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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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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兩個不相干的人,甚至理念全然不同,勢同水火,秉持著各種不同思想的宗師級人物,徐謙硬是把他們拉扯到了一起。

  方才雖然吹捧的朱熹,可是現在,徐謙添了一句承香火連綿,歷百朝代嬗,卻既是吹捧了朱熹,同時,又將王守仁捧到了朱熹一樣的地位。

  朱熹的在孔學中最大的功績就在于完善了孔圣人的理論,將孔學的理論,推到了一個新的高氵朝,順應了時代的發展。

  而現在,徐謙一句后來無人,嗚呼哀哉,這就是說,后世的子孫們不孝,孔學延續數千年,除了朱夫子延續了孔學,可是后世之人,卻只知道悶頭讀書,卻從來沒有為廣大孔學門楣添磚加瓦,由此,可見朱熹實是非常人,乃是千年才出一個的賢人,地位崇高。當然,言外之意,也是告訴大家,既然大家都是儒門中人,一味的死讀書,跟著賢人后頭亦步亦趨,邯鄲學步,這不但不是什么很值得長臉的事,反而是大大的不孝,你為孔學做過多少貢獻,朱賢人能做,你為何不能做?你實力不濟,力有不逮也就罷了,可是又為何,連嘗試都不敢嘗試,反而遇到新的學說,就全力打壓。

  最后,就是圖窮匕見的階段了,直接把王守仁拉了出來,很是感慨的說,朱夫子之后,唯有王先生能夠媲美,而王先生可不是朱夫子的背叛者,反而是效仿朱夫子,與朱夫子一樣窮首皓經,心懷完善孔學的大志,為孔學添磚加瓦。

  徐謙最無恥的地方就在于,話鋒一轉,又轉到了王夫子身上,說是王夫子在天有靈,必定會很高興·為什么高興?因為后世的子孫雖然都不孝,但是總算,出現了一個王先生這樣的人物,這個人以你朱夫子為楷模·效仿你朱夫子,開宗立派,建立了自己的學說,并且完善了孔學的理論基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身為朱賢人,當然會高興。

  這里頭最關鍵的問題就在于·朱夫子已經死了,死了幾百年,人死了·你怎么編排他他都沒話說,反正也不能跳出來,既然他不能跳出來矢口否認,那么他對王守仁是什么看法,只能由別人來解釋,這個別人,就是徐謙,徐謙掌握到了朱夫子的話語權,他的厲害之處就在于·他說朱夫子高興,誰也不敢矢口否認。

  畢竟朱夫子既然是賢人,那么必定是心胸寬廣·心懷天下的人物,這樣的人物,你會因為后輩出了一個牛人就不高興嗎?宰相肚子里能撐船·賢人的肚子里,至少也得裝一個船隊吧,難道還裝不下一個王守仁。

  然后,大家呆住了。

  因為這個場合,你要說朱夫子定會暴跳如雷,那就是侮辱圣賢,圣賢怎么會心胸如此狹隘·你這般侮辱圣賢,是什么居心?

  于是·大家都不吭聲。

  再然后,徐謙朝王守仁這一拜,徹底把祭祀的活動推向了高氵朝。

  圣廟之中,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受別人的弟子禮的,只有圣賢才有這個資格。

  可是姓徐的借題發揮,若是給大家半天時間,琢磨出一個抨擊徐謙奇談怪論的理由,或許也不至于如此被動,可是現在,他們的智商顯然不太足。

  畢竟徐謙是蓄謀已久,人家擺明著就是把這個坑挖好了,就等著你們來跳。

  可是這一拜,卻也是讓許多王學的官員和大儒們醒悟過來,徐大人這是借著朱夫子,是借此來抬高王夫子的地位,王夫子地位水漲船高了,王學自然也就更有發揚光大的本錢。

  大家再不猶豫,緊接著有人同樣拜下,恭恭敬敬的道:“門生吳泓,拜見王先生。先生創始王學……”

  一個個人,紛紛拜倒,都向王守仁行弟子禮。

  而王守仁,卻只能苦笑。

  雖然明知道這是徐謙的花招,可是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徐謙,雖然他不愿意樹大招風,可是現如今王學已經老樹盤根,身為創始者,他就算再想低調,那也不成了,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所能做的,只能是隨波逐流。

  頃刻之間,近七八成的官員和大儒紛紛拜倒,在這祭祀十賢的廟堂里,向王守仁行禮。

  眾人自然是將王守仁大大吹捧一番,什么始創王學,什么功若朱賢,什么儒門宗師,這些人學的是王學,對朱熹只是敬重,還談不上愛戴,可是對王守仁,卻滿腔都是敬服和喜好。

至于那些非王學的門人,卻都是目瞪口呆,鶴立雞群一般,突然發現自己被徹底孤立  這一巴掌,實在打的太重,以至于許多人,還沒有回過神來,本來大家是來看王學的笑話,誰曉得,似乎自己成了笑話,這個玩笑開的太過份,讓他們不知如何是好。

  費宏已經惱羞成怒,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失策了,不但失策,而且是嚴重的誤判了形勢,他自然不能向王守仁行禮,在他看來,自己這個禮部尚書,比起王守仁這個兵部尚書,檔次卻還是要高了那么一級,他自持自己的身份,而且又自認自己是理學中人,自然不能和這些人廝混一起。

  碰到這種事,費宏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再留在這里了,留在這里,只是受辱,于是他惱羞成怒的罵道:“瘋了,都瘋了,圣廟的地方,也容得你們胡鬧,徐謙,你等著老夫的彈劾吧,老夫必定要彈劾你。”

  這句話,顯然是小孩子吵架,打不贏的小孩子不想挨打,要抽身離開,可是又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尊嚴受損,于是少不了要丟下一句,你等著,我叫我爹來。

  徐謙不怕他彈劾,自然也懶的理他,因為徐謙,實在沒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人家又沒有侮辱圣賢,人家也是尊師重道,而且人家的道理也說的很明白,更何況還有加祭的先例擺在那里,你能如何?

  當然,朝廷整人,一向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要辦你,你能如何。不過,徐謙可不是軟柿子,不是隨便人可以栽贓一兩個理由和罪名,就可以隨意欺負的,所以幾乎可以預料,費宏的彈劾奏書遞上去,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然后······然后就是無休止的抨擊和爭辯,無休止的爭吵,無非就是爭吵而已,學爭早就吵習慣了,徐謙一點都不怕,吵得越兇,說明王學的影響越大。

  費宏丟下這句話,自然毫不猶豫,氣沖沖的出殿。

  其他一些不肯和王門‘同流合污,的官員和大儒,此時也覺得羞憤,比如那應天府尹朱茂,本來以為勝券在握,手里還捏著王守仁的把柄,可是現在,這把柄卻是用不上,事情又鬧到這個不可開交的地步,顯然也不宜久留了。于是乎,只能灰溜溜的跟著費宏,連忙退出去。

  數十個人怒氣沖沖的出了圣廟。

  外頭的好事者本來以為是典禮結束了,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其他人出來,又見出來的人一臉殺氣,心里便不由琢磨起來。

  “到底出了什么事,里頭發生了什么,是了,里頭的禮樂聲還沒有斷,為何就有人事先出來,這似乎不合規矩。”

  “是啊,王先生和徐撫臺都沒看到人影呢,莫非是出了什么變故?”

  眾人驚疑不定,各種版本的猜測紛紛出來,只是怕誰都沒有想到,里頭到底發生了什么。

  可是這事兒太過離奇,越是離奇,越是讓人津津樂道。

  在圣廟之中,眾人拜過了王守仁,一個個心情激動不已,王學出了個徐撫臺,就是痛快,人家做事,那叫一個干脆利落。更何況,但凡是什么事,都是徐撫臺站出來,有什么關系,都是徐撫臺自己承擔,大家跟在后頭便是。

  說起來,這王門亞圣之名,確非浪得虛名,徐撫臺對王學的理解未必就比其他人高,可是人家總是這么鮮明,這么出眾,這么拉風,總能做別人想做不敢做的事,你不服也不成。

  而接下來,徐謙一句話,差點沒把大家的老血都噴出來。

  只聽徐謙道:“哼,朱夫子都未祭拜,這些人竟是擅自離開,實在是膽大妄為,難道祭祀的規矩,都可以不遵守嗎?堂堂禮部尚書如此失禮,本官職責所在,看到這樣的不禮行徑,必定要上書彈劾,倒是想問問朝廷諸公,禮部尚書主祭圣廟,是否可以中途退場,尚未祭拜朱夫子,是否可以揚長而去。”

  這是倒打一耙的典型范例,所謂顛倒是非,就是如此,可是你稍一琢磨,徐撫臺說的還真他媽的有理,這可是官祭,禮部尚書說走就走,這算什么意思?

  這時徐謙正色道:“好啦,好啦,我等還未向至德至賢的朱夫子行禮,請禮官繼續唱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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