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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柴于上帝

  “自古帝王封禪泰山之后,多有災劫。卻是積累不夠的原因,”文飛娓娓而談:“登封報天,降禪除地。易姓而王,致太平,必封泰山,禪梁父,天命以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于天,報群神之功。”

  頓了頓,說道:“說白了,便是攜天下之氣運和眾神談判罷了!”

  原來如此!趙佶恍然大悟,一句話居然被文飛道盡千古之謎。

  “夏有禹,商有湯。周文武,稱三王。夏傳子,家天下。四百載,遷夏社。湯伐夏,國號商。”這個時候三字經約莫已經寫出,怕是沒有大規模的流傳。

  然而這種啟蒙讀物,對于趙佶這種多才多藝,有著深厚文學和藝術素養的皇帝來說,是最簡單不過了。不知道文大天師說這些又是什么用意?

  “大禹傳子,殷商替之。《殷本紀》之中所謂,湯既勝夏,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文飛笑笑說道:“商人沒能繼承夏之神道,乃以神道設教,以帝嚳為天帝。周人革天命,不稱帝,而稱王了。卻就是已經非是帝嚳子孫了!”

  “后世這天子之名,卻都是白叫了!”趙佶感嘆著道。

  文大天師點點頭,說道:“是啊,所以歷代大有為之主,都要封禪這泰山,便是要再立這天地間神道的秩序。

  只是這神靈們逍遙慣了,又哪里愿意找人管束著?找人要反抗。甚至親手對付始皇帝,所謂祖龍死而地分……”

  “所以到了漢武帝之時,干脆撇下古代神道不理,以公羊學派之法,董仲舒之論,天人感應,再造神道。以太一取代昊天不說便是封禪泰山,用的都是祭祀太一之禮。后世因之,卻是積重難返了!”

  “看來都是失敗了……”趙佶有些嘆息的說道。

  “也不盡然光武復興,卻就是得了鬼神之力相助。西漢末年一直到東漢,讖諱之學盛行,鬼神之力大張。”

  后面的話卻就不好和趙佶說了。

  漢明帝夢見金人,遣使西域拜求佛法。請回了印度二高僧迦葉摩騰、竺法蘭以白馬馱載佛經、佛像抵洛。從此之后,佛教就開始盛行中土。

  原本分散無組織的本土神靈們根本不是對手,窮極思變之下,為了和佛教對抗這才有著道教出現。

  然而這般,本土的神道再是一變。道佛相爭氣運消長。這才有著南北朝數百年的紛紜亂世。

  隋唐之后天下一統。道佛始終相爭不絕。然而道教始終占據著國家意識形態層面的優勢,在原本的歷史上,就是在北宋末年,趙佶的手中,道教再次一變,開始本土神道最后的變化,漸漸的形成了后世人們所耳熟能詳的格局。

  然而明太祖朱元璋,雖然復興漢室。社會習俗衣冠各個方面都要努力恢復的唐宋制度。卻最終有著蒙古百年的割裂,大明之后道教就從國家的意識形態層面給剝落了出來。

  后來的便不過只是一個茍延殘喘的過程罷了,沒有意識形態層面的作用,再不能為國祈福。

  道門就一偏流入到個人修煉的神秘學范疇從一門顯學變成了一門神秘學了。在唐宋時候,士大夫們參與齋醮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到了明清之后在參與其中,卻就要犯朝廷的忌諱了。

  到了文大天師穿越過來的時代卻就可以說是一脈不絕如縷了。甚至很難看到復興的希望。

  然而這個時空之中卻不多,道教一直牢牢的占據著這個優勢,甚至可以說是一家獨大。

  文大天師甚至一直做著吸引儒家士大夫們參與進來,改造道門理論的工作,讓道門之中發展出人道的學問來。

  只要道門占據這種優勢有著二三十年的功夫,這一切都會逐漸的成形。地位,再也無人可以撼動了!

  而這今天,卻更是要為這神道,建立萬世根基。

  兩人一路行走上山,此時的泰山自然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上的風景自然是絕佳。

  兩個人行了幾步,卻忽然聽到一聲虎吼,震的山谷響應。嚇的趙佶差點腿軟,這可不是御苑之中的豢養的寵物,而是實打實的猛虎。

  那一頭白色的猛虎從這山林之中竄出,把口中銜著的一棵靈芝放在離著兩人十余丈的地方,又是飛一般的去了。

  白虎來的快,去的更快,在趙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白虎就已經飛快的去的沒影了。

  “這是……”

  “白虎銜芝!”文飛哈哈大笑:“這是看咱們上山來封禪,祥瑞太少啊!”

  似乎他們這次封禪泰山,也就是黃河之中發現了一個的石碑而已。至于石碑上面寫著的什么字跡,卻是到了現在,也沒有人認識。

  趙佶臉一紅,想到自己那位祖宗宋真宗所做的事情來。為了給封禪泰山造勢,居然生生的弄出幾萬祥瑞來。

  而這次,他們封禪,卻是倉促了一些。不僅祥瑞未備,便是車架也遜色不少。

  大概是看著他們封禪泰山太過簡陋了,所以連山君都出來湊趣來了。

  文飛上去拾起靈芝,卻見這靈芝和凡間大大不同,如同水晶一般的晶瑩剔透,美麗十分,帶著一點淡淡的清香:“好東西,看起來連山君也都下了大本錢啊。也是一番好意,官家收了吧!”

  趙佶早就看的眼熱,知道文大天師根本用不著這些東西,毫不客氣的就把這靈芝收入懷中。

  這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問道:“尚父,那石碑上面到底寫了些什么?滿朝的文武,天下金石大家都認不出來,卻是奇怪了!”

  文飛哈哈大笑,這天下間恐怕只有他能認識了。他笑道:“天機不可泄露!喔,山頂到了。”

  趙佶一呆,原本山路難行,像是他這種養尊處優習慣了的,更是困難。然而和文飛一路同行,走走說說,居然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走到了山頂來。

  山頂上的一切都早已經準備好了,入目之處就見到了山頂上的圜臺,直徑五丈,高九尺,四周用青色裝飾,圍以青繩三周等。燎壇在其東南,高丈二尺,方一丈。規模和制度和東京城的寰丘一模一樣。

  圜臺上設登歌、鐘、磬各一,封祀壇宮架二十,四隅立建鼓、二舞。

  然而禮儀卻別簡化太多,代表五方帝的五色土,都被撤去不用。各種規矩都也都和古禮不同。

  這卻全都是文大天師一手包辦,便是各家儒生,也提不出什么抗議來。

  畢竟現在流傳下來的封禪泰山的制度禮儀,也都是秦皇漢武時候的所指定。

  昔年秦始皇統一六國,想要封禪泰山的時候,古代禮儀已經湮滅不存。這才找那些魯國的儒生們商議封禪泰山的禮儀……

  結果兩派儒生們吵的天翻地覆,單單一個上山坐不坐車子就吵了一天……也是焚書坑儒的起因……

  到了漢武帝征詢封禪禮儀時,諸儒對者五十余人,未能有所定。

  甚至這些家伙們吵嚷不休,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一群儒生一連為了封禪禮儀吵了數年而始終沒有不制定好。

  結果漢武帝盡罷諸儒不用,最后還是由漢武帝自定,按祭祀太一神的儀式。幾乎后代封禪泰山的禮儀,都是按照這漢武帝的那一套流傳改動的了。

  如今,文大天師身為朝廷意識形態層面上的最高代言人,作為天帝使者臨凡。該怎么祭祀,自然由著他說了算,別人卻是說了沒用。

  站在封禪臺上,文飛默然片刻,便道:“點火吧?”

  趙佶有些驚疑,原本還以為有著什么禮儀的。

  不過既然文飛說了點火,他自然沒有什么話說,當下就點燃了神壇壇上面的柴草。

  這些柴草都是早已經干燥透了的,一經火燒,頓時起了燎原之勢,大火熊熊升騰而起,巨大的熱量讓人立定不住,靠近不得。

  山上下的公卿群臣看到山上火起,就一起傳呼萬歲,同時山下的神壇也同時點燃柴火。

  這是封禪之中,最為重要的事情。焚燒柴火,謂之“柴于上帝”。

  火焰升騰之間,濃煙滾滾,似乎就在這個儀式之間,溝通了天地神靈。

  在這一刻,文飛忽然將身走入大火之中,開始嚇了趙佶一跳。但是接著他就明白了過來,這是近日封禪泰山,最為重要的事情了。

  泰山高絕,山下的群臣高呼萬歲的聲音傳不過來。然而這時候,就似乎有著一種冥冥之中的傳來的奇異的力量,貫穿直下。

  “轟隆……轟隆……”

  一道道海浪如同小山一般的當頭壓了下來,想要把兩人腳下的小船給撕成粉碎。然而無論是再厲害的大浪,到了小船附近,都被消弭于無形。

  白素貞傲立在小船的船頭,看著遠方一道龐大的風柱旋轉著,將億萬頓的海水給吸上天去。

  更有著無數的浪頭被攪動,好像有著一只巨大的棍子,伸進了一個臉盆之中正在不住的攪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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