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目瞪口呆的徐申,徐謙去尋了王艮,狠狠地將報紙拍在王艮的案頭上,道:“王先生,這是怎么回事?”
王艮面帶笑容,并沒有撿起報紙來看,淡淡地道:“徐公子似乎有什么誤會?”
徐謙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苦笑連連道:“日防夜防,卻還是防不住,在這報紙里頭,你們王學的文章怎么占了六成之多?你是不是把其他的編撰都收買了?”
王艮正色道:“諸位編撰都是鼎鼎大名的大儒,財帛能動他們的心嗎?他們不過是與老夫每日討教,深有感悟,因而對我王學有了興趣而已,所謂學無止境,吾當上下求索之,便是這個道理。(全文字更新速度快百度搜莽荒紀即可找到本站。)”
徐謙真是無言以對,心里暗罵那些所謂的大儒沒有節操,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罵也沒用了,只是搖搖頭道:“罷罷罷,我不管了,你們愛鬧就鬧去吧。”
他轉身要走,王艮卻攔住他,道:“徐公子何故如此?有話好說嘛,來,坐下說話。”
徐謙不情不愿地坐下,臉色緩和了一些,道:“其實王先生的心思,學生不是不知,只是有些時候,學生也有自己的考量,還請王先生多少顧忌一些。”
王艮顧左右而言他道:“商家之罪形同謀逆,按理應當抄家滅族,便是有文毅公蔭庇,只怕也逃不掉了,只是過了這么久,為何朝廷遲遲不下處分?”
徐謙對商家的事已經沒有了興趣,他整垮商家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為叔父討個公道,現在商家已經完了,和他沒有了多少關系,不過王艮突然提到此事。倒是讓徐謙有些奇怪,忍不住道:“怎么?王先生不只關心王學,連這種事也關心么?”
王艮風淡云清地道:“知行合一,明悟道理與在現實中運用此道理是密不可分的,否則這書讀來何用?學以致用嘛。”
他拿起自己書桌上的茶吃了一口,慢悠悠地道:“老夫以為,朝廷之所以遲遲不下旨意,最重要的還是這用人上頭。商家為禍了這么多年,為何無人告發?每年他們的商船下水。這么大的動靜,難道其他人都是瞎子聾子?朝廷不放心啊,可是這家遲早要抄的,宜早不宜遲,眼下朝廷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下旨從京師派出欽差,另一個就是讓浙江官員就地差辦,若是派人從京師來,時間上只怕不夠,況且欽差到了這里,兩眼一抹黑,最后還是要依賴本地官員。可是讓本地官員處置。朝廷未必放心。”
徐謙聽他高談闊論,忍不住道:“說了這么多,先生的目的是什么?”
“隨意閑聊而已,徐小友為何對老夫總是提防。似乎老夫的一言一行都帶有目的似的?”王艮含笑,繼續道:“不過這件事還真和你有關系,當今皇上圣明,豈會不知這里頭的貓膩?他既不放心。那么就必定要委派人巡查,只是在這浙江實在沒有信得過的人。倒是徐公子深得圣眷,很對陛下的胃口。”
徐謙不由道:“這個你也知道?”
王艮正色道:“若連這個都不知道,老夫的這些年算是活到狗的身上了,你一介生員也敢辦報,便是尋常官員,誰敢給你支持?你這明報背后若無宮中支持,只怕早已以蠱惑人心、妖言惑眾的罪名查抄了。”
徐謙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到時可能會有圣命,讓我來查抄商家?”
王艮搖頭道:“是巡查,而非查抄,你一個生員并無一兵一卒,拿什么查抄?不過老夫倒是能幫襯一二。”
徐謙忍不住問:“幫襯什么?”隨即又覺得王艮說了這么多,定是有什么陰謀,于是打了個哈哈道:“你說了這么多,無非就是希望我求你罷了,不過我現在最緊要的是讀書,至于那什么查抄商家和我沒什么關系,我無官無職,朝廷怎么會尋到我的頭上?王先生,奉勸你還是像我一樣踏踏實實做人的好,不要老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好啦,好啦,不和你說了,告辭!”
王艮笑了笑,道:“那就拭目以待罷。”
到了下午,王公公卻是來了,這一次和以往不同,最近幾次過來,王公公都是憂心重重,今日那張憂國憂民的臉倒是緩和了一些,不過神色還是很緊張。
“徐公子,我們進里頭說話。”
王公公朝徐謙努努嘴,隨即尋了個安靜的地方,王公公正色道:“徐謙,有中旨。”
徐謙愣了一下,道:“莫非宮里的處置下來了?”
王公公點點頭,不過這里沒有外人,王公公也沒有虛禮客套,直接將中旨送到徐謙的跟前,道:“你自己看吧。”
徐謙取了中旨大致看了一眼,不由松了口氣,雖然他知道宮里必定不會降罪,可是在結果沒有揭曉之前,心里終究還是有幾分不安,現在宮里既然沒有追究,他的心情也不由輕快起來。
只是……
徐謙向王公公問道:“浙江七府巡查倭寇事大使是什么?”
王公公道:“這是宮里欽命你辦差,既是巡查倭寇事,自然是凡與倭寇有牽涉的,都可以管一管。”
徐謙又問:“這又是幾品官?我聽說過八府巡按,卻從來未聽說過這個。”
王公公瞪了他一眼,道:“你又沒有登科,又非武職,自然是無品無級。”
徐謙不由咋舌,心里說這官職名字越牛氣哄哄,反而越沒有前途,文官的頂峰是內閣,內閣大臣只稱為學士,低調得很,至于這什么浙江七府巡查倭寇事大使,里頭又是七府又是巡查又是大使的,聽上去嚇人,原來竟是還沒有入流,只算兼職。
他不由苦笑,道:“王公公,學生現在應當以學業為重,天降大任,學生只怕擔負不起。”
徐謙可不是傻子,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況且再過一個月,鄉試就要開考,自己有這精神,還不如老老實實走自己的仕途,做自己的官去。何必做這種得罪人的事,真要把人得罪死了,人家不和自己拼命嗎?
看來這宮里不靠譜的人太多,居然妄想叫自己一個小小生員去管這么大的事,還是早早脫身為妙。
本心上,王公公也是不希望徐謙任這什么七府巡查倭寇事大使,可問題在于,現在中旨已下,徐謙要是掉鏈子,他的臉上也不好看,于是虎著臉道:“是國家大事要緊,還是你的學業要緊?”
這句話問得很有水平,徐謙要是識相,必定會心生慚愧,少不得說一句自己錯了。可是徐謙沉吟了一下,打了會兒小算盤,隨即便苦笑:“我算來算去,好像還是學業更要緊,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還是一步步來好。”
王公公覺得已經說不通了,便道:“這對你有好處,這是陛下信重你,才委以你重任,你若是做得好,將來少不得飛黃騰達。況且,你現在是生員就已委任官職,將來登科做了官,資歷豈是尋常人可比嗎?好好做吧,不可再扭扭捏捏,所謂富貴險中求,現在在你跟前就是一樁大富貴,你只要把握住,將來勢必前程不可限量。”
徐謙心知這時候不答應是不成了,呵呵一笑道:“方才只是說笑而已,為君分憂是讀書人的本份,莫說是現在去送死,便是下油鍋,我也不眨眼睛,王公公,你記著,要把這句話帶回宮里去。還有,要告訴宮里,陛下開了金口,徐某人死無所懼。”
王公公皺眉道:“徐老弟,好話自然會給你說,你別裝了,和咱家裝有什么用,有這功夫,還是想想該怎么辦罷。”
徐謙只得無語,心里想,這就是為什么太監總是混得好的原因,他娘的,我在這里說再多動聽的話,人家也聽不到,這忠心就是你說爛了舌頭,人家也沒有感覺,太監靠嘴巴混飯,像我這樣的,只能靠拼命去喝湯了。
他想了想,便問王公公:“我既是欽差,那宮里可調撥了屬官給我嗎?就算沒有屬官,親兵總該有吧?”
王公公搖頭道:“動靜不宜過大,你若是要用人,自管找咱家便是。”
徐謙道:“公公有多少人手。”
王公公道:“鄧健如何?”
我靠!
徐謙無語,心說你把鄧健當成八千精卒了,難道讓我帶著一個鄧健去和浙江的文武官員們做對?
王公公撫慰他道:“你不必怕,萬事開頭難,只有一個鄧健,確實是勢單力薄了一些,可是你一向足智多謀,想必不會吃虧,況且眼下只是暗查,你只要小心一些,悄悄行事,你在暗,他們在明,且不說能不能立功,至少性命還能保住的。”
徐謙苦笑道:“王公公,我感覺你在糊弄我!”
王公公頓時怒了,尖叫道:“你這榆木腦袋,咱家不和你多言了,總之圣旨你也接了,你自己看著辦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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