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沈陽前衛的事情,遼東督師孫承宗還一點都不知道,此時的孫承宗在正在趕路,他的下一個目的地就是左屯。
坐在搖晃的馬車上,孫承宗沒有翻動自己的兵書,而是不斷的在思考著遼東此時的形勢。在沈陽的西側,是沈陽中衛,如果能夠拿下沈陽前衛,那就是三城互成犄角,很難在被攻破。沈陽現在的戰略位置最為前出,在沈陽向南靠近京師的這一側,有兩個平行的城池,一個是廣寧,另外一個就是左屯。左屯靠海,地理位置非常的重要,而左屯另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護衛廣寧。
相對于左屯,廣寧的位置十分的重要,這里就是后世的錦州。遼東一直有關外之稱,這關自然指的就是山海關,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到京城去,必須要通過山海關。孫承宗卻知道,建奴想要進攻山海關,卻只能先打廣寧。廣寧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作為與廣寧互成犄角的左屯,自然也就是非常的重要。
不過讓孫承宗選擇先去左屯,卻不先去廣寧的原因卻是一個人,就是熊廷弼像孫承宗推薦的左屯游擊將軍左良玉。
對于左良玉這個人,孫承宗沒聽說過,更不要說見過了。不過熊廷弼似乎對這個人頗為器重,非要孫承宗來見一見。在孫承宗看來,自己此番巡視到哪里都是看,先到左屯也沒有什么關系。
一路無話,這天下午一行人來到了左屯,相對于沈陽中衛,左屯的城墻要高一些,也要厚很多。站在城下也能看到城上的火炮,看起來這里就是一座堅城。
和沈陽站中衛不同,遼東雖然戰火頻繁,可是基本打不到這里來,前面還有是沈陽和沈陽中衛,城墻人的人自然不會懷疑孫承宗等人的身份。在的只是遼東督師來了之后,城上的兵丁飛快的向城里跑去!
時間不長,左屯的城門便打開了,一支騎兵隊伍迅捷的跑了出來,帶起一陣塵土。剛下車的孫承宗,看到這一幕就是一愣,真沒有想到這里居然還有騎兵。
領頭的人跑到隊伍的進前才把馬拉住,翻身下馬之后,這個人就站在那里大聲的喊道:“大帥在哪里?左良玉來了!”
看著站在地上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孫承宗稍稍有些吃驚,真的沒想到這個左良玉會是這樣子。來到遼東之后,孫承宗見過不少武將,可是沒有一個長的比左良玉更像一個武將。
左良玉身高八尺,肩寬背厚,膀大腰圓,身材非常的壯碩。面如重棗,臉上全都是大胡子,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配上他那身重甲,一看就知道是一員猛將。賀世賢一直以粗暴和野蠻出名,在孫承宗看來,這位比賀世賢更加的野蠻粗暴。
孫承宗還沒有說話,一邊的熊廷弼已經打馬走了過來,沉著臉說道:“左良玉,你是不是又沒挨板子?屁股癢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把你拉出去打一頓?”
看到打馬過來的熊廷弼,左良玉頓時大笑了起來,大聲的說道:“經略大人,你也來了!你早說啊!卑職給你準備幾個姑娘啊!上次得意樓的花兒姑娘,可是對經略大人情深意重啊!”
熊廷弼沒想到左良玉會說這件事情,還是大庭廣眾之下,頓時有些尷尬,脹紅著臉說道:“左良玉,你還敢說,上次要不是你陷害本官,本官怎么可能去那種地方?信不信本官把你把你的事情告訴你娘子?你半年都別想在床上睡!”
搖著頭苦笑著,對著熊廷弼作了一個揖,左良玉滿臉笑容的說道:“大人,您快饒了我吧!上次您就這么做的,我豈止是半年沒上去床啊!現在還睡書房呢!要是你在說點什么,估計我這輩子都要睡書房了!”
看著斗嘴的兩個人,孫承宗一直在一邊淡然的笑著,他能看出來這兩個人的感情很不錯,也能感覺到左良玉對熊廷弼的信任。雖然是一文一武,可是這兩個人能夠做到傾心相交,這讓孫承宗覺得很不錯。
“對了,大帥還在那邊呢,跟我過去參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熊廷弼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連忙翻身下馬,拉著左良玉像賀世賢這邊走了過來。
來到孫承宗的身邊,熊廷弼連忙對孫承宗施了一禮,恭敬的說道:“大人,下官施禮了!請大人恕罪!”
輕輕的拍了拍熊廷弼的肩膀,孫承宗沉聲道:“飛百啊!我們雖然相交的時間不長,可是老夫非常的欣賞你。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不然老夫真的想把你當作子侄一樣看待!”
“大人,飛百銘記在心!大人的人品和才學,都讓飛百敬佩不已。能夠做大人的子侄,是飛百的榮幸。”對著孫承宗一抱拳,熊廷弼頗為凝重的說道。
“好了,我們就不要在這里客氣了!”孫承宗淡然的笑了笑,將目光轉向了百無聊賴的左良玉,頗為玩味的說道。
熊廷弼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對,將目光轉向了一邊的左良玉,沉聲道:“這位就是大帥,還不快來參拜!”
聽了熊廷弼的話,左良玉整理了一下自己,才撩起戰袍跪在地,大聲的說道:“卑職左屯游擊左良玉見過大帥!”
上前一步,孫承宗將左良玉攙扶了起來,笑著說道:“起來吧!好一員虎將!”
“多謝大帥夸獎,這里不是講話之所,大帥請進城吧!”一行人也沒有耽擱,在左良玉的陪同下,一行人走進了左屯城。
來到城里,孫承宗拒絕了左良玉要請吃飯的邀請,而是直接來到了教軍場。看著正在操練的將士,孫承宗滿意的點了點頭,左屯雖然只有一萬守軍,可是看起來都非常的有戰斗力。
對著左良玉笑了笑,孫承宗沉聲道:“左將軍,飛百可是和我說了你很多事情,說你的武藝非常的高,尤其是弓箭射的非常好。今天既然來到了這里,不知道能不能讓老夫開開眼?”
“大帥有命,卑職自然照辦!”左良玉也不矯情,對著孫承宗一抱拳,轉過身便大步的向著不遠處的演武場走了過去。
笑著看著左良玉,孫承宗對身邊的熊廷弼說道:“老夫今天也開開眼,看看他有什么能耐,讓飛百如此器重。”
孫承宗在看左良玉的時候,遼陽城外也來了一隊人馬,大概有五百多人,看起來有些狼狽。身上的鎧甲染著鮮血,馬匹不斷的吐著白氣,一看就知道剛剛跑了很遠的路。
在城上的士卒看到這一幕,頓時緊張了起來,他們駐守遼陽,總是打仗,他們更加敏感,懂得防范。一個守城的士卒對著下面喊道:“你們是什么人?來到這里做什么?”
“你還認識我嗎?我是沈陽總兵賀世賢!”看著城樓上的人,賀世賢仰起頭,大聲的喊道。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他有孫承宗的密信,這次卻只能靠自己了。
讓賀世賢沒想到是城墻人的還真的認識他,那人笑了笑,大聲的說道:“賀總兵啊!稍等一下,我們這就去給您通報。”
時間不長,遼陽城的城門便打開了,賀世賢等人便進入了遼陽城。
“你說什么?”看著面前的賀世賢,楊漣滿臉不敢置信的說道,聲音聽起來就非常的吃驚。
“大人,這的確是真的,卑職剛剛從沈陽前衛來,我們收復了沈陽前衛。只是孫大帥不在,沈陽城兵力不足,希望大人能夠在遼陽城派一支人馬過去,將沈陽前衛駐守著。沈陽前衛的地理位置特殊,既然拿回來就不能在丟失了!請大人盡快派兵去吧!”賀世賢也沒有隱瞞,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然后對著楊漣一抱拳,沉聲說道。
在屋子里緩緩的踱著步,楊漣的眉頭微微皺著,他并不是不相信賀世賢。只是孫承宗不在,這么大規模的調動兵馬,會不會有什么問題?這不光是占領了一座城池的問題,而是應該怎樣守住的問題。
許久,楊漣才苦笑著搖了搖頭,沉聲道:“既然如此,這樣吧!遼陽還有五萬守軍,我給你一萬步兵,五千騎兵,不知道這樣夠不夠?”
剛剛看到楊漣的樣子,賀世賢甚至以為會很麻煩,沒想到轉眼間就是這樣的結果,不由面露喜色,感激的說道:“楊大人,真是大仁大義,大恩大德以后再報!”
對著賀世賢一抱拳,楊漣沉聲道:“賀將軍嚴重了,都是為國為民,本來就是本官應盡之責!”
賀世賢走了,帶著在楊漣這里借來的兵馬走了,有了這些人人馬,賀世賢的心里就有了底氣。沒有耽擱,賀世賢帶著人趕到了沈陽前衛。把沈陽前衛交給這些人之后,賀世賢才帶著自己手下的軍隊,還有興奮異常的趙率教回到了沈陽。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就不是他們能做的了主的,一切都要等到孫承宗回來。
建州,貝勒府,后宅的一個小院。
這個院子并不是很大,房子也只有一間,此時屋子里不時的飄出茶香,顯然屋子里有兩個人。
兩個人中,一個是年輕的小伙,年紀不是很大,不過身上的衣服很是華貴,看起來身份很是不同尋常。
在年輕人的對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上穿著長袍,頭上帶著方巾,一副文人的打扮。此時中年人正在燒著水,沏茶,每個動作都是一絲不茍的,眼中沒有一絲焦躁,非常的沉穩。
“喝茶,講究是平心靜氣,貝勒爺,您今天似乎有心事,看來不光是來找我喝茶的。”老者將茶杯擺好,一邊淡淡的說道。
緩緩的點了點頭,年輕人緩緩的站起身子,沉聲道:“先生,沈陽前衛丟了。賀世賢帶著六千人夜襲沈陽前衛,一夜激戰,沈陽前衛丟了。五千八旗子弟,只回來幾百人,正黃旗協領色客圖戰死,色客圖的弟弟色薩也戰死了。”
微微一冷,中年男子依舊淡然的笑了笑,沉聲道:“上位者講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貝勒爺養氣的功夫更加的精深了。”說著,中年男子將一杯茶放到了對面。
緩緩的將茶杯端起來,放到鼻子下面聞一聞,年輕的貝勒爺笑著道:“先生的手藝依然這么好,似乎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影響先生。”
“當然不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能夠動人心,沒有人能夠超然物外,就是看你找沒找對東西!”輕輕的喝了一口茶,男子一臉的享受,笑著道:“貝勒爺,有什么事情就說吧!找我過來給你沏茶,也不用這么麻煩!”
“先生,上一次沈陽大敗,雖然沒有傷到大金的根基,可是卻也損失了不少人。現在走私的路斷了,遼東有大災,先生可有良策解此危局?”年輕的貝勒期盼的看著中年人,焦急的問道。
沒有說話,男子淡然的笑了笑,沉吟了半晌才開口道:“貝勒爺,我問一句不該問的話,大汗的傷勢怎么樣了?”
“父汗雖然受傷頗重,可是現在卻好了很多,相信再有一個月沒有大礙了!”年輕的貝勒微微一愣,雖然不明所以,可是還是如實的說道。沉吟了一下,少年緩聲道:“先生此言合意?”
輕輕的搖了搖頭,男子頗為認真的說道:“既然大汗的傷勢沒有大礙,那我這話就有些多余,所以就不說了。至于貝勒說的破解危局之法,也不是沒有,不過需要冒一點險!”
“先生盡管說,如果是好主意,我皇太極會像父汗保舉先生!”皇太極急切的看著中年男子,趕忙問道。
再一次搖了搖頭,男子沉聲道:“我昨日去看了李永芳,半個身子都不能動了,吃飯都需要人喂。人在做,天在看,或許這個世界真的有報應。我范文程將來不知道回落到什么下場,不知道是不是比李永芳更慘?”
“先生何處此言,明日我找薩滿來給你祈福,這些算什么啊!”皇太極滿臉的焦急,迫不及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