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真是的,跟一個小丫頭片子置什么氣。”溫皙見慎嬪氣沖沖而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原是赫舍里令儀去了慎嬪的咸福宮,不知怎么又不對盤了,真是枉費了溫皙從中說和。
“娘娘!”慎嬪很是不滿地瞪眼道,“您可別把她當成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片子,她額娘原不過是正室身邊的婢女,從通房、妾侍再到抬舉為二房側室,能夠在正室嫡女手底下安然活到現在,您以為她是省油的燈啊?”
溫皙微微一驚,仁孝皇后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但看康熙對如何便知道,死了還能給自己的兒子如此多的庇佑,活著的時候該是何等人物?而能夠教導出仁孝皇后的人又豈會是簡單的人物,令儀母女能夠在這樣的正室手底下混得風生水起,可見非等閑之輩!只是,赫舍里令儀的演技未免太高了,小女兒的嬌憨、不懂事、口無遮攔,怎么看都不是有心計的!能夠將心機掩藏得如此之深看來后宮里又有熱鬧可看了。
一旁松兒提醒道:“主子,佟小主送來的點心,您還用嗎?”
溫皙微微搖頭,“沒胃口了,叫小廚房做個珍珠圓子吧。”
看了看慎嬪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溫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差點就被那丫頭片子給糊弄了,便道:“你不喜歡她,就罷了,不過也沒必要跟她置氣。以后見面,多長點心眼就是了!”
慎嬪哼了一聲道:“她以仁孝皇后胞妹自居。骨子里傲氣得很呢!嬪妾這點位份,趕明冊封了,她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溫皙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手中把玩著一柄白玉八寶吉祥如意,語氣輕緩道:“你安心吧,她越不過你。”
慎嬪微微一愣,略有喜色:“雖然是庶出,可令儀的出身遠在嬪妾之上”
溫皙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皇上不打算給這一批秀女太高的位份,頂天就是個貴人了。”
聽溫皙如此說。慎嬪頓時心沉到了肚子里,不禁又露出幾分譏諷之色道:“令儀若是知道了結果,保不定氣成什么樣呢!”今早那丫頭就跑到她宮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還口口說她出門沒有肩輿轎攆那該多累呀!慎嬪便氣不過回了一句:你以為你能有嗎?宮中的肩輿轎攆乃是妃位以上才有的。這個小丫頭片子,心倒是極高!還想著能一舉封妃呢!如今連個嬪位都撈不到,可不是要氣瘋了!
溫皙笑道:“今年的秀女雖比往年多出不少,但留下的怕不多。太皇太后想省減些時日,地方設在了體和殿,讓一秀女磕頭問安即可。怕是不如以往活泛有趣。你去看嗎?”
慎嬪腰板挺起,道:“自然要去!現在去。她要給嬪妾行大禮呢!怎么能錯過?”
溫皙撲哧一笑道:“入選了,她還是得給你行大禮!”貴人和嬪雖然只差一級,但卻是天壤之別,多少人一輩子都跨不過這個鴻溝!
翌日,體和殿。居于高座上的是孝莊太皇太后和康熙,太后并不曾來。嬪妃們在抬下左右設了座位,除了溫皙。還有惠妃、宜妃、德妃三個妃位,成妃要照顧兒子、榮妃不喜人多的地方。都沒有來,嬪位則有慎嬪和福嬪。尤其是福嬪,竟然越過了惠妃,坐在右側第一的位置上,笑嘻嘻地一副天真模樣。幾個妃位臉上都不怎么好看。
坐在溫皙下手的是宜妃,連她都道:“太皇太后只是叫她靠近點座,她倒是真不客氣!”
只聽殿外太監手持冊子,揚聲念道:“正黃旗都統圖昆之長女伊爾根覺羅氏,年十六!正黃旗右翼前鋒營統領之次女布蘇克氏,年十五!宗人府丞阿格圖七女察哈爾氏年十六!都轉鹽運使司運使三女布楞都爾本氏,年十四!”
整個正黃旗下來,前頭的基本都是留牌子不記名,留作指婚的,或者是年紀太小,給記下名字三年后再選。當然不會直接說留或者不留,而是前者賜玉佩,后者賜珠花,撂牌子的賜香囊。接到賞賜,自然都曉得自己屬于哪一類。殿選基本上就是個分門別類的活動,將秀女分成四類,最后再做賜婚。其實大部分的秀女不是給康熙自己的,主要是給宗室親貴拴婚,可以說選秀是一個大型的相親活動,不過得皇帝先選罷了。一個正黃旗下來,一個留牌子記名的都沒有,也就是說那位高高在上的oss一個都沒相中。
選秀都是按照所屬的旗,一旗一旗地來,按照出身高低排列,先是正黃旗,后鑲黃旗,再是正白旗,然后下五旗。滿軍旗完了,才輪到蒙軍旗和漢軍旗。不過從人數上看,今兒光滿軍旗就夠看的了。
“鑲黃旗一等承恩公噶布拉三女赫舍里氏,年十三!鑲黃旗二等毅勇侯孫女額爾輝額哲特氏,年十五!山東布政使合泰嫡長女瓜爾佳氏,年十五!”
齊刷刷六個秀女一排入殿,叩頭問安。康熙這才有了幾分興致,卻不先問秀女話,微微轉頭對梁九功道:“如意都備好了嗎?”
梁九功笑呵呵一側身,指著身后小全子和小喜子捧著的剔紅牡丹紋盤道:“回皇上,已經備好了,造辦處特制了一批金鑲玉小如意。”如意僅有三寸,精致小巧,為赤金打造,首、中、尾分別嵌著碧玉,靈翠動人,是上好的質料,溫皙微微一瞥,只準備了十二件小如意,素來造辦處都會早早買通了康熙身邊的人,打探倒地留中多少,然后多準備幾柄如意。
如意,是專門賞賜了留牌子記名的秀女的。也就是留給皇帝自己享用的。如意、如意,如了皇帝心意,便是此意。康熙掃視了這一波秀女,笑容滿面道:“都抬起頭來!”
“是!”六個秀女巧笑嫣然,微微抬起頭,各含千姿百態,端的是燕瘦環肥,姿色不凡。
康熙在選秀上一旦心情頗好,就該輪到嬪妃們心情不好了。滿軍旗的秀女。一旦入宮,必然位份不會太低,嬪妃們自然視若強勁對手了。
“雖然朕許多年未曾見令儀了,但是依稀眉宇熟識,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康熙笑容可掬,手中的翡翠凸雕蓮花佛珠撩在桌子上。“梁九功”
“!”梁九功親自取一枚金鑲玉的小如意,頓時露出為難神色,道:“皇上慧眼如炬,奴才可是眼拙得很,不知赫舍里小主倒底是哪一位?”梁九功這番話說出來,純粹是討康熙開心了。秀女都是按照念名的順序從左到右排著,梁九功就算不認得。也知道該是哪一個。
康熙聽了,果然呵呵一笑,也不指名,只看了一眼秀女中含羞微笑著的赫舍里氏道:“你只看,哪個長得跟仁孝皇后像,便是了!”
梁九功急忙拍了自己腦門一下:“瞧奴才笨的!”急忙手持金鑲玉小如意,走到左數第一個秀女跟前。道:“可不是嘛!瞧小主,額頭、眉毛、眼睛。都活脫脫跟仁孝皇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嘛!”
赫舍里令儀低頭淺笑,含羞地接過小如意,微微抬頭看了康熙一眼,又急忙垂下頭,細聲道:“有勞公公了。”然后,朝著康熙和孝莊跪拜行大禮:“多謝皇上賞賜,多謝太皇太后恩典!”
溫皙仔仔細細瞧著赫舍里令儀,羞得小臉紅撲撲的,一臉的開心羞怯,卻無絲毫不悅。尋常女子,若是被人當做是替身,是靠著像某某人才入了旁人的眼,怎么也會不高興吧?她卻一副小女兒的歡欣雀躍之態,面含羞澀,兩頰都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人的演技高的一定程度,連臉紅都能演出來嗎?
被福嬪搶了右邊第一位置的惠妃笑容大大的,抿嘴道:“不說還不覺得!臣妾看著,這可不活脫脫就是先皇后入宮時候的樣子嗎?”
惠妃資歷深厚,與榮妃一般,都是早于仁孝皇后入宮的,自然是見過剛入宮年歲不過十二三的仁孝皇后赫舍里氏,自然便可比較一二了。
赫舍里令儀依舊沒有絲毫不悅,一手捧著自己的臉蛋,嬌聲道:“是嗎?以前瑪法在世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她口中的“瑪法”便是康熙當年四輔臣之首的索尼了。
這時候孝莊太皇太后突然開口道:“左數第三個秀女,很是端莊。”
說的便是瓜爾佳言容了,她的姿色在六人中屬于墊底的,但通神的氣度,安然嫻靜,絲毫沒有過于急躁或者緊張,一派從容鎮定,無怪乎入了孝莊的眼。
德妃開口道:“太皇太后慧眼,這瓜爾佳氏可還是貴妃娘娘的表妹呢!瞧著嘴角有些相似呢。”
溫皙眼皮一挑,語中略帶了諷刺之意:“德妃好眼力,本宮自己都沒看出來呢!”
德妃訕訕一笑,不再言語。
康熙看了看溫皙,面帶笑容道:“是個不錯的,該指個好去處才行。”
孝莊開口,和藹地道:“哀家挺喜歡這樣端莊的,就賜個如意吧!”又看著溫皙道,“貴妃應該無異議吧?”
溫皙眉頭一動,孝莊竟然問了她?是了,康熙眼見著是沒有留中的意思了,畢竟瓜爾佳氏再端莊,端莊的女子看上去總是顯得不怎么出挑,又沒有情致。若是因此言容留中,只會感激孝莊,孝莊這是在為福嬪拉攏幫手呢!
溫皙一笑,道:“太皇太后和皇上做主即可。”只是,凡是出身不錯的秀女,自幼便接受禮儀教養,自然是多有端莊的,卻不知為何獨獨言容入了孝莊的眼睛。是了,溫皙突然想到言容的嫡母正是博爾濟吉特氏,怎么也能跟科爾沁牽扯道一點親屬關系。
一個上午看下來,只看完了上三旗,賜如意只有三人,除了赫舍里氏和瓜爾佳氏,就只有一個正白旗的海佳氏,出身不高。下午的時候,看的速度就寬了,撂牌子的也多了,沒有撂牌子的也大多數都是要準備指婚宗室的,選看完了之后就可以離宮回家等著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