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問:“那你到底想說什么?”
朱信成回道:“其實就一件事,你把食品集團做大做強,上不上市不重要,能夠殺進國內五百強就成。”
白路說:“蘭書記那么大的官,會在意一個小企業?”尤其這位老大主管意識形態,并不負責具體經濟工作。
朱信成看看他,想了下說道:“好吧,其實原因很簡單,書記看重你,但又不是特別看重,所以讓我請你吃頓飯,以私人方式聯系聯系,大家搞搞關系好好處,在這種前提下,如果能給我們這個地方的經濟發展做出一定貢獻,那是錦上添花,再好不過。”
白路笑道:“早說不就得了。”
“早說怕你不信。”朱信成說:“你忘了,我很謹慎。”
白路點頭道:“你確實謹慎,咱喝完酒出來到現在有十五分鐘了,你就推著車走十五分鐘,是怕酒駕么?”
朱信成笑了下說道:“蘭書記選秘書那會兒,找我談話,問我為什么不學車,我說沒錢;書記說很多人都學了,會開車等于是門技能,算是投資;我想了下回話,人活著不容易,吃飯喝水都會發生意外,開車的意外更多,不要說撞死,就是撞個半殘,或者說不用半殘,只要撞了車就一定會不爽,興許會影響工作,我對這些不能把握的事情一定要盡量遠之,只當對自己負責。”
這家伙鐺鐺一通說,找個了驚人的借口,白路呆住,問話:“你真這么說的?”
朱信成回道:“當然,反正我也沒想到書記會選中我,有什么不能說的?可沒想到書記還就選了我。”
白路說:“你這個想法……不知道怎么說,好象是有點兒悲觀?”
“是悲觀,你不悲觀么?”朱信成說:“看著大好世界被咱們折騰成什么樣,能夠健康活著就是幸福,我們為什么不悲觀?”
“好吧。你厲害。”白路想起愛心示范林的事情,問道:“你知不知道中日有個友好基金,日本人出錢,專門在國內種樹?”
“知道。怎么了?”朱信成問道。
“咱省多么?我是說他們贊助種起來的樹多么?”白路問道。
“還好吧,具體不清楚,得明天上班才能查,你想問什么?”朱信成說道。
“我想知道這個種樹活動是怎么回事?因為日本人說咱們有在浪費他們的錢。”白路說。
朱信成笑道:“這是肯定的,到了縣一級。遇到財政困難的地區,扣點錢或者挪用一下都很正常,就怕挪用以后沒有下文,錢就瞎了。”停了下又說:“這個事是共青團做的,是日本方面的私人基金跟咱們共青團合作,主要就是種樹,材料上說是每年要種一千萬棵,共投資一百億日元,去年省里建了三處保護水源林,每年都有很多人申請。但是總數還真不知道。”
“一百億日圓。”白路嘟囔一句:“還真舍得。”
“是當時一個首相提議的,因為沙塵污染和霧霾污染日益嚴重,已經威脅到日本本土,日本人要從根子上治理污染,然后才搞出的這么一個基金,我明天查下,不過你是想查什么?”朱信成問道。
白路說:“什么都不查,是我欠一日本人的人情,那個人問我這件事,說是希望把錢用到正途。也是希望大家都能用心看護樹林,合力綠化環境,現在的情況有些浪費錢。”
朱信成說:“涉及到基層干部和基層工作人員,肯定不能像我們想象中這么好。發生什么狀況都不奇怪。”說完想了下,跟著又說:“潑你點冷水,就算威脅要開除他們,很多基層工作人員都未必在意,這些人不在意誰種樹誰受污染,只在意今天吃什么、能得到多少好處。在他們眼里,利益才最主要。”
白路笑道:“你一個干部,就這么看悲同事?”
“要更正你一點,我是一個很不合群的另類工作人員。”朱信成說:“就這樣吧,今天的任務完成,可以么?”
白路說:“看樣子,你是不打算送我回去?”
“按你說的,我是一個很重要的干部,當然不用特別勤快的送你回酒店。”說著話朝前面揮手,很快停下來一輛出租車。
朱信成拿出十塊錢,跟司機說酒店名字,再跟白路說:“十塊錢應該夠了,不夠的話你填點兒。”
白路說:“你確實有點兒個性。”打開車門上車。
朱信成揮揮手,推著自行車繼續往前走,瞧那意思,是真打算一路走回去。
沒一會兒回到酒店,卻是接到小道士的電話,說他在車站,讓白路去接。
白路說:“你師兄居然放你出來?”
“我來貢獻力量獻愛心,為什么不放我出來?”小道士說:“還一個,我把白狐帶來了。”
白路說:“帶來哪?北城還是省城?”
小道士說:“就在身邊,我弄了個假證明,不然警察查到一準兒沒收。”
白路說:“服了,你真是我偶像。”
“別廢話,趕緊來接我。”
白路報出酒店名字:“自己打車過來,我在門口等你。”
“也行,一會兒見。”小道士掛上電話。
白路沒想到小道士這么快到來,實在意外,更意外的是居然帶白狐過來了?不是應該送去老虎園子給李大慶教授么?
半小時后,小道士抱個大包出現在白路面前,一見面就放下包,掀開包蓋說:“看看,多漂亮。”
成年狐貍很大,這個大包將將裝下兩只。不知道小道士是怎么照顧它們的,兩只大狐貍居然完全不抗拒他。小道士抱出一只說:“好看吧。”那只大狐貍就安靜呆在小道士手里,一不掙扎二不反抗。
白路好奇道:“這么聽話?”
他們說話的地方是酒店大堂,服務員走過來說:“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里不允許飼養和攜帶寵物。”
小道士看她一眼:“大不了不住你這里。”一手抱住大狐貍,另一手拿起包,跟白路說:“咱外面說。”
白路只好跟他出門。
這兩只狐貍確實白,正常情況是,只要是成年白狐,皮毛一定會變臟一些,白中帶灰才對,因為沒人給它們打理。可這兩只狐貍不同,皮毛比家養的白貓也相差不多。白路問:“養多久了?”
“回去沒多久就養了,你看它肚子。”是說大包里的另一只狐貍:“我都不敢動它,就怕出問題。”
白路說:“不敢動還帶它們坐火車?”
“我一路都是抱著的。”小道士說:“其實挺舍不得送給你。”
“舍不得就帶回去,它們跟你關系好,你就養著,需要什么手續、藥物,只管跟我說。”白路說道。
“應該帶不回去了,這一路上……養野生動物是要有許可的,假證沒用,不抗查。”小道士說:“要是不把狐貍留你這兒,萬一動物園或是警察登門,我都沒有理由反駁。”
白路說總會有辦法的。
小道士說:“沒辦法,家里還有好多動物,不過都不如這倆好看……你說它什么時候能生?”說的是懷孕的母狐貍。
“我上哪知道去?”白路說道。
“我以為你什么都知道呢。”小道士說:“我師兄說,送給你最好,送給別人,他不放心。”
白路說:“你師兄真是天地之間第一大怪胎。”看小道士一手抱狐貍一手拿包很不方便,伸手道:“這只給我。”
不用小道士說話,他這一伸手,公狐馬上朝白路瞪眼睛,很怒的表情威脅他。
白路收回手說道:“這家伙是瘋子,嚇唬我。”
“它挺乖的。”小道士說。
“那是對你乖。”白路剛說完話,何山青打過來電話,也是說中日友好示范林的事情。他就查了幾個小時,得到的消息卻是比朱信成多很多,第一句就是:“小日本真牛,拿自家錢送別人,還送的這么堅決,不服不行。”
白路問道:“具體情況是什么樣?”
何山青說:“你連問問題都不會,那是具體情況么?你知道一共有多少片林子有多少個項目?”
白路說:“聽你朗誦。”
估計是在照本宣科,何山青朗誦臺詞,介紹這個基金是怎么回事。
反正是挺大一件事,全名是日中綠化交流基金,具體項目是日中青年生態合作項目,簡單說就是種樹,文化點兒的說法是開展環保合作。
基金成立十來年,投入百億日圓,由兩國多個部門成立委員會專門負責這個項目,比如外交部、林業局,還有日本的外務省和農林水省等許多單位,派專人負責規劃和監督這個項目。
具體工作由共青團系統與日本的相關愛心組織負責,比如實地考察及監督抽查什么的。
日本人一共有二十多個團體加入到這項活動中,跟著國內的工作人員走遍國內二十六個省,建立三百多個各種防護林,種樹近八千萬株。
一個個詳實數據列出,何山青是邊讀邊感慨:“牛。”
這是大致情況,介紹過后,何山青再說:“我查到個人,你應該感興趣。”
白路問是什么人,何山青說:“一個在中國種樹的日本人,種了十年。”
白路問:“他遇到刁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