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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節點鴛鴦

  朱仲鈞這一病,就是七八日。

  他瘦了很多,顧瑾之何嘗不是?

  到了三月初一,顧瑾之進宮去給德妃請脈,太后娘娘就問顧瑾之:“怎么瘦了?”

  顧瑾之笑著道:“太后,我長個子,沒長胃口!”

  太后娘娘瞧了瞧,隱約是高了些,就忍不住笑。

  “長個子的時候,的確應該多吃些……”太后娘娘慈愛笑道,“想吃什么,家里沒有的,只管告訴我……”

  顧瑾之果然想了想。

  她倒真想起一道菜,就笑著對太后道:“鮮藕烏雞湯。”

  太后又是笑。

  這個時節,鮮藕并不難得,烏雞也是便宜的。

  想了半天,就想了這么個普通的。

  “去御膳房說一聲,回頭做了送到顧宅去。”太后對身邊的寄綺說道。

  寄綺道是,轉身就去了。

  太后這才問她德妃的身體如何了。

  “這次都還好。”顧瑾之道。

  上次大伯母進宮,也不知道給德妃說了什么,如今她照常吃飯了。

  她愛吃辣的,滿宮里都知曉了。

  自然有些人為此高興。

  有人深信不疑,知道德妃將來會生個公主,對她也放松了警惕。

  太后娘娘也跟著松了口氣。

  皇帝也賞了些東西。

  顧瑾之這次進宮,德妃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成姑姑服侍她也輕松了些。

  太后問完德妃,又問朱仲鈞:“王爺最近還好?”

  顧瑾之就將朱仲鈞得了急性腸癰的話,說給了太后聽。她解釋道:“我有把握能治好王爺。又怕您和陛下跟著擔心,這才沒往宮里說。如今已經好了。”

  太后臉色驟變。

  她也知道顧瑾之為什么瘦了。

  心里越急,說話就要越慢,否則越說越錯。這是太后幾十年養成的習慣。

  哪怕是對面顧瑾之,她也沉著了片刻。

  等心里的情緒過去之后,太后的擔心也減輕了些。

  “你仔細說給哀家聽聽……”她對顧瑾之道,“是真的都好了?”

  “瘦了些。”顧瑾之道。“四五天不能吃飯,清減了些許。病是好了的,已經無大礙。”

  顧瑾之自己也跟著清減了。

  足見,她也是很擔心的。

  太后就輕輕嘆了口氣。

  “明日帶了他來,哀家要親眼瞧瞧。”太后最后道。

  她也沒有責備顧瑾之隱瞞不報,直到現在才說。

  顧瑾之道是。

  第二天,她帶著朱仲鈞進宮了。

  朱仲鈞的確瘦了很多。

  太后拉著他的手,眼角濕了,問他:“當時疼不疼?”

  朱仲鈞眨巴眨巴眼角。撇了嘴道:“疼。小七抱著我。就不疼了。小七一直陪著我。她也不睡覺……”

  太后就知道了顧瑾之衣不解帶照顧了朱仲鈞四五日。

  顧瑾之又明顯瘦了,足見朱仲鈞沒撒謊。

  她輕輕拭了拭眼角,笑著對顧瑾之道:“好孩子。你照顧王爺,哀家最放心了!只是以后有事別瞞著哀家。哀家也不是那經不住事的主兒。告訴了哀家,哀家心里有數,反而更踏實。”

  顧瑾之忙道:“下次不敢欺瞞太后了。”

  太后見她說出欺瞞二字,就笑了笑,讓她到自己身邊來,拉著她的手,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哀家并無責怪小七欺瞞之意,小七心里念著哀家,才故意不說的,哀家都明白你的苦心。”

  顧瑾之垂頭笑了笑。

  太后見她梳著雙髻,頭上只帶了兩朵簡單的紅寶石珠花,就笑著讓宮人拿了自己的首飾匣子來,親手挑了兩朵金鑲碧玉的珠花,賞賜給顧瑾之。

  還親手替她戴上。

  顧瑾之忙起身,道了謝。

  回去的時候,朱仲鈞依著車壁打盹。

  顧瑾之問他:“好看嗎?”

  朱仲鈞就微微起眼,隨便瞄了下,然后點頭說:“嗯。”

  他雖然口中里不再生氣了,神色卻懨懨的。和顧瑾之相處的時候,他不怎么說話了。

  沉默寡言的模樣,像極了從前。

  顧瑾之說他“六親不認”,大概傷透了他的心。

  他似乎從來沒想過顧瑾之會那么評價他的一生。

  前世顧瑾之也抱怨他冷漠無情,卻從未當他的面說過。

  他是第一次知道……

  他的沉默,不僅僅是傷心,也帶著幾分反思。

  他甚至下意識里承認了顧瑾之的觀點:仔細想來,他似乎走到了最后,只有自己……

  父親被他斗敗了,母親死了;兒子不愿意理他,女兒去了山區支教,也是被他說得寒了心吧?妻子……除了一紙證書,他和顧瑾之的婚姻的后二十年,名存實亡。

  自從陳參謀那件事之后,顧瑾之罵他賣妻求榮,他們就再也沒有同床過……

  雖然不愿意承認,可他的前世,用“六親不認”來形容他,雖然苛刻了些,卻也恰如其分。

  認清了這點,朱仲鈞放佛對自己的前世,有了個新的認知。

  這個新的認知,讓他心揪起來的難受。

  回到家,顧瑾之先去了母親那里,將進宮的事,說給了母親聽。

  宋盼兒見太后沒有怪罪,反而賞了顧瑾之兩朵珠花,心里也高興。

  足見,太后不以勢壓人,是個很通情理的人。

  有這樣的婆婆,是很不錯的。

  宋盼兒就笑了笑,對她道:“太后賞的,要仔細收好,別叫她們混鬧,不知弄丟到哪里去了……”

  顧瑾之道是。

  她帶著朱仲鈞回房。

  朱仲鈞斜倚在大引枕上看書。

  顧瑾之也換了男裝。準備去鋪子里。

  祝媽媽替她梳頭。

  頭發全部豎起來,用白玉簪固定住,做了小子打扮。

  祝媽媽將她的頭發梳好,又替她傳了鶴氅。

  “……我昨日隱約聽海棠說。夫人又要買新丫頭了?”祝媽媽倏然小聲問顧瑾之。

  顧瑾之知道這件事。

  家里的丫鬟婆子們是去年端午節之后才添的。

  宋盼兒總說不夠用。

  家里漸漸成了樣子,服侍的人也越來越多。能上手的小丫鬟們,就都放到了各處。

  家里掃地看茶喂雀的丫鬟仍是短了些。

  “是啊,我昨日也聽娘親說了。”顧瑾之道。“媽媽怎么問這個?”

  祝媽媽的親戚都在江南,她肯定不是有人要塞進來,所以顧瑾之不懂她怎么突然問這個……

  “家里既然要添小丫鬟,那大些的呢?”祝媽媽聲音更輕了,“像慕青和海棠,都快二十了吧?還不放嗎?”

  海棠的婚事,顧瑾之知道。

  外院庫房有個小管事,宋盼兒早年就暗示了他,將來會配給海棠。所以這些年。宋盼兒一直在抬舉那個小管事。

  宋盼兒身邊幾個得力的都心知肚明。海棠自己都知道。

  去年上京。那個小管事也來了。

  宋盼兒只等身邊的事都妥當了,才會配了海棠。

  念露很溫柔,又體貼。將來估計要賞賜給顧瑾之做陪嫁;芍藥和傲芙年紀稍微小些,還沒有打算。

  至于慕青。她是新來的,宋盼兒還沒打算怎么配她的。

  “媽媽有什么話說的?”顧瑾之笑著道,“咱們院子里也沒人快二十的,您怎么替夫人那邊操心?”

  祝媽媽就笑。

  “您有什么打算,說給我聽。”顧瑾之笑著追問她。

  祝媽媽給芷蕾使眼色,讓她們都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祝媽媽和顧瑾之,祝媽媽服侍顧瑾之穿靴,然后就悄聲道:“……我相中了一個人。他的年紀,和葳蕤最恰當不過的。只是家里帶過來的人,都沒有說婚配的話,我不敢貿然去提,又怕夫人定下給了別人,才問海棠和慕青。要是夫人配了海棠,我就趁機問問,看看夫人什么意思。”

  相中了一個人?

  顧瑾之想了想家里的管事或者小廝。

  往常內院跑的,司箋最勤快。

  他機靈又能干,聽說還是個孝子……

  “是不是司箋?”顧瑾之問。

  祝媽媽駭然:“姑娘……姑娘怎么知道?”

  她沒跟別人提過。

  顧瑾之就笑:“您說自己相中了嘛。您又不愛到處走動,您相中的人,自然是常往我這邊來,您才看了。除了司箋,還有誰?”

  祝媽媽恍然大悟,笑著說顧瑾之心思縝密。

  司箋是個不錯的,顧瑾之也喜歡他。

  將來他定是要給顧瑾之做陪房的。

  葳蕤也是。

  這樣一配,倒也甚好。

  “我替您問問。”顧瑾之笑著道,“我也覺得很好。”

  祝媽媽就笑:“姑娘也覺得好?”

  “嗯。”顧瑾之笑著道,“雖然司箋的相貌配不上葳蕤,可他機靈聰明啊,又能干。”

  祝媽媽笑:“那姑娘先擱在心里,有了好時機會問問。”

  像司箋和葳蕤,這幾年也是不會放出去的。

  祝媽媽也不是想現在就嫁了葳蕤。

  只是抽空把自己的意思,說給了夫人聽,夫人心里有了打算,早做安排。

  免得錯點了鴛鴦。

  像海棠的事,不就是四五年前看好的嗎?

  葳蕤雖然比不得海棠,卻也是顧瑾之的乳姐,身份比其他丫鬟要高些。

  顧瑾之笑了笑,從里屋出來,看到朱仲鈞在東次間看書,就問他:“我去藥鋪,你去不去?”

  朱仲鈞搖搖頭,然后繼續看書。

  顧瑾之就自己出了門。

  她仍先去了母親那邊,打了聲招呼,順便問了問家里要買小丫鬟的事。

  “稀奇,你怎么關心這個?”宋盼兒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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