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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歷史重演?

  蕭南來到長公主的小院時,長公主正在靜室里誦經,她以及幾位先太后所出的子女是除了皇帝之外,最誠心為先太后祈福的人。

  每日齋戒,每日準時誦經,誦經前必要沐浴熏香,一切都力求盡善盡美。

  蕭駙馬則一身素白細麻廣袖長袍,坐在廊廡下吃茶賞花。

  看到蕭南進來,蕭駙馬笑著沖她擺擺手,“喬木,過來坐。”

  蕭南看到阿耶這般寧靜、悠閑,紊亂的心緒似是也平靜了許多,乖巧的點點頭,“看來女兒來得正是時候,好久沒有喝到阿耶親手烹的茶了。”

  蕭駙馬是名士,不止表現在他的言行上,這種名士的灑脫滲透在他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之中。

  哪怕是一笑一舉手,都是那樣的灑脫、恣意,就算是給女兒烹茶,他也做得恁般隨性、自然。

  蕭南脫掉腳下的翹頭繡花錦履,只著白色錦襪踩在蕭駙馬對面的茵席上,姿態優雅的跪坐下來。

  整個動作宛若行云流水,腰間的環佩不動、頭上簪環不響,端得是一派世家貴女的標準做派。

  蕭駙馬似是沒瞧見女兒的動作,而是專注與他面前紅泥小爐上的銅壺。

  不多會兒,銅壺里的水開了,他也不用下人服侍,自己拿棉布巾子墊著手,親自持壺給蕭南添茶。

  一邊到著水一邊笑道,“嘗嘗!”

  蕭南直起身子,雙手恭敬的端著茶盞的盞托兒,待蕭駙馬給她添完水,她微微欠了欠身表示敬意。

  然后在蕭駙馬期待的目光中,湊近茶盞,抽了抽鼻子,聞了聞茶盞里飄散出來的香氣,她毫不猶豫的說道:“終南山的山泉水,今春新采摘的越州余姚瀑布泉嶺的仙茗。”

  說罷,她又吹了吹熱氣,輕輕抿了一口,點頭道:“唔,大葉子茶(仙茗的別稱)的味道果然獨特,再有我阿耶的妙手烹煮……嘖嘖,好茶!”

  蕭駙馬滿意的點點頭,將小銅壺復又放在爐子上溫著水。

  一旁站立的侍婢忙捧上一個托盤,托盤里整齊的疊放著一塊濕帕子。

  蕭駙馬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略帶欣慰的語氣道:“世人都喜歡吃團茶,我卻不喜歡、吃茶吃茶,吃的是茶,卻加恁多的作料。這到底是吃茶還是吃調料?!偏他們(蕭博兄弟幾個)都隨波逐流,這家里,也就咱們父女兩個喜歡清淡的茶水了。”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有些暗淡,本來除了他們父女,蕭家還有一個喜好清茶的人,只可惜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蕭南見父親表有些低落,忙笑著說道:“人常說有其父必有其女,兒像阿耶,阿耶該高興才是呀。”

  “是呢,為父這么多的兒女中,也唯有喬木最像我了!”

  這個‘像’更多的是性格,至少在蕭駙馬看來,他的寧馨兒豁達(比如勸其母將爵位讓給庶兄)、灑脫隨心,不拘泥小節,若是個男子,定也能成為一個灑脫的名士呢。

  相較于蕭南,其它兒女就不是那么讓蕭駙馬滿意了。

  雙胞胎太小,暫且不提,單說幾個已經成家立業的孩子,在某些方面就不如蕭南了。

  蕭博是庶長子,且在長公主的謙讓下,是下一任的宋國公,但就蕭駙馬看來,這個長子敦厚有余、機敏不足,依著他的能力,也就只能做個太太平平的宋國公了。

  至于次子、三子,蕭駙馬繼續搖頭,蕭家若只靠他們,很難光耀門楣呀。

  而蕭卉這個庶女呢,蕭駙馬都不想搖頭了。

  這個孩子,表面上看似懂事、乖巧,可是從她的眼中,蕭駙馬看到了野心和不甘。

  蕭駙馬不禁擔心,蕭卉是庶女呀,夫家的門第又不高,有太多的野心很容易惹禍的。

  是以,當蕭卉回來求蕭駙馬幫夫君舉薦個差事的時候,蕭駙馬并沒有答應,而是示意蕭博,讓他給妹夫弄個品級看得過去的勛職就好。

  蕭博遵從父親的命令,給妹夫弄了個從七品的朝散郎,這個官職是個散階,只有個空官級卻并沒有任何職務和實權。

  這就跟后世的軍銜一樣,享受某某待遇,卻不是某某實職。

  蕭卉很不滿意,不過也沒辦法,若是沒有蕭家的幫忙,她夫君連個文散官都不是。

  事成后,蕭卉夫fù回蕭家跟父母、兄長道謝,她自覺自己表現得很感激、很知足,可她的那點兒道行在蕭駙馬那兒還真不夠看的。

  蕭駙馬只瞧了蕭卉一眼,心中便又嘆起了氣,唉,這個阿卉,真是不如他的喬木乖巧、懂事呀。

  看看他們喬木,每次回家不是給父母送東西、就是給兄弟們送禮物,從來不求這求那。

  當年被崔家小子欺負的那樣慘,這孩子也是自己撐著沒回家里哭訴過。(作者吐槽:有長公主這個彪悍阿娘時常打上崔家,哪里需要蕭南自己回家告狀呀?)

  阿卉怎么就不能跟著喬木學一學呢。

  這次蕭駙馬卻是失算了,蕭南來看他,還真是有事兒相求。

  喝了一盞茶,蕭南組織了下語言,委婉的將自己名下的山莊被盜的事兒告訴了父親。

  然后又道:“就在方才,兒聽說武庫也被盜了。阿耶——”

  蕭南抬起頭,雙眼略帶迷惑的問:“您說,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么關聯?這事兒,兒、兒該如何處理?”

  蕭駙馬聽了這話,輕輕放下茶盞,雙手交叉的抵在下巴,思索良久,道:“武庫的事兒,我也聽說了,據前來報信的人說,看守的庫丁確實是被火器所傷——”

  沉吟片刻,蕭駙馬道:“我雖一時猜不透其中的關節,但這件事的內情絕對不簡單!”

  蕭南點點頭,猶豫片刻,又把蘇氏提醒她的事告訴了蕭駙馬,而后道:“蘇氏這么說,顯是也猜到了此事另有隱情。阿耶,您說兒、兒要不要做些準備?”

  “準備是肯定要準備的,”蕭駙馬瞇起眼睛,想了想,道:“那件事,你和女婿商量了沒有?”

  蕭南一怔,旋即就明白了,她咬了咬牙,艱難的點點頭,“我與郎君商量過了,雖然有些不舍,但火器乃國家重器,我們雖然拉著幾位舅父、姨母和表妹一起做,但、但一個不慎,還是會引起圣人的誤會。”

  武器什么的,在古代屬于違禁之物。

  一家有個一兩把刀劍的屬于正常,可若是弄來一大批,那就麻煩了——你丫私藏這么多武器,是不是想造反呀?!

  火器是崔家搗鼓出來的,就是皇帝也不好明搶,饒是如此,還是用軍器監與崔家作坊‘合作’的名義拿走了一半的所有權。

  剩下的一半,蕭南也不敢獨自享用,而是以股份的形勢,分別送給了幾位姓李的舅父姨母和表姐妹。

  即便這樣,蕭駙馬還是覺得不安全,他早就勸蕭南,做事就做得漂亮些,進獻一半算怎么回事?

  既然要獻出去,索性就全都獻了,以免日后為自己引來禍事。

  蕭南和崔幼伯知道蕭駙馬說得有理,可、可他們真心舍不得呀。

  在冷兵器時代,火器意味著什么、能帶來多么大的利益,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崔家是有部曲(即私兵)的老牌世家,經歷過戰亂,自是明白手中有兵器的重要性。

  崔幼伯整日研究祖宗們的筆記,對這一點也非常在意。

  夫妻兩個商量來商量去,最后決定:火器作坊,獻,肯定是要獻出去的,但也沒必要太著急,至少要等崔幼伯平安從西北回來再獻。

  現在想來,蕭南多少有些后悔,唉,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呀。

  這不,一個不留神,就惹出麻煩來了。

  恰在這時,長公主從靜室出來,聽到父女兩個的談話,毫不客氣的丟給蕭南一個白眼,無聲的笑罵道:活該,讓你不聽你阿耶的?!

  蕭南連連苦笑,暗道:我聽,我這次一準按照阿耶的話去辦。

  傍晚,蕭南回到自己的小院,也顧不上用飯,先命人取來筆墨紙硯,給皇帝寫謝罪折子。

  在奏折中,蕭南將自家儲存的火器被盜事件一五一十的稟明,然后萬分誠懇的謝罪,直說不管打劫武庫的匪人是不是用了崔家的火器行兇,她沒能看守好火器,并任由它落到歹人手中,這本身就是對圣人、對京城百姓的不負責任,是重大的罪過。

  蕭南還表示,她不敢奢求圣人寬宥,只求圣人將崔家火器作坊收歸朝廷,并將庫房里收藏的成品也都收走,以防再落入歹人手中。

  蕭南的奏折寫得情真意切、誠意十足,且認錯態度非常認真,相信只要皇帝看了,哪怕心中有怒氣,也會消散一二。

  但,這封奏折還是晚了一步。

  當它被送到皇帝的案頭時,平安已經在皇帝跟前告狀了。

  這次平安告狀頗有技巧,沒有張嘴就說蕭南這里不好、那里不對,而是直接將一件件事擺在皇帝面前:

  首先,蕭南在城郊私藏大量火銃和彈藥,結果被盜了;

  其次,打劫武庫的歹人正是搶劫崔家山莊的那伙人;

  第三,武庫的總頭子正是崔家的崔嗣伯,雖然分家了,但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

  最后平安狀似無意的提醒了一句,“這也太巧了吧?那些歹人哪里不好搶,非要打武庫的主意?嘖嘖,崔家、崔家還真是——”

  越是這種似是而非的提醒,越能引起人的疑心。

  若不是皇帝及時看到了蕭南的請罪折子,沒準兒還會再審問蕭南一次呢。

  不過,皇帝雖然沒有明著為難蕭南,但還是給了懲罰:蕭氏純孝,自愿在大慈恩寺為先文德太后祈福一個月。

  名曰祈福,實則關禁閉呀,接到圣旨的那一剎,蕭南的身子宛若浸入了千年寒潭中,腦中只有一句話閃現:命運的軌跡竟又與前世重疊了,難道,悲劇真的無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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