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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之幾個人,陪著大夫人和袁太太用了午膳。
吃飯的時候,在屋子里做針線的五姑娘顧珀之也出來了。
她和大奶奶一起,立在案前布讓,神色溫柔恬靜。
顧瑾之錯愕。
而三奶奶見怪不怪,顧瑾之就知道五姐經常如此。
她更是吃驚了。
她垂首,掩飾了情緒。
再抬頭時,發現五姐正在看她,把她看的莫名其妙。
午膳后,顧瑾之要起身告辭。
她知道袁太太來的目的,讓大夫人和袁太太單獨談,較為妥。
大夫人沒有虛留她,對大奶奶和三奶奶道:“你們送送瑾姐兒。”
大奶奶要起身。
三奶奶眼疾手快,拉住了大奶奶,笑著對大夫人道:“大伯母,正日頭底下,您就讓七妹回去?熱壞了她。等外頭日和軟和了些,再送七妹吧。”
大奶奶忍住笑,坐了回去。
大夫人早就知道這兩個媳婦打什么主意。
見她們執意不肯走,大夫人就不再勉強。
顧瑾之啼笑皆非。
她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顧珀之很乖,又回暖閣去做活計了。
大夫人欣慰點點頭。
大家重新坐下,丫鬟上了茶。
袁太太一直含笑。
直到大家坐下,她才重新開口,說了些瑣事。
從地龍翻身,談到了建儲大典。
說到了建儲大典。自然就說到了新建的太子府。
“……聽說太子府的侍講,要用翰林院的庶吉士。皇上的意思,是年輕的庶吉士,更有上進心,能引導太子爺。”袁太太笑著道。“這幾日,到處談這件事,裕業回家也說了幾次。”
三奶奶恍然大悟。
她終于明白袁太太來做什么了。
大奶奶則微微蹙眉,她有點糊里糊涂的。
大夫人看在眼里,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要是大奶奶有三奶奶一半的機靈聰明,就好了……
作為長子大婦,大奶奶忠厚有余,機敏不足。總缺點什么。
“四妹夫也想進太子府?”三奶奶知道大夫人為難,開口就戳破了窗戶紙,讓袁太太的太極打不下去,“怎樣,太子侍講要如何挑選,是要做文章考試,還是要太和殿前應試?”
袁太太笑了笑。道:“都不是。是著吏部的人推薦,舉薦四五個人。皇帝親自挑選……”
“原來如此。”三奶奶不等大夫人開口,接話道,“四妹夫大才經略,他若是能給太子做侍講,也是他彰顯才能之處。不過,依我說,像四妹夫如此大才,放到下面去做個縣官,反而為一方百姓謀福。才是真正的國之棟梁。”
這話說得,讓袁太太那種淡然的神情,撐不下去了。
袁家汲汲營營,是為了什么?
袁裕業如此辛苦讀書,過關斬將,到了今時今日,又有顧氏這樣的外家。放到外面去做個小官,豈不是功虧一簣?
袁太太原本就打算讓袁裕業留在六部的。
如今,又有了太子妃侍講的美差。
只要顧家稍微出點力,太子府侍講的名額,落一個在袁裕業頭上,是毫無懸念的。
“忠君護邦,忠君在先嘛。”袁太太恢復了笑容,對三奶奶道,“能給太子做侍講,陪太子讀書,也不枉裕業寒窗苦讀這些年,總算能為太子出力……”
“也是啊。”三奶奶道,“原來您是想讓四妹夫做太子侍講啊?”
袁太太愣住。
三奶奶說話快且直,跟滾珠似的,噼噼啪啪。
袁太太習慣了慢條斯理,掌控局勢。
她知道三奶奶是夏首輔的孫女兒,心里對她也存了份忌憚。所以三奶奶問話那么急,袁太太就順口接了,把自己的心里話這么直白的說了出來。
“……昨日珊姐兒回來,兜兜轉轉說了半日,我也沒明白她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只說讓我去見見娘娘。”大夫人這時明白般,才緩緩開口,“原來是您的意思,讓她去跟娘娘疏通疏通?”
袁太太頭皮微麻。
大夫人這話問得太過于刁鉆了。
倘若袁太太承認,她利用兒媳婦、利用顧家,甚至利用娘娘就坐實了。
假如否認,又把責任都推到了顧珊之頭上。顧家肯定以為,袁太太有事就躲了,讓媳婦頂雷。
不管怎么回答,都落了下乘。
袁太太是個不愿意落下乘的人。
她一時間不知怎么回答。
承認或否認,都不對。
“既然您開口了,我跟大老爺說說。”大夫人笑著道,“您也知道,宮里不準過問朝事,讓娘娘去疏通,豈不是給她出了難題?大老爺又在丁憂。他不在朝中這么久,雖然封了太子太師,只是個虛職。他的話能不能頂用,也要看裕業的緣分。倘若親家太太嫌棄,我就不敢說這話了。”
袁太太心里五味雜陳。
她笑得有點勉強:“您這是什么話?您這樣為裕業著想,我們感激不盡。您受我一禮。”
說著,她就連忙起身,給大夫人福了福身子。
她說這是顧家替袁裕業著想,把她對顧家的請求幫忙,說成了顧家心疼侄女婿、主動幫忙的。
大奶奶現在聽明白了。
聽到這里,大奶奶和三奶奶臉上神色微斂。
大夫人表情不變,笑著道:“這還不是應該的嗎?裕業是顧家的女婿。您都開口了,我們怎么也得盡力。”
大夫人又把拳頭打了回去。
顧瑾之覺得這場談話,總得有個人認輸。否則沒完沒了。
“是,多謝您。”袁太太很識時務,她先認輸了,沒有再較勁下去。
比起兒子的前程,這些都不重要。
袁太太極力想做出和顧家結親并非巴結顧家的姿態。可現在,投入也該有回報了。
作為商人的袁家,沒什么心理負擔。
袁太太笑容和煦:“我叫裕業來給您磕頭。”
大夫人表情全斂,嚴肅道:“磕頭就免了。大老爺和我們都是直來直往的性格,下次裕業有什么事,讓他自己來說。讓媳婦回娘家說些不著四六的話,也不像讀了圣賢書的做派。”
袁太太的臉,頓時通紅。
袁太太走后。三奶奶就對大夫人道:“這點小事,怎么弄得如此麻煩?”
大夫人心里明白。
可有些話,沒必要說出去。
她淡淡笑了笑,對三奶奶道:“袁家想爭氣,自力更生。都是些小事,還說它做什么?”
三奶奶頓時就明白了。
袁家想要顧家幫忙,卻又不想旁人說他們家是依靠媳婦娘家。這樣被人瞧不起。
三奶奶撇撇嘴。
“說到底,還是四妹太軟了。”三奶奶道。“倘若她有點立場,能分是非,您又何必答應?”
她知道大夫人最終答應,并不是看著袁家,而是怕袁太太又攛掇顧珊之去求別人。
到時候更加被動。
對于顧家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何必去還顧珊之欠下的人情債。
大夫人看了眼三奶奶。
三奶奶腦子轉得很快。
她走轉了十步,大奶奶一步都沒有走完。
“各人有各人的命。”大夫人笑著道,“你四妹那樣也好。旁人對她好一點點。她就會過得幸福。人活著,為了什么,還不是要幸福些?比起總不滿足的人,你四妹這樣讓人省心……”
三奶奶點點頭。
大奶奶的確沒跟上大夫人和三奶奶的思路,她不說話。
顧瑾之也一直沒開口。
大夫人看著大奶奶和顧瑾之,兩個沉默寡言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笑。她們倆一個知道藏拙。一個天生沉穩不多言。
這個家里的孩子,每個人的性格都不同。
好在,她們都有可取之處。
就像顧珊之,她也有可取之處。
人不需要滿身的優點。只要有點長處,就能活得很好。
晚上,大夫人請大老爺到內院用膳。
晚膳后,她就把袁裕業的事,說給了大老爺聽。
大老爺笑了笑,道:“我心里原是有這個打算的。既然袁家也有這個意思,我會叫人跟吏部的人打聲招呼的。皇帝跟前,我也會叫人透露一二。皇帝現在最反感譚家,對我的人都會用。”
大夫人欣慰笑了笑。
顧瑾之從老宅回去,朱仲鈞在她的屋子等她。
祝媽媽坐在一旁做針線,看著他們。
朱仲鈞沖顧瑾之努嘴,讓她把祝媽媽遣出去,顧瑾之當作看不見,低頭偷笑。
“……今天去老宅,我說的那件事,你問了嗎?”朱仲鈞見祝媽媽不肯走,只得問顧瑾之。
祝媽媽就豎起耳朵聽。
顧瑾之搖搖頭,道:“今日大伯母也煩,話題繞不到那個上面。下次再說吧。”
朱仲鈞不敢逼緊了她,怕她反感,就道:“不拘什么時候問,問了告訴我一聲。”
顧瑾之點點頭。
日子慢悠悠到了七月。
居庸關的局勢,已經逐漸穩定下來。
賑災糧食已經送到了,有點瘟疫出現,卻沒有擴大。
皇帝又贊了朱仲鈞一回。
到了七月初十,離顧瑾之和朱仲鈞的大婚只有兩個月了。
這一天一大清早,禮部的人陪同著宮里針線局的人,到顧家給顧瑾之和朱仲鈞量尺寸,要給他們做吉服。
朱仲鈞看了顧瑾之一眼,滿眸都是笑。
他們的婚期,不會再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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