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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章 這是你逼我的......

  連續被謝遷謝前輩教訓了幾段,方應物仍舊一言不發,看似是羞愧的無言以對。對此謝遷難免暗暗得意,眉‘毛’微微揚起,心情也好了不少,突然襲擊式的戳穿方應物的圖謀,揭了他的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即便有幾個看在方清之面上想替方應物說幾句話開脫的人,最終也閉上了嘴。因為讓少年人吃一次教訓,也不算是壞事,內廷終究與其他地方不同,尤其與科道不同,讓方應物早早感悟出來,對他其實利大于弊。

  方應物臉上的羞紅漸漸退去,左顧右看后嘆口氣,沒頭沒腦的嘀咕了一句:“這是你‘逼’我的......”

  隨即他對少詹事劉健抱拳為禮道:“諸君稍待片刻,再下去去就來。”幾個與謝遷相近的人輕聲哄笑,只當方應物要逃避了,不過這個逃法實在拙劣。

  只見方應物回到廊上,那里擺著桌案和紙筆——這是屬于方應物的攤子,作為負責記注的人,肯定要有紙筆候著。

  然后又見方應物立定桌案后方,快速研磨提筆,然后便筆走龍蛇的在紙上寫起字來。文不加點的寫了兩頁紙,應該是一篇文章。

  方應物丟下‘毛’筆,捏著文章重新走回來。他站在眾人面前,舉起了手里紙張晃了晃,迎風嘩嘩作響,隨即很輕描淡寫的說:“晚輩寫了封奏疏,請求天子過問東宮學習之事,下旨讓司禮監配合東宮研修時務......”

  方應物的話,頓時像是一聲炸雷在人群里響起!眾人齊齊驚愕,這方應物是瘋了嗎?

  眾所周知。眼下天子廢掉太子決心已定,天子與東宮之間的關系非常敏感。而司禮監慢待太子,很大可能就是天子在背后縱容,說不定就是天子親自指使,至少也是天子默許。

  方應物直接找天子去要說法。和與虎謀皮有什么兩樣?更何況天子心中不待見太子,此時上疏為太子爭奪權益,除了招致天子惡感外,對方應物能有什么用?

  故而方應物如果真上了這封奏疏,幾乎可以肯定必然要觸犯天子。有沒有壞事不知道,但肯定沒有好事。根本就是有風險無收益的事情。

  當然,假如東宮能繼位登基,這樣的冒險也不失為長遠投資,即便一時慘敗,但也能笑到最后。

  可是從當前局勢來看。東宮被廢幾乎無可避免。前一陣子百官大規模聚集左順‘門’外,為了東宮國本諍諫,最終也沒能挽回局面,還能有什么更好的辦法阻止天子的決心?

  內閣三人里,萬安和彭華狼狽為‘奸’,本身就是推動換太子的主力軍。劉吉雖然反對,但意志也不大堅定,指望他殊死抗爭是指望不上的。或者說就算他殊死抗爭也沒用。

  若非事態至此,東宮上下也不至于意氣消沉,只等著分行李散伙了。至于將來是沉淪翰苑著書立說。還是歸隱東山采菊‘花’,將來再說了。

  這種時候還能冒出方應物這樣仍然‘激’進的人,還真有點異數。所以在眾人眼里,方應物上這份奏疏,雖然正氣凜然、節義高重,其實完全得不償失。簡直不可理喻,直臣諍諫也要有限度的!

  想來想去。也只能理解為方應物利令智昏,想刷聲望想瘋了。或者是方應物年少沖動。受不得刺‘激’,被謝學士擠兌了幾句,就臉紅脖子粗的炸‘毛’了。

  “方應物還是太年輕啊,謝學士三十余歲便榮登東宮講官已經夠年輕了,方應物比他還年輕,年輕人之間就是容易‘激’出火‘花’......”眾人心里幾乎是同時想道。

  對政治形勢稍有了解的人都能判斷出,方應物上了這份奏疏后,只怕要和他爹似的,直接去邊荒州縣吃沙子了,說不定還會來個榆林二次游。

  至于謝遷,大概想的是“要上趕緊上,不上是小狗”,只不過開始講究體面含蓄,不想表現出打落水狗模樣,沒有真如此出聲冷嘲熱諷。

  方應物將眾人神情看在眼底,冷冷一笑,突然轉向謝遷,將奏疏文稿對著謝遷揮了揮,“剛才受到謝前輩教誨,晚輩深感羞愧,決心做件實事。但人微言輕,敢請謝前輩一同聯名如何?”

  謝遷愕然望著方應物,一時間竟然失語了。別說謝遷,就連周圍其他人此時也好像受了驚嚇。

  等回過神來,謝學士死死盯著方應物,眼睛里憤怒的要冒出火來把方應物燒死。方應物自己作死,還想拉著自己一起同歸于盡不成?

  很珍惜自己的謝學士當然不肯答應方應物,誰愿意陪著方應物一起去死?但如果拒絕了,又該怎么向別人解釋?

  不管怎么說,這是一封為太子爭取重要權益、占據了道德大義的奏疏。自己拒絕了它,確實是很現實的選擇,但從道義上說不過去。

  想至此處,謝學士真想大罵一句,道德綁架真是一件令人厭惡的事情!

  在另一邊,方應物雖然表面鎮靜自若,但其實心里也很緊張,以謝遷明哲保身的品‘性’,應該不敢答應自己聯署罷?

  如果謝遷真是敢搏命行險的剛直之人,當年也不會看著父親坐牢而坐視不理,這幾年也不會放不下身段臉皮和自己死磕。

  但方應物也知道,自己這樣做算是豪賭,這謝遷要是真敢答應自己聯署,那自己就徹底傻眼了......如果不是被謝遷擠兌的下不來臺,他也不會這般冒險。

  所以方應物說話也是收著點說的,沒有說出“想必以謝前輩的高潔人品,不會拒絕晚輩請求”這種話。就怕說的太過了,反而物極必反刺‘激’謝遷答應。

  謝遷足足沉默了片刻,知道不便親自答話,便抬起頭張望四周,意圖暗示別人來幫腔。但卻發現不知何時,夠資格的同僚們悄悄遠離了幾步......同僚們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或許有同情,有鼓勵,有輕蔑,有嘲笑,唯獨沒有出面幫腔的意思。

  誰還能看不出來,方應物手里的奏疏就是一個大炮仗,丟給誰接著誰就倒霉!方應物已經不惜粉骨碎身了,但別人還惜命!

  方應物能找謝遷請求聯名,當然也能找別人。若離得太近,或者‘插’手此事,沒準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Q

  ps:酒醉后做夢斷更被罵,凌晨五點驚醒起‘床’碼字,靠!我真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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