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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誣陷(三)

  嘭——

  小宮女用與她身形不太相符的速度,飛快的沖向了一側的立柱,緊接著,她的身子從柱子上緩緩滑了下來,一大片血跡自她的身下暈染開來。

  一股刺鼻的血腥氣味瞬間在大殿里彌漫。

  蕭南的心猛地一跳,嘴里有些發干,愣愣的看著那個方才還鮮活的生命瞬間沒了氣息。

  就是方才還一臉怨毒的平安,見到如此血腥的一面,也不禁偏過臉,不敢直接對視那攤血跡。

  韋淑妃卻一臉鎮靜,沖著兩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

  小太監會意,跑到那宮女近前,彎腰伸手試了試鼻息,然后回道:“娘子,這個賤婢死了!”

  韋淑妃挑了挑眉梢,輕輕擺了擺手。

  兩個小太監忙上前,一人一邊,將那宮女的尸首拖了出去。

  “蕭氏,怎的,你還不肯認罪?”

  韋淑妃那帕子沾了沾鼻下,語氣輕柔的問道。

  蕭南抬起頭,滿臉的疑惑:“淑妃,臣妾何罪之有?”

  弄個與她有些關系的宮女來陷害她,哼,這法子未免太簡單了吧。

  “哼,你還狡辯?方才那賤婢你不是都瞧見了?她臨終的話,咱們也都聽到了,你還想抵賴?”

  平安梗著脖子,眼中閃著不懷好意的光,略帶快意的斥責道。

  “嗤”蕭南毫不掩飾她的鄙夷,輕嗤出聲,“我早就說過了,方才那人我并不認得,她說什么,與我何干?”

  說著,蕭南挺直腰桿,直接對上長孫太夫人淡然的目光,語帶委屈的說道:“太夫人,兒素知您是個極端正嚴明的人。也是個最講規矩道理的人,您給評評理,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兒不才,好歹也是圣人欽封的一品國夫人,如今就因為一個宮婢的幾句胡話,就要定兒的罪,這是不是太兒戲了?”

  太夫人捻動佛珠的手頓了頓,然后扭頭對韋淑妃道:“齊國夫人說的沒錯。淑妃,方才你主動請纓代娘子(指皇后)徹查此事,就當好好審理。這些證據——”

  老人家拿著佛珠的手一指柱子邊的那攤血跡,緩緩搖頭。“并不能說明什么。”

  那宮婢就算曾經受過蕭南的恩惠又如何?

  蕭南在京中素有善名,旁的不說,單說那個慈安草堂這些年就救了不少人,在那些人眼中,蕭南是他們的恩人。可這并不意味著,蕭南要為這些人的行為負責呀。

  這根本不能算是證據,當然,如果是誣陷的話,倒是一個勉強用得上的借口。

  太夫人是姜桂之性。老爾彌辣,她只在這里聽了一刻鐘,便隱約猜到了韋淑妃母女的心思。

  無非就是想借圣人中毒之事,掃除一些敵人罷了。

  誣陷蕭南,是她們的第一步,若能真的敲死了蕭南的罪名,那么她們便會順勢將這條線引到皇后身上去。

  畢竟殺人這種事兒是需要動機的。誰也不是傻子,若沒有好處,蕭南為何要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去毒害皇帝?

  可皇后就不一樣了,她有兒子,且與皇帝的感情不甚親密。

  這年頭,夫君做皇帝與兒子做皇帝,絕對是兩碼事兒。

  史上有被廢的皇后,卻從來沒有被廢的皇太后。所以。皇后有毒害皇帝的動機。

  而在京城,大家都知道,皇后與蕭南走得頗近,若說蕭南是為了投靠皇后而出手,這還能說得過去。

  不過,蕭南不是普通官眷。她的母親是長公主,身后還站著蕭、崔兩大家族,韋淑妃想誣陷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長孫太夫人對蕭南的印象不錯,這孩子很會做人,對親戚朋友至誠至真,哪怕是一把兒蔬菜,人家也能想著送來。開個書院,也沒有落下‘自己人’。

  這些年來,蕭南雖然沒有跟長孫家有多么親密的關系,但兩家相處的很不錯,至少在長孫氏眼中,崔家遠比韋家值得結交。

  這也是為何長孫太夫人會輕易答應長公主,與韋氏一起審問蕭南的主要原因。

  她老人家或許不會明著幫蕭南說話,但韋氏想輕易誣陷蕭南,卻是不能夠的。

  韋淑妃也知道太夫人不會站在她這一邊,不過,她并不擔心,因為她手里還有王牌。

  “太夫人說的是,臣妾知道此事關系重大,斷不會冤枉的齊國夫人。”

  韋淑妃說話的時候,朝著太夫人微微欠了欠身子,然后將目光投向蕭南,淡淡的說:“齊國夫人也不必委屈,若沒有確鑿的證據,娘子也不會將你宣來問責。”

  說著,韋淑妃抬了抬右手,“把人和賬冊都帶上來吧!”

  話音方落,一個宮婢端著個托盤走了上來,而她身后則跟著個顫顫巍巍的老者。

  “小、小老兒方六見過娘子,見過諸位貴人。”

  那老者根本就不敢抬頭看,一進門便跪下行禮。

  “方掌柜免禮。”

  韋淑妃語氣輕柔,她素手一指蕭南,問道:“方掌柜看看,可認得這位夫人?”

  方掌柜跪伏的身形微微顫抖,聽到韋淑妃的話,忙抬起頭,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待看清蕭南的面容后,忙又飛快的低下頭,囁嚅著:“小的認得,這、這位是崇仁坊的齊國夫人。”

  “哦?這么說來,你見過齊國夫人?”

  韋淑妃語調微微上揚,表面上是在詢問,但話語卻又帶著幾分暗示。

  方掌柜頭上布滿豆大的汗珠,他用力搖頭:“齊國夫人是貴人,小老兒不過一市井老漢,哪里有資格親見夫人?不過,小老兒雖無緣得見夫人,卻曾見過夫人的得力侍婢,玉蓮小娘子!”

  玉蓮?

  蕭南眉頭緊鎖,目光從方掌柜、賬冊上面緩緩滑過,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什么。

  糟了,他們是想利用她曾命人在藥鋪買過毒藥這件事。

  意識到這一點,蕭南嘴里不免有些發苦,當日崔幼伯曾提醒她要把此事處理干凈。當時她還覺得崔幼伯小瞧人。

  如今看來,不是崔幼伯啰嗦,而是她思慮太不周到了,這不,人家不就拿這件事做證據來誣陷她?!

  蕭南暗暗有些著急,她明白,這件事若是解釋不好,弒君的罪名還真有可能砸到她的頭上。

  韋淑妃一直關注著蕭南的神情。這會兒見她終于露出焦慮之色,不免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現在知道怕了吧,晚了!

  這還只是開始。后頭還有更精彩的呢。

  忍著心底的暗喜,韋淑妃故作驚訝的說道:“哦?還有這事?那個,呃,什么玉蓮,你在何處見過?”

  一邊說著,她還一邊故作努力的回想著:“對了,聽下頭的人說,方掌柜在西市開了間藥鋪,難道你是在藥鋪里見到齊國夫人的得力侍婢的?”

  裝。你丫給我接著裝!

  經過短暫的驚慌后,蕭南已經漸漸穩定下來,她冷冷的看著韋淑妃在那里演戲。

  哼,賬冊都拿來了,若說韋淑妃不知道方掌柜是做什么,說出去鬼都不信。

  她倒要看看,接下來的戲。韋淑妃還要怎么演。

  方掌柜連連點頭,“小老兒家中確實開了間藥鋪,娘子所料不差,小老兒也確實是在自家的藥鋪里見到玉蓮的。她、她是來買藥的!”

  方掌柜偷眼看了看蕭南,見她面沉似水,心跳猛然加速,忙又低下頭。

  “這不可能呀,齊國夫人自家就開著慈安草堂。藥材什么的最是不缺的,她怎會派人特意去外頭買藥?”

  韋淑妃似是演上了癮,繼續拿腔作勢的說著,“難道她買的是什么珍貴稀缺的藥材?”

  方掌柜點了下頭,又猛的搖了搖,用力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的說:“也、也不是什么稀缺藥材,而、而是砒霜、鶴頂紅,還有、還有千機。”

  “什么?你是說齊國夫人命人買了許多劇毒的藥物?”

  韋淑妃猛地一拍憑幾,冷聲道:“方掌柜,這話可不能亂說,齊國夫人乃堂堂一品國夫人,身份貴重,行事光明磊落、且行善積德,怎會買這種害人的東西?”

  方掌柜嚇得哆嗦了一下,然后顫聲解釋道:“娘子明鑒,小老兒絕沒有妄言。那、那什么,因玉蓮買的都是霸道的毒藥,依著小店的規矩,全都一一登記在冊。何人、何時購買了何種劇毒,分量多少,小老兒全都親自記錄下來。”

  說著,他猛地抬起頭,顫抖的手指了指托盤里的賬冊,“賬冊都在這里,娘子若是不信,大可親自查看。”

  “我當然會親自落實!”

  韋淑妃抬了抬下巴,宮女會意,雙手將托盤捧到她近前。

  韋淑妃伸手拿起賬冊,嘩啦啦翻看起來。

  沒用多久,她‘咦’了一聲,然后將賬冊遞給長孫太夫人,“太夫人,您看看。”

  太夫人將念珠攏到腕子上,接過敞開的賬冊,直接看向韋淑妃向她展示的那一頁紙。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直視蕭南:“半個月前,你命人去藥鋪買了砒霜、鶴頂紅、千機等藥物?每樣各一兩?”

  方掌柜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插口補充:“小老兒還聽聞,玉蓮不止去了我們這一家藥鋪,她還去了東市、新市的幾家大藥鋪,對了,她好像還去了胡商開的香料鋪子……”

  “好呀,蕭氏,你若沒有歹意,為何要買這么多毒藥?”

  平安總算抓住了蕭南的把柄,得意的仰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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