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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節攪合

  顧瑾之陪了彥穎一整日。

  船廳里陰涼不少,卻也挨不過炎炎夏日的灼熱。

  片刻的功夫,彥穎額頭就冒了汗。

  半個時辰下來,他后背都濕透了。

  顧瑾之總以為,五歲的孩子,應該是沒有耐力的。可彥穎很乖,枯燥的蹲馬步,他都不叫半聲苦,陳師傅也很喜歡他。

  顧瑾之很高興。

  堅持,是難得的品格。

  結束后,顧瑾之要給彥穎洗澡。

  彥穎很喜悅。

  他不知是喜歡玩水,還是喜歡顧瑾之這樣陪著他,他興奮得在浴桶里鉆來鉆去,弄得水濺了一地,把顧瑾之的裙裾也弄濕了。

  顧瑾之就想到了榕南。

  榕南小時候也特別愛玩水。

  每次洗澡,他都要弄濕顧瑾之一身。

  等他上了小學,他就不肯讓顧瑾之給他洗澡了。那時候,榕南就知道了害羞。

  往事陡然浮上心頭,顧瑾之眼睛有點酸。

  她有片刻的怔愣。

  彥穎卻以為是自己弄濕了母親的衣裳,母親難過了,連忙道:“娘,一會兒就干了,不冷。”

  顧瑾之失笑。

  彥穎的確是很愛玩水,洗了半天也不肯出來。顧瑾之要拉他,他就耍賴,說:“娘,洗干凈了再出去。”

  顧瑾之又抱不動他,只得抬出朱仲鈞,道:“你爹爹說,小孩子不能玩水。已經洗干凈了,快起身。”

  朱仲鈞的話,彥穎都奉若圣旨。

  他非常崇拜朱仲鈞。

  這種崇敬,讓彥穎喜歡模仿朱仲鈞的言行舉止。

  果然,聽了顧瑾之的話,彥穎就從浴桶里爬出來。

  顧瑾之替他擦拭身子,他咯咯笑。

  他怕癢。

  前世的兒子榕南也怕癢。

  顧瑾之知道彥穎一直很怕癢。可今天很奇怪,都會情不自禁想起榕南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榕南了。

  她幫彥穎穿好衣裳,帶著他在正院里等朱仲鈞。

  到了黃昏,晚霞斜披下來,將庭院染成了璀璨金色。

  朱仲鈞從外頭快步回來,攜帶了一身的熱浪。

  他衣衫的后背都汗濕了,鬢角也被汗水浸潤著。

  彥穎興奮叫起來,奮力向朱仲鈞沖去,大叫爹爹。

  朱仲鈞站在那里,眼睛微潤,一把抱起了沖過來的兒子,緊緊摟在懷里。

  “長高了。”朱仲鈞把彥穎抱進了屋子,才放開了他,仔細打量著兒子,對顧瑾之道,“這才不過四個多月,他長高了不少。”

  彥穎是長高了些。

  做夏衫的時候,母親宋盼兒知道孩子會長個子,給孩子們做的褲子,特別是燕山和彥穎的,都有幾件是長幾分的。

  彥穎最長的那件褲子,已經不長了,而是剛剛好。

  在這些細節方面,宋盼兒非常的仔細。

  “許是習武的緣故。”顧瑾之道。

  彥穎就拉著朱仲鈞的胳膊,打斷了他和顧瑾之的聊天,問朱仲鈞:“您給我帶了什么好玩的?”

  朱仲鈞帶了。

  他給孩子們帶了不少的玩具,都在外院侍衛那邊。

  昨日急匆匆回來看顧瑾之,又因為疲憊,從黃昏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都忘記了拿進來。

  “帶了,帶了。”朱仲鈞哈哈笑,讓人去拿給彥穎。

  彥穎高興極了。

  朱仲鈞帶回來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小玩意。有木制的微型小兵器,刀叉弓箭俱全;也有小的泥塑兵將,還有張沙盤。

  這是帶給彥穎的。

  另外帶了些墨盒和書籍給燕山。

  就老三彥紹,就帶了些精致有趣的玩物。

  彥穎看到了,果然喜歡不已,不肯放手。

  他抱著小禮物,一邊玩得起勁,就不再顧朱仲鈞了。

  朱仲鈞摸了摸兒子的頭,在一旁看了半天,才進來和顧瑾之坐下說話。

  “回廬州了嗎?”顧瑾之問他。

  朱仲鈞點點頭,道:“回了一趟,廬州很好。你這些日子在京里,沒什么事吧?”

  顧瑾之搖搖頭,道她也很好。

  朱仲鈞又問起燕山:“燕山和林先生到了哪里,什么時候回來?”

  “上次林先生來信,說去了山東,拜了孔廟。他們要南下,估計年底才能回來。”顧瑾之道,“有林先生跟著燕山,我是很放心的。”

  她似乎在刻意強調她很放心。

  朱仲鈞就明白,顧瑾之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他輕輕握住了顧瑾之的手,道:“林先生常在江湖走,他的經驗是很豐富的。男孩子嘛,他應該多見見世面。林先生這個提議深得我心。你不必擔心燕山……”

  顧瑾之點點頭。

  她轉移話題,問朱仲鈞:“汛期嚴重不嚴重?”

  朱仲鈞搖搖頭,道:“還好。黃河決堤了幾處,好在早有預料,死傷不多,賑災也及時。”

  顧瑾之頗為欣慰,對朱仲鈞道:“你都忙得瘦了……”

  朱仲鈞看了她一眼。

  他目光灼灼,愣是把顧瑾之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晚上夫妻倆歇下,朱仲鈞和顧瑾之在帳內說起了一件隱秘事。

  “我在廬州的時候,就盤算一件事。在京里那些日子,也算是摸透了,這次回去,就吩咐章叔和去辦了。”

  章叔和是廬州的一位謀士,朱仲鈞的眾多謀士之一。

  顧瑾之想了想,悄聲問朱仲鈞:“可是錢幣的事?”

  這件事,朱仲鈞多次提及,顧瑾之也曾多次勸他,不要輕舉妄動。

  朱仲鈞點點頭。

  顧瑾之一時間沒說話。

  沉默須臾,顧瑾之才繼續道:“要是鬧大了,查到了咱們身上,怎么辦?這可是大事。”

  “如今戰事起,國庫花銷多少,都算在戰事頭上。”朱仲鈞聲音很輕,“這是極好的機會。顧瑾之,這件事要是鬧大了,咱們就能偷了大半的國庫,還能把這天下的吏治,弄得腐敗不堪。別說太子那么任性無能,就是皇帝也收拾不了了……”

  “受苦的,還是黎民百姓。”顧瑾之嘆了口氣。

  顧瑾之總是下意識想到道德二字。

  哪怕她也做過不道德之事,她卻是不能像朱仲鈞這般輕松。

  朱仲鈞覺得,再深談下去,顧瑾之心里的抵觸感會更強烈。

  他就輕輕把顧瑾之摟在懷里,吻了吻她的鬢角。

  顧瑾之這一夜,沒怎么睡好。

  朱仲鈞卻是睡得很甜。

  他已經在著手處理錢幣的事情。

  顧瑾之就睜只眼閉只眼。

  她心里仍是難安。

  朱仲鈞這么鬧下去,這天下遲早要被他攪得渾濁一片。他就是想靠著這渾濁,來建立他的大業。

  他的大業,是和顧瑾之通過氣的。

  顧瑾之也表示支持。

  半途而廢,不僅僅會前功盡棄,甚至會招來殺身之禍。

  顧瑾之如今的悲天憫人,都顯得可笑又無用。

  她的手,輕輕放在胸口。

  久久的,她心頭的郁結,才能緩緩褪去。

  朱仲鈞回京之后,每日都要上朝。

  太子依舊看他不順眼。

  朝中依舊無甚大事。

  三公主擇婿的事,已經提交到了禮部。

  京城附近,非文武官員家的子弟,相貌清秀、家世清白者,都可以到禮部報備待選。

  禮部會做出初步的篩選,再向皇帝請旨,由皇帝命司禮監的太監,在諸王館會選。

  司禮監的太監,會選出三人。

  這三人要接受教育,再等一個良辰吉日,送到皇帝面前,由皇帝選擇一人,為駙馬。

  落選者,待遇也不錯,可以在當地儒學得到一個貢生,還有另外的獎賞等。

  如今皇帝不在京,這件事便由太子做主。

  三公主的生母顧德妃憂心忡忡。

  她知道,司禮監的太監,會掌控她女兒未來的命運。去諸王館做第二次篩選的太監,至關重要。

  德妃卻不知道會派誰。

  她也不敢貿然去賄賂。

  所以這些日子,她撓心撓肺,片刻都不安,然后裝病,想把顧瑾之請到了宮里,讓她給顧家傳話。

  這個當口,顧家和德妃是不得干預的。

  德妃也不好公然要見顧家大夫人,這樣目的很明顯。

  如今的德妃,步步謹慎,不敢有半點囂張。

  太后聽聞了德妃生病,又非要點名請顧瑾之,太后心里也是明白幾分的。

  她也沒有阻止德妃,幫她請了顧瑾之。

  太后也想常見見顧瑾之。

  顧瑾之就挺著大肚子,要進宮去。

  朱仲鈞對此很不高興。

  “天氣熱,你又是這么重的身子,要是中了暑,小病成了大事。”朱仲鈞道,“你又不圖德妃什么,這樣替她操勞,不值得。”

  “到底是我姐姐。”顧瑾之笑著道,“走幾步路,熱不著什么。再說,多活動活動,我和孩子都健康……”

  朱仲鈞知道這是借口。

  他也沒有勉強顧瑾之,只是叮囑她:“別答應德妃什么為難之事。你說不定哪天就要臨盤,到時候也幫不上忙,還添了她的怨氣。”

  顧瑾之點頭:“我知道……”

  朱仲鈞陪著她進宮去了。

  顧瑾之先去給太后請安,而后就去了德妃那邊。

  德妃消瘦了些。

  夏日清減幾分,也沒什么大礙。

  “……禮部已經下了榜文,聽聞待選子弟已經多達五十人之眾。禮部會選出二十人,送到諸王館會選。”德妃一口氣道,“你讓大伯父留心,禮部應該有大伯父的人。這初選出來的二十人,定要個個嚴查,卻不可要了那魚目混珠之輩。”

  “好,您放心。”顧瑾之答應,“我出了宮,就去告訴大伯母,讓她和大伯留心。”

  德妃仍提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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