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馬，小馬，小黑馬。”
靈犀趴窗邊，小胖手指著窗外路過驢歡喊道。
蕭南順著她目光看過去，笑著正道：“這不是馬，是驢，你看它是不是比馬小許多？！”
靈犀嗯了一聲，點點頭，繼續轉著大眼四處看著。
自從出了京城上了官道，靈犀就想個放出籠小鳥，小小身子掛車窗上，兩只滾圓大眼滴溜溜看著四周，見到什么都好奇，嘰嘰咕咕叫著與蕭南分享她樂。
靈犀稚嫩童聲，給枯燥程添加了些許趣味。
說實話，冬日趕路真不怎么舒服，一路上寒風凜冽，土路上結了冰，使得那些車轍印非常堅硬，牛車經過時候，坑坑洼洼很是難走。有時還會陷進去，需要人賣力推拉才能出來，生生拖慢了前行速度。
路況不好，天氣惡劣，路邊行人都少了許多。偶有經過，也是匆匆忙忙往家趕，或者進城販運貨物。
一路上，只能聽到咯吱咯吱車輪碾壓薄冰聲響，以及馬蹄踏踏聲。
初一兩天，長生和靈犀還能饒有興趣看著窗外景致，遇到什么沒見過東西，他們還嘰嘰喳喳問蕭南。
時間久了，兩個孩子都沒了興致，窩牛車里，蔫蔫玩著玩具。
對此，蕭南也沒辦法，古代就是這樣，信息不同、娛樂也少，根本不可能像后世那般帶個筆記本出門，再漫長路途也不會覺得無聊。
這個年代，別說路途上添加什么娛樂活動了，就是吃食、木炭等東西，都要從家里準備好。
絕對不像后世，拿著張全球通用銀行卡就能暢游天下。
幸好蕭南早有準備，各種吃食甚至蔬菜都帶了不少上好銀絲炭也裝了一牛車。
蕭南牛車車廂是重定做，空間很大，車廂頂部和四周車壁上全都糊了夾棉素色棉布，地板上則鋪著厚厚地衣。
車廂兩邊、以及靠近前端都是寬闊長座每條座位足足有三尺多寬，座位上鋪著厚厚氈毯、氈毯上又蓋了層素色棉被，每條座位兩端都各放置著一個胖胖隱囊，當然隱囊布料也是素面棉布。
左右兩邊座位中間是一條寬約兩尺走道，中間位置擺了一張小食床，食床兩邊則放了兩個熏籠，熏籠下銅爐里炭火很旺把車廂里熏得暖烘烘，只要關上門窗，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寒冷。
蕭南坐車廂西側長條座位上，懷里摟著靈犀，母女兩個正玩‘七巧板，。
而長生則躺車廂前端長條座位上呼呼大睡，一旁坐著他乳母秦氏，正細心守著。
車廂尾部還隔出了個獨立小空間，面積不大只能坐下兩個人，以及一個小銅爐。
玉簪和靈犀乳娘方氏正坐里面，一邊小聲聊天一邊看著銅爐上茶湯。
這天中午，車隊停了下來，因找不到房舍或者茶水攤鋪，便距離官道不遠地方找了個寬敞空地，阿大阿三領著幾個崔家部曲支帷帳，鋪氈毯，架火堆······玉蓮則帶著幾個廚娘洗菜做飯。
蕭南隔著窗子看了看外頭，扭頭對車尾喚道：“玉簪，告訴郎君一聲，我們牛車里用晝食就不下去了。”
外頭寒風陣陣，即便圍著帳幔也夠冷，為了兩個孩子健康，蕭南覺得還是牛車里比較好。
想了想，蕭南又道：“對了，你遣人去問問七娘子看她愿不愿意來我這里一起用晝食。”
玉簪等了等，確定蕭南沒有其它吩咐后，便下牛車去辦差了。
不多會兒，武氏一身素色裘衣走了過來，她懷里抱著個小奶娃，身后還跟著兩個奴婢。
“弟妹，我又來叨擾你了！”
經過幾天相處，武氏跟蕭南關系也親近了幾分，說起話來也不似初那般客氣。
蕭南起身做了個相迎動作，將靈犀交給方氏，笑著說道：“七嫂太客氣了，呵呵，都是一家人，哪兒說得上叨擾？！來來，坐下，別把咱們小大郎凍壞了！”
武氏也沒有客套，直接坐蕭南對邊座位上，解開裘衣，將懷里兒子抱出來放身側，小大郎乳母也忙湊上前將隱囊挪過來，把小襁褓圍攏座位上。
順手將裘衣交給丫鬟，武氏搓了搓手，道：“弟妹這里真暖和……說起來，還是弟妹你想得周到，我只想著馬車腳程，卻忘了馬車顛簸，車廂也小，呵呵，還是牛車舒服呀！”
蕭南遞給她一盞滾滾茶湯，接口道：“七嫂若是不嫌棄，不如下午就我這里吧，郎君要前面探路、指揮，車廂里也只有我們娘兒仨，嫂子和大郎也正好來給我們做個伴。”
作為一家之主，崔幼伯理所當然成為整個車隊領頭人，他身邊雖有管家、小廝跑腿，但該有姿態，他還是要有。所以，白天趕路時候，崔幼伯都車隊前方馬車里坐鎮，到了晚間才會回牛車跟妻子兒女說說話，然后一起就寢。
“嗯，我家郎君也常與大郎一起，并不時時陪伴我們母子，弟妹既然不嫌我叨擾，那我就賴你牛車里咯！”
武氏輕啜了一口茶湯，只覺得一股暖意從喉間流入心肺，異常舒服。
其實，武氏原也不喜歡冬日出行，尤其兒子還小，她不愿讓孩子跟著受罪。°
但，只要一想到能拜托自己那個不靠譜婆婆，以及家里狐媚子，她寧愿受些罪，也要跟郎君一起返鄉侍奉公爹。
兩人說話間，玉蓮已經提來了食盒，向兩位娘子簡單行了禮，便把食盒打開，將兩人吃食擺了出來。
吃食非常簡單，原因無他，崔家是喪家，原本就要忌葷腥，別說慣常魚肉等物了，就是雞子都不許擺上食案。
蕭南與武氏面前幾碟菜全都是水煮、或蒸青菜，湯也是豆腐湯，連一絲油星兒都不見。
說實話，崔家主人吃飯菜，還不如外頭那些護衛、車夫吃得好。
為了表示自己是仁善之家，崔幼伯對蕭南甲衛以及自家部曲、車夫都非常大方，吃食上不含糊。
這不，車隊剛剛駐扎，外頭便架起了火堆，銅鼎里肉湯燒得滾開，一股濃濃羊肉香味兒頓時彌漫開來。
葷油做胡餅是敞開了供應，讓一干青壯吃得極為暢。
聞到牛車外傳來肉香，蕭南看了看自己清湯寡水餐食，似想起了什么，扭頭吩咐玉蓮：“外頭煮羊肉？待會兒記得給玉葉也送些過去，她懷著孩子，就不要跟著我一起吃素了。”
玉蓮忙應了一聲，道：“娘子放心，婢子一會兒就去安排。”
武氏和蕭南相處了幾日，知道她口中玉葉是何人，不免笑著說道：“弟妹果是個心善，此時還記掛著那些侍妾。”不過是些勾引郎君狐媚子，也就是蕭南‘大度，，換做她，不打殺了就算是發善心，哪里還會特意關照。
蕭南明白武氏話里意思，無非是嫌她太過‘賢惠，了，她也不解釋，只淡淡回了一句：“玉葉是我從娘家帶來丫頭。”
雖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清楚——玉葉是她人，她自然要罩著。
武氏是聰明人，知道自己僭越了，忙描補道：“原來如此，是我想多了。”
接著，兩人拿起銀箸開始用膳。
奶娘也將武氏小大郎抱下去喂奶，車廂里很是安靜，連銀箸碰碟碗聲音都沒有。
半個時辰后，兩人吃完了晝食，玉簪已經煎好了濃濃茶湯，忙親自端上來，雙手奉給蕭南和武氏。
武氏雙手抱著白瓷茶盞，輕啜一口，目光飄向車窗外天空，嘆道：“瞧這天色，似乎要下雪呢。”
蕭南順著她目光看過去，只見遠處烏云密布，厚厚云層已經遮住了太陽，也不禁點頭應和：“嗯，現已經臘月，也該落雪了。”
武氏卻記掛著行程，語帶擔憂說：“落了雪，道路就愈加難行，不知咱們能不能年前抵達洛陽呢。”
車隊速度已經夠慢了，若是再遇上雨雪天氣，道路泥濘、結冰，她們行進加困難。
雖說出發前，武氏也做足了準備，吃食、木炭什么也備得很多，但，她真不想路上或者驛館過年。
但事情就是這樣，你越不想怎樣，就越會怎樣。
蕭南和武氏喝完茶湯，待外面人也都吃完飯，車隊上路后，她們便一左一右臥各自座位上小睡了一會兒。
睜開眼睛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天空中紛紛揚揚飛舞著鵝毛般大雪花，四周田野和車輪下官道都變成雪白一片。
蕭南見了，也有些擔心，如果天完全黑下來之前還走不到預期驛館，她們這群人就要野外過夜了。
她和孩子們都還好，牛車車廂寬敞，就是崔幼伯回來一起過夜都沒問題。
可外頭那些甲衛和部曲呢？總不能讓他們大雪天野外挨凍吧？
正擔心著，忽而聽到外頭小廝回稟：“娘子，前頭便是驛館了，郎君命奴先回您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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