知道伏壽很冷,從小沒過過苦日子的她,可能受不了。
“要不我把我的大氅給你披上吧?”劉璋說道。
“切,給女孩子披上衣服還要問女孩子意見。”
伏壽脫口而出,帶著一點俏皮,當伏壽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去,臉上一片徘紅。心里后悔的不行。
突然一驚,自己這是怎么了?自己不但有丈夫,還是大漢皇后啊,無論劉璋是誰,自己怎么能這樣說話?
是自己太放松了嗎?放松得就像回到了以前當伏家大小姐的時候。自己真的得意忘形了。
可是,這種得意忘形的感覺,為什么這樣好?以前在皇宮中擔驚受怕的日子,就像一場不真實的噩夢,距離自己好遙遠。
聽了劉璋的話,劉璋摸了摸腦袋。自己怎么突然變笨了?直接給伏壽披上就好了,可是以前自己一直是被人照顧,而且自己也理所當然被人照顧。
不是那種身居上位者的自覺,而是劉璋不想花心思在身體上,以前的自己,如果要自己脫下大氅。頂著寒風,給另一個人披上,劉璋不會這樣做,因為作為主上摧殘自己的身體,不止是對自己犯罪。
可是這時放下了一切,好像重新回歸一個普通人,竟然不懂怎么和一個女孩相處了。好生尷尬。
“要不,主公,把我衣服脫給皇后娘娘吧。”好厲害看到兩人為了件衣服磨蹭這么久,忍不住上前說道。
“你滾。”
聽到劉璋的吼聲,只穿一件小褂子的好厲害默默退到一旁。
“撲哧。”伏壽突然笑出聲來,本來看到劉璋像個傻瓜一樣摸頭就想笑了,這時看到郁悶的好厲害終于沒忍住,畫筆一顫,一條斜線帶歪了。
“誰呀。”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院中傳出來。三人都嚇了一跳,這破敗的幾百年沒人住的院子,竟然冒出人的聲音,這個場景是在太陰森可怖了。
正笑的開心的伏壽嚇的一下子倒在了劉璋懷里。
伏壽雖然是皇后,可畢竟先當十幾年大小姐。又鎖了幾年深宮,平時的皇后威儀,都是因為堅強的個性裝出來的,其實還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腦袋深埋在劉璋懷中,不敢抬頭。
當一只腳從一扇破舊的門踏出來時,劉璋也嚇著了,伸手握住了劍柄,好厲害更是決定只要那家伙走出來,不管是斷頭鬼,還是長舌頭,一錘砸死再說。
走出來的卻是一名佝僂的老者,杵著拐棍,看到門口坐著三個人,微微皺眉。
劉璋仔細觀察半響,確認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拍了一下伏壽的脊背,伏壽這才慢慢抬起頭來,直到老者走到門口,伏壽終于確定面前是一個人,尷尬不已,不敢看劉璋,只整理著凌亂的頭發裝著畫畫。
“你這樹葉畫的形狀不對。”
好厲害毫不客氣地指出正心神不寧的伏壽錯誤,伏壽恨不得搶過好厲害的大錘,一錘把他砸死。
“老先生好。”劉璋向老者行了個禮,老者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劉璋一眼,微微有些詫異。
“如果不嫌棄,進來吧。”老者說了一句,又杵著拐棍進屋了,劉璋看到老者住的地方是唯一沒有坍塌的一個角落,這樣的地方隨時都有塌下來的危險。
不過老者都住得,自己一個要死的人,怎么住不得,這個屋檐下,雖然撐了傘,但是主要擋住的地方是畫架,自己還是要淋雨,進去應該好些。
雖然劉璋現在把生死看開了,可是不表示自己就要自虐。
好厲害這身板,就算房子塌了也壓不死他,劉璋只是看了一眼伏壽,要是那房子塌了……
不過伏壽笑笑:“我去那門內畫畫吧,我就不信我那么倒霉。”剛才已經膽小過一次,伏壽這次可不想再丟臉,她就不信,那房子老者住著沒事,那么好巧不巧就砸在自己身上,那也該自己倒霉了。
三人進了屋中,老者已經在生火做飯,伏壽對著院子畫畫。
“來吃飯吧。”老者喊了一聲,將煮好的飯菜一一端上桌。
一碟胡豆,一碟香腸,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碗蛋湯,竟然還有一盤生姜炒肉。
劉璋和伏壽都詫異的看著老者,又看了一圈這房屋,沒道理啊,這樣一個破落的跟乞丐窩似的地方,竟然還有這么豐盛的菜。
“老先生,你是不是把你一年的吃食都拿出來了?我們用不著的,雖然是有點餓,一碗米飯,一碟咸菜就好。”
一旁伏壽點點頭,雖然好久沒吃東西,但是張口把人家一年的食物吃了,自己一年都不能安心了。
老者沒說話,走到一個側屋,將門一推,里面的景象嚇了劉璋幾人一跳,只見一間十幾平方的房間,堆滿了臘肉,生姜,香腸,胡豆,柜子上幾個竹籃子,里面裝著滿滿一筐一筐的雞蛋。
這簡直是一個富人啊。
老先生已經坐上了桌子,不管劉璋伏壽,率先吃起來,一邊吃一邊道:“里面屋還有一倉糧食,我反正餓不死,你們吃不吃隨便你們。”
劉璋伏壽和好厲害三人坐上桌子,不得不承認老人做的菜還很好吃,劉璋已經看出老者應該不是一般人。
就算沒有認出自己,自己和伏壽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一個普通百姓不該死這樣的態度。
隨口問了一下老人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地方,怎么會有這么多糧食,老人說是在長安世族逃走和被抓的時候偷來的。
這下劉璋更加認定老者不尋常,要是逃走世族的東西那么好偷,關中留下的百姓又不會這么苦了,被川軍抓捕的世族更不可能被偷。
正缺物資的川軍,對于那些繳獲,可是“妥善保存”起來了。
劉璋甚至懷疑老者第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劉璋和伏壽都吃完飯,老者一邊喝酒一邊吃菜,雖然吃的更久,卻沒吃下多少,只有好厲害不顧禮儀,不顧形象,以不怕把老者吃窮的精神,橫掃桌上的食物。
“老先生,在下劉璋,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劉璋索性將名字報了出來,伏壽和嚼著一塊肥肉的好厲害詫異地看著劉璋。
老者搖搖頭:“如果是以前的蜀候,我很樂意報出自己的名字,可是現在嘛,我覺得凡是與蜀候的病無關的人,都與蜀候無關。”
伏壽和好厲害跟震驚了,好厲害警惕地看著老者,老者笑著對好厲害道:“吃你的飯吧,你雖然厲害,不一定打得過我。”
這下劉璋都有些驚訝了,這老者是誰?自從好厲害大敗許褚后,還沒人敢說這句話,老者既然認識,還敢說這種話,說明他有所依仗。
沒想到這個乞丐窩里還能碰到大才。
“蜀候,蕭夫人,天已經黑了,雨也沒停,你們需要留宿嗎?我可以安排房間,如果要走,我也不留。”
劉璋和伏壽對視一眼,這老者雖然猜出了劉璋和好厲害,卻沒有想到跟在劉璋身邊的是大漢皇后。
認成蕭芙蓉也好,剛才老者可是看到伏壽趴進劉璋懷里,這要是傳出去,不管對劉璋和伏壽都有很壞的影響。
劉璋詢問地看向伏壽,雖然知道就算自己和她在一個房間里,應該也不會發生什么,但是畢竟要征求對方的意見。
伏壽掰著手指,過了好一會,才微不可查地點點頭,米分嫩的臉蛋一片酡紅,好像喝了酒一樣,甚至伏壽心里都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同意這樣做有些瘋狂。
“反正不會有人知道,而且現在自己要是不冒充蕭芙蓉,對劉璋的名譽有影響,是迫不得已。”伏壽說服著自己。
伏壽整理畫稿,劉璋先去了老者安排的房間,也是一間土屋,沒想到從那個殘破的門口進來,里面還有這么多空間,都是以前四合院的縱深。
好厲害被安排在劉璋房間的外面,當伏壽收拾完畫稿進來,好厲害已鼾聲大起,伏壽走進房間,關上房門,眼前的情景讓伏壽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