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天天好心情!—————————————大家的態度情有可原,你張進用自只要擺出一幅專家的姿態出來,說什么必定是冒功,大家看你是兵部尚書,看了你的資歷之后,才信了你,跟在后頭起哄。
結果怎么樣?結果悲劇了。現在大家仔細回頭想了想,就感覺自己成了傻子,給人家做了嫁衣,被人賣了,還在幫人興沖沖的數錢。
有這么賤嗎?
本來征倭的事,爭議巨大,雖然暫時平息下來,可是這依舊還是一個污點,將來說不準還可以再翻炒一番,拿來清算一下。結果現在倒好,人家報捷,大家一個個興致勃勃的說要重賞,說是什么曠世之功,這里頭有個最關鍵的問題,那便是大家都叫好,都說這征倭征的好,那么某種意義來說,就承認了征倭的正當性,只有征倭合情合理,所以大捷才好嘛。
結果大家是送臉下鄉,給人家提供了正當性的借口,最后還把新黨上下的人,統統都重賞了一遍。
大家都看著楊廷和,想看看楊廷和怎么說,楊廷和卻是在觀察徐謙,想看看這是不是徐謙的陰謀,而徐謙淡然處之,神若冬水一樣不見波讕。
場面很尷尬,誰也沒有吭聲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感覺自己被坑的人,這時候也沒有老臉跳出來痛罵,得了好處的人,暗爽都來不及,也沒必要跳出來吸引仇恨,當然,最風口浪尖的張進用,恨不得自己找條地縫鉆進去,老臉通紅,似乎也自知自己這一次誤了大事。
當然,他的心底卻是波濤洶涌,因為以他對兵事的理解,不可能發生的事居然變成了可能,這新軍的戰力,到底可怕到了何等程度他幾乎不敢想象,便是讓他統領天下精兵,籌劃一年進行征倭,只怕也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戰績,而現在,一切都成為了現實,現實就是,海路安撫使司創造了又一個奇跡。
良久,張進用終于擠出一些笑容,這笑容很是勉強,仿佛有人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非笑不可。好不容易張進用才道:“大據…很好嘛,很好不過此前,朝廷就已有嘉獎,這一次就不必再嘉獎了,賞罰固要分明,卻不能無度。”
他說話的時候,感覺到許多人想把他吃了張進用的自信心還有自尊,一下子崩潰。
這一次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這他甚至已經徹底的動搖了舟己的自信,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可笑的井底之蛙。
一個人,尤其是張進用這樣的人,一旦失了自信,一旦對自己都產生了懷疑,后果是嚴重的,至少現在,他連說話,都帶著幾分忌憚,至于像方才一樣,和張子麟據理力爭,那已是斷不可能。
徐謙微微一笑,道:“張大人說的是,既然已經賞過,那就不必再賞了,不過嘛,傷冇亡的將士,朝廷該撫恤的卻是要撫恤,兵部少不得也要擬出個章程出來。”
以往的張進用肯定要眼睛發紅,你坑了我還想要撫恤,呸!休想!
可是今日的張進用,竟是鬼使神差一般,婧蜓點水的點頭,道:“這是理所應當。,—
其他人,自然也沒什么好說的,這個時候能說什么,難道能說,我們之所以倡議重賞,是因為其實是想坑你們新黨,想看你們的笑話,想抓住把柄,將來弄死你們?這種話不能說。可是讓他們彈冠相慶,他們也實在慶不起來,于是一個個裝作是啞巴,誰也不吱聲,最后終于有人忍不住了,道:“方才部里送了一些公文來,老夫去處置一下。”
“喝了這么多茶,肚子有些不舒服。”
“近來身子不好,頭暈眼花,去歇一歇。”
大家各自散去。
徐謙含笑的回自己公房。
這時候,有人急匆匆的進來,來人是個太監,道:“大人,陛下精神好了一些,請大人立即去暖閣見駕。”
這里的一舉一動,隔著墻都有無數的耳朵在聽著,徐謙倒無所謂,批示完一個戶部送來的公文,旋即起身,道:“煩請公公帶路。”
和這太監一前一后出了公房,外頭并沒有閑雜的人,不過徐謙幾乎可以感覺到無敏紙窗輕輕推開一條縫隙,許多眼睛在盯著自己。
徐謙沒有吭聲,隨他們妄自揣側,到了暖閣,外頭幾個御醫隨時候命,紛紛朝徐謙見札,徐謙對他們點頭,隨口道:“陛下近來身體如何?”
幾個御醫相視,都是搖頭。
很顯然,狀況很不好。
徐謙也沒有多言什么,跨入閣中,向病榻上的嘉晴見札,道:“微臣見過陛下。
榻上的嘉晴有了回應,道:“來,賜坐。”
聲音很勉強,帶弄孱弱。
有大監搬來了椅子,徐謙側坐下,道:,,陛下要多休息。,,
嘉晴發了一會兒呆,似乎是剛剛用過了藥,身子狀況好了一些,道:“嗯,朕知道的,朕讓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徐謙道:“還請陛下示下。”
嘉晴道:“朕有感覺,朕也就這幾天的時間了。”
徐謙眉頭皺了一下,猜側嘉晴為何說出這番話。
嘉猜苦笑道:“人有旦夕禍輻啊,都說朕是天子,現在才知道,原來朕也是普通人。”這句話,帶著某種自嘲。
徐謙只能說:“吉人自有天相,陛下勿憂。”
嘉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要早做準備,朕有一種感覺,近來的氣氛不對,大臣們太沉默了,可怕啊,朕和他們斗了這么多年,他們越是沉默,就越是可怕,朕不怕他們鬧,就怕他們不鬧,可是朕不成了,全靠你了。”
徐謙動容,道:“既然如此,陛下當早立遺詔。”
遺詔……才是大家最關心的。
嘉晴搖頭,道:“不急,再緩一緩。”嘉猜沉吟了一會兒,說出了自己的擔心:“要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況且益王不是還沒有入京,聽說已經到了天津,要催促一下,讓他即刻入京,不可停留。
徐謙猶豫了一下,道:“聽說益王也病了,在天津那邊,神志不清。”
嘉晴冷笑:“他不是神志不清,他是在拖延時間,他想效文皇帝。”
一語道破了人家的居心,嘉晴依舊還是嘉晴,從來不會給任何人臉面。
嘉晴繼續冷笑道:“這才是朕最擔心的,他有防備,可見他平時天天叫囔著天地君親師,都是空話,朕叫你來,為的也是這件事,徐謙,你敢殺親王嗎?”
徐謙正色道:“陛下有命,微臣就敢。”
嘉晴道:“朕若是沒有命令呢?,—
嘉晴絕不可能有命令,或者說,絕不可能頒布這樣的一個旨意,益王就是一根刺,卡在了嘉猜喉頭上,讓他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益王在拖,而嘉晴拖不起,所以益王必須要死。
徐謙嘆口氣,道:“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微臣沒什么不敢。”
“好。”嘉晴松了口氣,道:“朱載基近來聽說身子也不好,幸賴母后照料的好,總算現在身子也恢復了一些,他畢竟太年幼了。”他神智已經開始有些不清,反復念叨了幾句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股腥臭傳出,一個御醫上前,大驚道:“拿銀盆來,陛下吐血了。”
冇宮中大亂。
有御醫請徐謙出去,徐謙急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御醫道:“怕是不成了。”
“不成了是什么意思?”徐謙追問。
御醫一臉苦瓜相:“宜早料理后事。”
徐謙的頭像是被錘子狠狠重擊了一下,嘉靖方才還說,自己還有一些日子,雖然不多,可是不成想,一旦惡化起來,竟是到這個地步,他連忙道:“陛下還能酲嗎?”
御醫道:“可能。”
徐謙也不遲疑,道:“你們好好看顧著,我去拜謁太后。”
徐謙飛快的朝慈寧宮去。
與此同時,也有小太監見里頭不對,也是飛快趕往內閣,氣喘吁吁的大叫:“不成了,不成了。”
內閣里的所有大臣一個個原本神經緊繃,可是此時,卻都像蜜蜂蟄了一下,便是楊廷和,此時也坐不住,連忙出來,正色道:“什么不成了?”
刁、太監道:“陛下已經不成了。”
有人呵斥道:“胡說八道,這樣的話也敢亂說?”
小太監似乎也發覺自己用詞不對,嚇得連忙小退幾步。
楊廷和卻是不以為意,道:“宮中可有口諭下來?”
“并沒有。”小太監道:“陛下來不及,又昏迷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昏迷,就未必能酲過來,就算酲過來,何時才召大家入宮覲見?
遺詔,才是最重要的,其實早就該立下遺詔了,只不過大家都在拖,所以才耽誤了功夫。
楊廷和捋須,左右看了一眼道:“徐大人呢?”
有人道:“并說方才去暖閣覲見了。”
那小太監卻是道:“去惹寧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