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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神仙打架,你想做小鬼嗎

  徐謙正準備要出去迎接,誰知這時候,欽差帶著一眾人等`門而來。

  “哼!”見了徐謙,欽差大人發出冷哼,他背著手冷冷地道:“本欽差不愿意和你們寒暄和虛耗,實話告訴你們,我是來要人的,至于用刑打死官員,你們就聽參罷!”

  徐謙和王公公又是對視一眼,王公公卻只是微微一笑,抿嘴不語。

  徐謙心里暗罵:“老東西真是狡猾。”

  徐謙坦然上前,朝這欽差行禮,道:“大人和學生之間是不是鬧了什么誤會?何以大人這般怒氣沖沖?”

  欽差的情緒冷靜了一些,依然還是背著手,道:“你就是徐謙?本官聽說過你,你在杭州興風作浪,端的是好生風流。”

  徐謙作揖道:“豈敢,豈敢。”

  欽差的面子上得到了滿足,臉色也緩和了一些,道:“你該當何罪,你不過是個巡查倭事的大使,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私刑審問犯官?”

  徐謙回答道:“大人誤會了,學生是奉旨行事而已。”

  “奉旨?”欽差冷笑道:“你奉的是什么旨?本官才是奉旨而來,你的旨意又是從何而來?簡直就是混賬,莫非你以為是本官矯詔而來的嗎?”

  在大家的認知里,圣旨是絕不可能有第二份的,要嘛是徐謙假傳圣旨,要不就是這位欽差大人假傳圣旨了,欽差這一次奉命而來,主要的職責就是處分犯官,誰知竟被人搶了先,也難怪他勃然大怒。

  徐謙微微一笑道:“大人自然有大人的旨意,可是學生也有學生的旨意,你我既各奉旨意行事,當然該各司其職,大人何故來尋學生的晦氣?”

  若說方才徐謙的態度還算恭謙·可是現在,他的態度已經有了一點點的不對了。

  欽差冷笑道:“這天下哪里有一件事同時會出兩份旨意?你拿圣旨出來,我定要辨明真偽。”

  徐謙自然不肯,你說要看圣旨就看?圣旨是兩份·欽差是兩個,你是欽差我也是欽差,就算你是京師來的,徐謙可以敬你年長,可是這并不代表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徐謙不卑不吭地道:“若是大人不信學生,學生又拿什么來相信大人?大人要學生的圣旨,學生斗膽·也要向大人問問圣旨,你我把圣旨攤出來,這朝廷到底是發了兩道圣旨又或者你我誰真誰假,自然也就一目了然了。”

  欽差一時無語,想不到這個家伙竟這么難纏,他是京師里出來的,畢竟清貴,以為到了地方上·人人都要巴結他,誰知當地的官員對他都極盡殷勤,偏偏這么個少年讓他吃了個閉門羹。

  其實圣旨就在他的身上·問題就在于,一個生員要看自己的圣旨就看,他這欽差還要不要臉?

  這位欽差大人只得怒罵一句:“真是胡鬧,荒唐!”

  徐謙的臉色也板了起來,道:“我敬你是尊者,對你百般忍讓,可是你無端跑來尋我,口出污言,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瞧我好欺負嗎?我身為欽差,代表天子·你既辱我,即為不忠,大人想來長久位列中樞,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嗎?又或者是你知法犯法,另有所圖?”

  這一下子,徐謙顯露出了自己的鋒芒·言辭之中機關重重,端的是厲害無比。

  欽差愕然了一下,正要開口爭鋒相對。

  可惜徐謙不會給他爭辯的機會,朗聲道:“若是你知法犯法,那么少不得就是欺君之罪,明知我有君命在身,言辭之中卻如此不敬,這不是欺君又是什么?大人還請自重罷,學生權當大人一時糊涂,請大人立即出去!”

  欽差又是愕然,幾乎就要發作。

  徐謙卻是厲聲道:“你們要看圣旨是不是?好,要看圣旨也容易……”他從袖子里抽出中旨來,道:“現在圣旨就在這里,你們不是要分辨真假嗎?大人既是欽差,想必是認得圣旨的,你自己看,這份圣旨是真是假?”

  欽差連忙定眼去看,見徐謙手中拿著的一份黃錦,一看便是蘇杭這邊的貢物,上面的紋理也與宮中的規格相同,他心中不由疑惑;“難道真有第二道旨意?”

  此時卻聽到徐謙大喝一聲:“爾等好大的膽子,見了圣旨,竟還敢站著。”

  一句話下來,宛若晴天霹靂。頓時讓人醒悟,這姓徐真心是坑啊,本來按理說,圣旨確實不是頒發給他們的,徐謙沒必要亮出圣旨,可現在他們既要看,那么徐謙先是一通犀利言辭,然后祭出圣旨,到了這個時候,在這公眾的場合,難道見了圣旨無動于衷?

  “這姓徐的,分明就是狐假虎威!”許曹人心里不由腹誹,可是無論怎么說,他們也挑不出徐謙的錯了,問題在于,是欽差自己犯賤,非要讓徐謙亮出圣旨,結果徐謙滿足了他惡趣味的要求,結果……自不必說了。

  眾人只得拜倒,這欽差心里分明有些不甘,他也是欽差呢,可是圣旨出來,他亦無可奈何,早知如此,他將自己的圣旨先亮出來才是。

  看著一地跪在腳下的人,徐謙一邊展開圣旨,一邊心里嘆息:“你們這是何必,我一向不喜歡招惹別人,你們卻非要撞上來。”

  他清清喉嚨,好整以暇地念起圣旨,足足用了半柱香的功夫,這才念到了欽此,隨即道:“諸位大人請起吧。”

  跪了半柱香,原本跑來興師問罪的欽差頓時有些萎了,再也沒了脾氣,只是他這時卻感到為難,突然出了兩份圣旨,而且職責一致,現在姓徐的又先把人都處置了,那自己跑來豈不是徒勞無功?

  若是往深里去想,問題就更嚴重了,這份圣旨顯然不是翰林草擬,也不是內閣擬定,多半又是一封中旨,為何內閣擬了一份圣旨出來,宮里又突然傳出了一份圣旨?

  他原本是興高采烈的上任,沒想到事情竟如此復雜,其實他久居高位,政治覺悟還是有的,方才的表現只不過是京官到了地方,總覺得自己牛氣哄哄,一時膨脹而已,現在想明白了其中的許多關節,不由嚇得冷汗淋漓。他有預感,這件事非同小可,極有可能涉及到了宮中的。

  徐謙拿著圣旨,到了欽差面前,道:“大人,旨意要不要過目一下?”

  “不必。”欽差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眼眸中帶著疑惑,心里不由地想:“這件事太蹊蹺,而徐謙頗得圣寵,此人知不知道這其中內情呢?”

  果然是想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徐謙呵呵一笑,道:“大人遠道而來,學生有失遠迎,其實也有得罪之處。學生與大人既然職責一致,不如就請大人移步,尋一處清靜的地方說說話,如何?”

  “這個小子······倒是識相。”欽差心里暗咐,便不由清咳一聲,道:“好。”

  其他眾官員心里對這欽差怕早就心生鄙夷了,方才不是很囂張嗎?讓人白高興一場,還以為欽差大人要狠狠地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個下馬威呢,誰知道下馬威被人家下了不說,居然還同流合污了。

  只是這位欽差的臉皮倒也夠厚,面子都是假的,利害關系才是真的,在朝中能混到他這個地步的人,決計不是魯莽沖動之輩,就算一時之間沖動過了頭,可是一旦預知到了危機,立即就能改弦更張。

  與欽差一起到了一旁的側廳,徐謙又朝欽差作揖,見左右無人,隨即壓低聲音道:“大人并非庸俗之人,想必也能體會到這其中的利害了吧?”

  欽差板著臉,終于還是有些不肯放下身段,只是點點頭,道:“里頭蹊蹺甚多,老夫還有幾個關節沒想明白。

  徐謙嘆口氣,道:“大人,你我都是替罪羊而已,難道到了現在,大人還不能幡然醒悟嗎?”

  這句話倒是夠厲害,讓這欽差立即擺正了自己的立場,他知道,若是這個時候再半推半就,真可能會有沒頂之災,他臉色緩和了許多,道:“明明內閣擬了旨,為何宮中又擬定了一份?”

  徐謙倒也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道:“無非就是神仙打架而已。”

  欽差瞇起眼來,道:“這么說,你我盡都是小鬼了?”

  徐謙很認真地道:“汪名傳這些人是鬼,那是板上釘釘的,他們是必定要被人收拾,至于如何收拾,卻還要等結果。可是學生與大人是不是小鬼,眼下卻還難說,就看學生和大人能否掙扎自救了?”

  欽差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徐謙道:“你我都是前臺的人物,我拿著的是中旨,代表的是皇上,而你拿的是內閣擬定的旨意,代表的是內閣,我說句膽大的話,宮中和內閣怕是……”

  欽差的臉色更加冷峻了,徐謙的話雖然是留了半截,可是以他的心智當然明白是什么,在宮中眼里,多半他已成了大逆不道,可這徐謙在內閣眼里,觀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他畢竟不是御使和閣臣可以不必害怕天子,而他又非內閣某學士的心腹,真要是心腹也不會把這個差事給他,現在左右不靠,其實比徐謙更加危險,因為徐謙尚且還有堅強后盾,他連后盾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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