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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節顏面

  朱仲鈞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了。

  他抬頭,見顧瑾之正在一旁愁眉不展看著他,思量著什么。

  朱仲鈞不高興,質問顧瑾之:“那么多卷的律令,你為什么一下子就拿了‘犯奸’卷?”

  顧瑾之:“……同志,你的側重點偏得太遠了吧?”

  “你是覺得,我去了廬州一年多,和千蘭有犯奸行為?”朱仲鈞不依不饒的逼問。

  “我覺得不覺得,有什么重要的?律令是這么判定的。”顧瑾之道,“把注意力拉回來!”

  顧瑾之也湊過來,就著他的手,跟著再看了一回。

  現在的律令,仍是太祖年間制定的。

  太祖年間的律令,是出了名的嚴格!

  當年跟著太祖打江山的老臣,基本上都被清肅,要么殺害,要么流放。律令也是針對當時時局不穩而制定的,非常嚴格。一點小錯誤,動輒便是斬首或者絞刑。

  到了現在,近百年來,有些律令做了修改,像犯奸這種的,不會關系到官員自身的榮華富貴,所以至今沒有大的改變。

  律令規定:男女六禮不備就有私通行為,視為“和奸”。更有甚至住在一起,便視為“淫居”。

  對于和奸者,男女各杖八十;淫居者,枷號示眾三月。

  看完之后,顧瑾之又沉思了起來。

  朱仲鈞卻盯著她看。

  她湊過來的雪頸,便在他的側臉。他微微轉頤。就能吻到她,朱仲鈞不免心曠神怡。

  這些日子,他越發難耐了。

  猶豫了下,他的唇就湊上了顧瑾之的頸。

  溫熱的觸覺讓沒有防備的顧瑾之一驚,身子下意識縮了回去。

  “你非要這樣?”顧瑾之問他,“最近荷爾蒙爆棚了嗎?這么饑渴……”

  朱仲鈞湊近,柔聲曖昧道:“因為你秀色可餐啊!”

  顧瑾之:……

  朱仲鈞和顧瑾之研究了半天。

  御史陳奏朱仲鈞犯了淫居,絕對是計劃的前奏部分。

  朱仲鈞是王爺,太后最喜歡的小兒子。就算沒有太后,皇帝為了皇家顏面。也不會讓朱仲鈞枷號示眾三個月的。

  可身為皇帝。又不能公然藐視律令。

  律令是幫助皇帝,管制臣民的。

  他自己都不顧了,以后誰還遵從律令,到時候受害的。還是皇權。

  在這件事上。皇帝無法替朱仲鈞開脫。

  可枷號示眾又不可能。

  皇帝可能會遵循先例。用其他的法子來代替枷號示眾。

  用什么法子?

  這才是朱仲鈞最擔心的。

  皇帝雖然不想朱仲鈞丟了皇家顏面,也不想朱仲鈞娶顧瑾之。

  而顧瑾之又是皇帝賜婚的…….

  皇帝可以拿著這件事做文章,可謂光明正大。只怕太后也阻攔不了的。

  “……寧席壞了我的大事。”朱仲鈞道,“他若是沒有和千蘭偷情,我就可以矢口否認和千蘭有關系。如今,只有讓千蘭消失,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顧瑾之沉默著。

  “千蘭一死,雖然死無對證,卻也坐實了你心虛。若是有人不甘,干脆告你殺人滅口,你只怕連爵位也要搭進去的。”顧瑾之道。

  “放心。”朱仲鈞道。

  放心,他能做得干凈……

  顧瑾之苦笑了笑。

  朱仲鈞睥睨她:“不高興了?”

  “并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應該高興嗎?”顧瑾之答,“我……不反對。”

  反對不反對,這種立場。

  高興或者不高興,是種心情。

  很多時候,這兩件事相互矛盾。

  生存下去,就要在這種矛盾里掙扎。

  朱仲鈞不知道情況會變成什么樣子,他要先下手為強。

  他叫了跟著他上京的侍衛首領陳鼎文,給廬州寫封快信。

  “就說,京里的人說我跟千蘭淫居,讓寧大人把千蘭送上京城,給刑部驗明正身。我清楚記得,我和千蘭不曾有私情的,以證明我的清白……”朱仲鈞對陳鼎文道。

  陳鼎文是寧席的親信。

  寧席和千蘭之事,雖然做得隱晦,卻有蛛絲馬跡露出來。

  陳鼎文在王府那么多年,就是沒有撞見過,也聽說過。

  他臉色大變。

  他道是。

  朱仲鈞點點頭。

  他把千蘭的事,交給了寧席。寧席為了保全他的聲譽,會不惜讓朱仲鈞背上殺人之過。

  沒關系,朱仲鈞不怕殺人之過,他只怕千蘭活著……

  寧席總是自作聰明。

  他會替朱仲鈞把事情辦妥。寧席知道后,千蘭必死無疑的。

  這件事,不需要朱仲鈞親自動手。

  他只需要應對千蘭死了之后的事……

  皇帝對御史王獻的上奏,心里甚煩。

  他是不可能讓朱仲鈞枷號示眾的。

  枷號示眾是恥辱的刑罰,還要三個月。到時候,皇帝的臉、太后的臉和朱仲鈞的臉都丟盡了。

  朝臣都聰明。

  他們不顧生死和皇帝爭,有些為了名,有些為了利,可他們不會傻傻的,只為了皇帝丟臉。

  君辱臣死!

  朝臣可以和皇帝意見相左,卻不會讓皇帝丟臉。

  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告朱仲鈞這么件事。

  這事,背后有人指使的。

  目的是什么?

  御史王獻此人,生性狂狷。

  他明面上,既不投靠譚家,也不依靠姜家,更不靠顧家。

  他曾經彈劾過顧延韜七八次,姜梁五六次。更別提譚家了。

  他就是個刺頭。

  皇帝拿不準,他這次是自己秉公而為,還是背后有靠山。

  身為君主,用人不疑,皇帝素來不去亂猜忌大臣背后的勢力。他會去查證。

  他曾經就查過王獻多次。

  王獻是很干凈耿直的。

  皇帝愁眉不展。

  “……陛下,坤寧宮的常順來了。”劉術進來稟告。

  常順是坤寧宮的太監。

  皇帝讓請進來。

  “皇上,太后娘娘聽聞,今日早朝,有人彈劾說,廬陽王犯淫居……”常順跪下。對皇帝道。“太后讓奴婢來問,皇上和內閣如何處理廬陽王。得了消息,告訴她老人家一聲。”

  皇帝心頭大震。

  早朝結束不久,身處深宮的母親。已經知道了早朝的內容。

  這么多年來。就連皇帝新政的初期。太后都謹記內宮不得干政,從來不過多問一句。

  原來她都知道。

  這么多年來的信任,讓皇帝心里起了深深的愧疚!

  他不該惦記顧瑾之。讓母親傷心的。

  “擺駕,朕要去坤寧宮!”皇帝起身。

  皇帝的玉輦到了坤寧宮,太后迎了出來。

  她臉上強顏歡笑。

  等內侍們都退下,太后的笑臉就冷了。

  “哀家聽說,朝中有人和仲鈞過不去?”太后沉聲問皇帝,“皇上,這是什么意思!”

  太后懷疑是皇帝授意的。

  皇帝就知道會造成這等誤會。

  他忙解釋:“母后,朕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仍覺得含糊其辭。想到母親給他的信任、對他的疼愛,為了他的隱忍,他直言道,“這件事,朕不知道,不是朕授意的!”

  太后的臉,有了微微的松動。

  “哀家沒說是皇上授意的。”太后松弛有度,沒有一味的指責,可表情依舊緊繃,“壽城指揮使將女兒送給仲鈞,是他的心意。怎么就鬧出淫居的話?真是說笑!仲鈞可沒有強搶民女。照這么說,朝臣也準備彈劾三王爺了?等仲鈞和三王爺倒下了,就是二王爺和五王爺?那些人,是想將皇帝的兄弟們一網打盡嗎?”

  皇帝的三庶弟,如今在湖南封地。

  他搶占民女、民妻,甚至被人告到了應天府。

  他是光明正大的違法亂紀。

  他的罪行,御史念叨了幾句,最后被內閣壓下了。

  怎么到了仲鈞這里,內閣就批準了“論如律”?

  皇帝昨夜失眠,腦子原本就沉,又被大臣們吵了一架,腦子混混沌沌,跟醉酒似的。

  他對內閣的論如律又生氣,哪里能想得清楚?

  “這……”皇帝頓時大怒。

  想先弄倒了仲鈞,再來把皇帝弄倒,好讓大皇子繼位嗎?

  這是譚家的陰謀啊!

  “母后,內閣首輔夏瑋是譚家的門生,他素來向著譚家。如今,又立了大皇子為太子,他就更依仗譚家。譚家知道朕和他們不親,怕太子之位不穩,想直接弄死朕?”

  太后沒想到皇帝一下子懷疑這么深。

  他總是懷疑譚家。

  太后不希望他如此沒有證據就懷疑譚家和太子。

  皇帝總懷疑太子,遲早要傳出去,那些朝臣不敢依靠太子,太子地位不穩,朝政依舊不安。

  太后希望皇帝好好培養繼承人,也穩定局勢,天下太平。

  聽到這話,太后忙道:“既然已經立了大皇子為太子,譚家還折騰什么?他們更怕折騰來折騰去,皇上好好的,太子就弄沒了。哀家私覺,這件事有點蹊蹺,后面另有目的,不是還有皇后未立嗎?”

  太后本想說,可能是針對仲鈞的。

  要是這么說,皇帝也想給仲鈞為難,太后發了這么一通火,還有什么作用?

  況且,太后也覺得,這次為難仲鈞,不是針對仲鈞的。

  仲鈞一個傻子,朝臣干嘛要和他過不去?

  不能過分多疑,卻也不得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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