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縣五金加工廠大院,這就是陳辰出生長大的地方。
這樣的國營加工廠在八十年代的時候還算比較風光,當時陳辰的父親就在廠里工作,后來廠子經營不景氣漸漸沒落,直到前些年破產倒閉,而現在廠區已經停止生產,年輕的職工各自另謀出路,而家屬大院內,也基本只剩下一些退休職工了。
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家里準備午飯,大院內沒有什么人在,因此當陳辰駕車進入的時候,也沒有什么人看到這一幕,只有一群在空地上玩耍的孩子朝這邊張望。
找了片空地將車停好,陳辰開門下來。
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驚呼:“辰娃子,這不是辰娃子嗎?”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陳辰不由笑著回頭:“劉爺爺,身體還是這么好啊,又準備出去找人下棋?”
“哪里啊,這不是快要拆遷了,大家都要去居委會交材料嗎。”劉爺爺笑著搖了搖頭:“我家里沒什么人,老伴兒身體也不好,什么事情都落到我一個人頭上,忙東忙西的,唉。”
“哦?”陳辰聞言略微一愣:“我們這片也要拆遷了?”
“是啊,通知都下發半年了,你在外邊可能不知道。”劉爺爺笑著解釋道:“廠子倒閉好多年了,就剩下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混日子,這么一大塊地,閑著也是浪費啊,聽說讓一個大老板看上了,打算來建藥廠呢。”
“也好。”陳辰明白過來,當即也笑了起來:“拆遷也好啊,大家都可以住新房子了不是。”
“是啊……”劉爺爺慢慢上前,一臉驚詫的打量著旁邊的布加迪威龍,隨后釋然的看向陳辰:“辰娃子也出息了啊,這一年沒見,車也買上了,以后陳家兩口子可以過上好日子啰。”
“劉爺爺,你可別取笑我了。”陳辰謙虛的笑道:“我這不是在外邊瞎混混嘛,正好有點空閑,回來看看爸媽。”
“你有這份孝心,很難得啊。”劉爺爺頷首而笑,眼中滿是贊許:“這年頭,好多年輕人在外掙了錢回家不認人,你有錢了首先想到爸媽,是個好小子。”
“劉爺爺別夸了,再夸我要飛上天了。”陳辰笑著擺了擺手:“我剛回來,還得趕緊上去,您去交材料吧,晚了居委會就要下班了,不打擾您了。”
“去吧!”劉爺爺笑著揮了揮手,然后慢慢離開。
陳辰也轉身上樓,來到自家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進門的時候,這才發現家里不單是父親在,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
那是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小青年,整個人往那一坐就跟猴子似的,薄薄的嘴唇,顴骨很高,眼中時不時閃出一絲陰險的光彩,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小辰?”看到陳辰進門,父親陳曦和母親何淼一臉驚訝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上前:“你怎么突然回來了?回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說著,順手拿過了他手里的箱子。
“回自己家里,還要打什么招呼?”陳辰淡淡一笑,輕柔的給了父母一個擁抱:“爸媽,我這一年沒回來,家里還好吧?”
“好啊好啊。”陳曦提著行禮走進陳辰的臥室幫他放好,同時回復道:“反正我們也習慣了。”
“瞧你說得,兒子在外也辛苦,別給他壓力了。”何淼不滿的瞪了陳曦一眼:“對了,我還得去多做一個人的飯菜。”
說著,便走進了廚房。
“回家了,有什么吃什么。”陳辰對著廚房喊了一聲,然后來到客廳沙發坐下。
這個時候,那個一直沉默的瘦子笑著看向陳辰,笑容里邊帶著絲絲陰險,讓人渾身不自在:“呵呵,辰娃子回來了啊,還認識我嗎?”
“抱歉啊……”陳辰皺了皺眉頭,打量對方半天,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出門時間太長,實在是有些想不起來了……”
“哈哈哈,這就叫貴人多忘事啊。”瘦子定了定神,拿出一盒精裝黃鶴樓,自己掏出一支,然后遞到陳辰面前:“我是你蔡大強,強哥啊,以前我還帶你玩過的,來,抽煙。”
“謝謝,我不會。”陳辰淡淡一笑,拒絕了對方的煙:“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了,你帶我去下河游泳,結果把我衣服褲子拿跑了,害得我一下午沒去上課,被老師臭罵,還被請家長。”
“哈哈哈,以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啊。”瘦子笑得有些尷尬,只能狠抽兩口煙來緩解不自在。
陳辰的確是記起來了,提起這個蔡大強,那可是南溪縣城有名號的人物,從小就不學無術,不好好讀書,跟著一群社會青年偷雞摸狗,自己當時可沒少被欺負,后來考上大學去了榕城,也就沒怎么聽說這些人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今天來,到底有什么目的。
“說起來,強哥突然來訪,是有何貴干呢?”想到這里,陳辰平靜的開口問了一句。
“這不是當了拆遷辦主任,來挨家挨戶游說的嘛。”蔡大強得意洋洋的抬起頭來,目光投向陳曦:“我說老陳啊,當初你也是廠里的科長,大小算一個干部,這種時候,也要支持政府宏觀經濟發展,起到模范帶頭作用啊。”
“搬是肯定要搬的。”陳曦點了點頭,冷漠的看了對方一眼:“但我還是那句話,我拿多少沒關系,廠里那幾個困難戶,你得給人家解決好,不解決好他們,我是不會放心走的。”
聽到父親這樣回答,陳辰不由一愣:“爸,怎么回事?”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陳曦扭頭看向陳辰,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像劉大爺他們幾家,生活都很困難,而且又無依無靠的,我們家其實還無所謂,我只是想給他們多爭取一點。”
“爸,你是這個!”陳辰明白過來,父親這是為了幫助別人,當即豎起大拇指:“兒子我支持你。”
“老陳啊,你也不要這么固執嘛。”見陳曦態度這么堅決,蔡大強臉上閃出一絲不快:“不是不解決,但要是開了這個頭,大家看到他們幾家多拿了,肯定也不甘心,也想多拿,這就沒頭了啊。”
“那就該怎么給怎么給啊。”陳辰冷不丁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