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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個個都不消停

  七月初六,宜出行。

  這日,崔幼伯和蕭南準備妥當,帶著兒女和一干家仆,以及蕭南的郡主甲衛,浩浩蕩蕩的一大隊人從化清坊出來,與蕭鏡匯合后,便一起朝城門行去。

  崔鴻與崔雅伯夫婦紛紛前來送行。

  其實如果只崔幼伯兩口子返京,崔鴻這個做長輩的無需親來送別。但今日不同,與崔幼伯夫婦同行的還有一個蕭鏡,他既是當朝駙馬,又是與崔鴻同輩之人,崔鴻于情于理都要來送一送。

  與來時不同,崔幼伯夫婦返京所帶的行李中還有帶給京中長輩的諸多禮物,另外崔雅伯夫婦也托崔幼伯給家里帶了些禮物。

  原本的行李加上這些禮物,足足有三十幾輛馬車,頭前開路的馬車都出城入了官道,最后面的馬車還沒出化清坊的大門。

  如此多的馬車,再加上隨行的二百甲衛,以及送行的馬車、馬匹,通往城門的大道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旁人見了這架勢,不免好奇的詢問,得知乃是回鄉守孝的崔家郎君和蕭郡主孝期已滿,如今正準備闔家返京。

  這可是個大新聞呀,大家紛紛駐足,一邊嘁嘁喳喳的議論著,一邊目送崔家車隊緩緩離開洛陽。

  別看崔幼伯夫婦只在洛陽待了三年,但他們兩口子的名聲卻極響亮:

  第一,純孝,誰家嗣孫這般孝順祖母,不嫌山間清苦,在祖母墳前結廬而居,每日抄寫經文,天天去祖母墳前祭拜,整整三年,風雪無阻;

  第二,寬厚大度,哪個世家子如此慷慨,將家中典籍免費給寒門士子翻閱、謄抄,還主動幫助那些貧寒學子讀書上進;

  第三,仁義,哪個富家子弟如此仁愛,借用家中的典籍和藥材惠及鄉鄰及廣大貧寒百姓,只一個慈安草堂救了多少性命?!

  那些受了崔家恩惠的人家,還忍不住稱呼崔幼伯夫婦是大善人。

  如今聽聞大善人要離開了,許多人還特意從家趕來,默默送善人一程。

  至于那些得益于博文館的寒門士子,則比普通百姓風雅許多,他們從鄭勤口中知道崔幼伯將行的消息后,便聯合起來給崔幼伯寫了篇送行詩。

  只見一群身著月白細麻廣袖長袍的士子,紛紛等在城門外的官道上,他們也不追著馬車隨行,只是站著那里,放聲歌詠,以詩歌為崔氏夫婦踐行。

  崔幼伯見此情況,便知道是鄭表兄的手筆,他感動之余,也忙翻身下馬,對著送行的士子長長一偮,權作回禮。

  不用說,這又將成為一段佳話,未來數年中廣在洛陽的讀書人中流傳。

  而一手促成此事的鄭勤,和他家小妹,跟崔幼伯一起返京。

  經過三年的歷練和成長,鄭勤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相較于三年前刻意的倨傲,此時的他沉穩中更多了幾分灑脫,從骨子里散發著一種世家子的驕傲與恣意。

  鄭勉小蘿莉也長成了一個美麗嫻雅的小淑女,在崔家這三年,生活條件自是不必說,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更讓鄭勉歡喜的是,崔家安逸淡然的生活氛圍,這是她漂泊一年后最渴望的一種生活狀態。

  每日里撫琴、作畫,或是調香,養蘭。閑時制作胭脂水粉,興致來時,還親自下廚做兩道小菜。

  亦或是給蕭南、崔靈犀姐弟或者自家哥哥做點兒針線,與過去用來謀生不同,此時做女工、或是織錦,全都是興趣所在,或者干脆為了打發時間。

  一切都那么淡然平靜,一切都那么安逸悠閑,這讓鄭勉的心態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不再像最初見到蕭南時那般小心翼翼,反而流露出一種江南仕女的溫婉氣質。

  相由心生,鄭勉的心態變得平和淡然,她的模樣也愈加清雅脫俗。

  任何一個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見了,定會以為她是出身江南大家的名門閨秀,而不是個無依無靠的落魄千金。

  鄭勉的變化,蕭南自是看在眼里,私下里,她還曾與鄭勤開玩笑,說等回京后,定會幫鄭勉尋門好親事。

  鄭勤一聽這話,頓時歡喜不已,蕭南不是專業媒婆,但看她做的幾門親事,個個都是極好的。

  如果蕭南或者她身后的大公主肯幫忙,他家小妹的終身絕對差不了。

  鄭家長輩全都過世了,鄭勤長兄如父,愈加關心自家妹妹的婚事,如今得了蕭南的一句‘戲言’,鄭勤似是看到了希望,私下里叮囑妹妹,要好好教導崔家小娘子,不辜負郡主娘子的器重。

  鄭勉是個聰穎的女子,她從阿兄的話語間也聽出了些許端倪,似也猜到了什么,再次看向蕭南的時候,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幸而,鄭勉年紀小卻極懂得克制,很快就調整了心態,像往常一樣對待蕭南母女。

  對此蕭南并不知曉,比起外人,她更關注自家女兒的成長。

  牛車里,崔靈犀拿著針線,有模有樣的給母親展示她新學的針法。

  蕭南摟著兒子玩七巧板,偶爾還瞟一眼女兒手里的針線活兒,心情很是愉快。

  牛車行進的很緩慢,但相對也平穩,車廂里幾乎感覺到什么大的顛簸和搖晃,所以,做在蕭南對面的鄭勉,也在拿著小熏爐熏帕子玩兒。

  鄭勉纖細的玉指輕輕翻動,隨著帕子的翻轉,車廂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讓原本就顯得悠閑的氣氛更加恬靜,如果蕭南不是心里藏著事兒,她定會悠然的睡過去。

  這就回京了,三年沒有回家,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么樣子。

  原本,蕭南還有幾分期待,但楊婥那份‘壽禮’的出現,提醒了蕭南——榮壽堂雖沒了長輩,但鄭氏還在,依著她的性子,絕不會看著自己舒適,而楊婥便是鄭氏插進崔家的一個釘子,或許惹不了大事,但沒事的時候刺刺蕭南,給她找點兒麻煩絕對免不了。

  心里想著,蕭南不自覺的帶了出來,眼中閃過陣陣冷光。

  坐在蕭南身側的崔靈犀,似是感覺到了什么,一路上總偷偷拿眼去瞥自家阿娘。每每看到阿娘出現沉思的樣子,她稚嫩的小臉兒上也露出悵然的表情,原本少不更事的年紀,也早早的有了煩心事兒。

  只可惜,蕭南只想著自己的心事,卻忽略了女兒,也沒有發覺一向鬼精愛玩鬧的女兒,這一路竟異常安靜聽話,長生煩了哭鬧的時候,靈犀還懂事的幫著哄,好讓蕭南這個做母親的能輕省些。

  車隊行進了十多日,終在蕭南生辰前一天,也就是七月十四日抵達了京城。

  望著熟悉的城門,蕭南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而對于自己的家園,她也隱隱生出一種叫做近鄉情怯的愁思。

  唉,不知道到了家門后,隔壁那位表妹會不會給她‘驚喜’。

  然而隨后的事實證明,蕭南猜錯了,給她迎頭第一擊的不是楊婥,也不是鄭氏,而是在田莊養病三年的阿槿女士。

  “奴阿槿,恭請娘子安。”

  阿槿穿著一身合體的素色襦裙,恭敬的站在榮壽堂中庭的院門前,見到蕭南的牛車緩緩駛入院子,她快走幾步,來到車前,蕭南剛從車里下來,她就已經撲通跪在地上,額頭觸地,異常謙卑的行禮。

  見是阿槿,蕭南微微一怔,話說自從崔令平夭折后,阿槿便被崔幼伯強行壓到長壽坊的田莊‘養病’。在蕭南看來,這人已經徹底成為過去式,再無出現的可能。

  沒想到,自己剛一回京,阿槿就湊了上來,而且見四周仆婦的眼神,蕭南猜測,阿槿定是今天才回京,然后掐著點兒趁著忙亂,悄悄混了進來。

  否則,鐵娘子和玉竹也不會露出既恨又氣的表情,看向阿槿的目光也滿是森然,若不是蕭南在場,她們活吃了阿槿的心都有。

  蕭南稍一愣神,便又很快回過神兒來,淡淡的說:“免禮。阿槿,郎君不是命你在田莊靜養嗎?你何時回京?為何不通稟家里一聲?”

  阿槿抬起頭,用無比恭敬的目光看著蕭南,瞧她敬畏的樣子,仿佛看的不是自家主母,而是她佛堂里供奉的菩薩。

  “回娘子的話,婢子的病早就痊愈了,因掛念娘子,一聽到娘子與郎君歸來的消息,婢子就匆匆趕了來,一時情急,竟忘了回稟娘子知道,婢子真是該死!”

  說著,阿槿咚咚咚連磕幾個頭,萬分誠摯的謝罪。

  蕭南皺了皺眉頭,不是她敏感,眼前這個阿槿竟仿佛換了個性子,整個人都變得與過去不同了,與三年前崔令平剛剛病故是的瘋癲,更是判若兩人。

  過去的阿槿,即便是在神智正常的時候,看向蕭南也帶著些許嘲諷或者挑釁。

  如今,任憑蕭南怎么觀察,她也看不出阿槿這張恭敬面孔下的絲毫破綻。

  這、這又是個什么情況?

  難道阿槿也有什么奇遇?比如重生?亦或是穿越?

  蕭南心里不免升起各種怪異的想法,正想著,忽而又聽到有人回稟:

  “娘子,大夫人身邊的趙媽媽來給娘子請安了!”

  蕭南的雙眉擰得更緊,心里好想嘆息:這一個個的,還真是不消停呀,她前腳剛進家門,后腳就都追了過來,讓她連個喘氣兒的功夫都沒有。

  ps:嘿嘿,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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