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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那小子的娘

  “皇阿瑪,別讓那小子做御前侍衛好不好?”一回到行宮,玉錄玳就拉著康熙的袖子,一副撒嬌的架勢。

  康熙伸手彈了下玉錄玳的額頭,“朕已經答允曹寅了,君無戲言!”

  玉錄玳頓時嘟囔了嘴巴,跺了跺腳:“可是女兒不喜歡那小子!”

  “不許胡攪蠻纏!”康熙佯怒道,看了一眼跟隨著玉錄玳和齊不琛的侍女,生了幾分疑惑:“朕不是叫舜安顏保護你嗎?怎么不見他在你身邊?”

  玉錄玳怒了努嘴,坦言道:“他太礙事了,女兒叫他去買好吃的、好玩的了!”

  礙事?溫皙咂咂嘴,這個舜安顏長得不錯,玉樹臨風,又不是多嘴饒舌的人,怎么玉錄玳會覺得他礙事呢?溫皙便悄悄端量了齊不琛那帶著幾分幽怨的眼神,似乎是投在玉錄玳身上的,幽怨之中又頗有幾分無奈的味道。溫皙怎么會看不出,齊不琛對舜安顏是動了幾分情的。只是不知舜安顏他,心屬于誰呢?

  溫皙不欲讓康熙問太多,便插口叫玉錄玳和齊不琛都下去換衣裳了。此時天色微暗,殿內掌燈,四貝勒帶著小石榴、小蜜桃回來,要向康熙回稟所查案件,溫皙不欲插手政務,便尋了個由頭告辭了。

  溫皙住的地方,還是當初的有鳳來儀堂,不過時隔多年,更加華美,華美卻不失韻味,室內菱花架子上擺設了幾盆含苞待放的綠花春蘭,已經能夠聞到幽幽的香氣。格外清雅,此花不像是尋常的蘭花,只是溫皙也不曉得品種。織造府果然在丁點兒小事上都格外費心,因曉得溫皙不喜焚香,故而擺放了有奇香的蘭草。

  次間是寢室,用福祿呈祥步步錦地的玻璃落地罩與明間分割開來,地面鋪五福捧壽紋的猩紅地毯,剔紅牡丹紋香幾上亦擺放了蘭花,這一株溫皙認得。是虎頭蘭,生長于云南,十分難得。虎頭蘭花型偏大,葉片清俊,花香并不濃郁,是淡淡的清香。有安枕之效,溫皙很喜歡,故而放置在室內床畔。

  綴滿了金黃色流蘇的帷帳是過渡均勻的雨過天青色的織錦緞,看了叫人十分舒爽,上頭用金線刻絲繡滿了密密的常春藤,帷帳用金鉤掛起在兩側。只落下一層薄如霧靄的粉霞色綃帳,明透如水。觸手涼涼的,如云霧一般輕盈,故而稱之為“霧綃”。綢緞錦繡綃綺,各有其用,而這綃,質地纖薄,素來用作帷帳。而因起纖薄。故而無法刺繡,但是此綃帳上因略深一色的石榴紅的繡線繡了密密麻麻的曲水紋。仿佛瀲滟波光投射在床榻上,隨著綃帳被不易察覺的微風浮動,那投射出來的水紋也緩緩浮動著,這樣好的綃帳在宮中也難得一見。

  溫皙亦不得不嘆一句,“織造府,堪比紫禁城。”這樣的繁華背后,不知道織造府的賬目上已經有了多大的虧空。

  忽的風一吹,綃帳漫天舞動,原來是竹兒進來了,帶進了外頭的一室夜風,竹兒福一福道:“主子,曹寅之妻李氏求見。”

  溫皙哦了一聲,轉臉親手落下雨過天青色的織錦帷帳,厚重的織錦緞帳便壓得住霧綃帳了,“請去正堂吧。”

  溫皙理了理自己耳邊的余發,亦起身去明間正堂。曹寅的妻子,與溫皙也算有一面之緣的故交了,彼時她還是少婦風韻,如今也不算年輕了。溫皙聽聞,李氏是曹寅的繼室妻子,故而年紀上小了曹寅將近十歲,早年與曹寅生過好幾個兒子,只是都夭折了,故而如今膝下只有曹一子。

  僅有一個兒子,自然關愛至極,怪不得這么快就來了。

  李氏著一身絳紫色萬福如意紋的衣裳,進來倒頭便叩首,無比前輩恭敬:“奴才給皇貴妃請安!”

  溫皙端身坐在雕花梨木嵌琉璃的椅子上,語氣溫和:“故人相見,何需多禮?”便吩咐了竹兒去親自攙扶李氏起身。

  見溫皙如此和氣,李氏也松了半口氣,起身偷偷瞧了一眼溫皙的面容,想來就算不記得這張臉,憑借曹回去對她這個母親的回報,也足矣讓她想起當年你的故交,而溫皙的話亦足夠叫她確認了皇貴妃便是當初的秀才“溫西”。

  李氏面帶了極其溫順的笑容,道:“奴才是替犬子來請罪的,犬子曹今日冒犯公主,還請皇貴妃降罪!”說著,便又要跪下。

  溫皙虛扶了一把,道:“只是誤會罷了,過去便過去了。”溫皙并無意在這點小事上糾纏,何況論起來總是玉錄玳的不是。

  李氏旋即剩下的半口氣也松緩了,面上浮現幾縷心安的笑意,“多謝皇貴妃寬宏大量,奴才特備了些小玩意兒算是給皇貴妃和六公主的賠罪之物,還請皇貴妃和公主千萬不要嫌棄。”

  說著她身后低眉順眼的二個婆婦便恭恭敬敬地奉了兩個碩大的錦盒上來,溫皙只一眼神示意竹兒收下,若是不收李氏定然不放心,想來也不過是些珍玉古玩之類的東西罷了。

  溫皙一直保持著溫和的態度,雖然如今的李氏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聰慧溫婉的少婦了,畢竟時移世易,身份也與當初迥然不同,難怪她恭敬而謙卑。溫皙卻如見老友一般,語氣無半分高高在上,寒暄道:“這些年,夫人還好吧?”

  李氏欠身道:“承蒙皇貴妃福澤庇佑,奴才一切安好。”這話十分客氣,倒是不如當初的親近了。

  溫皙略有無言,繼續道:“本宮瞧見你的哥兒也長大成人了。”依稀還記得那個白嫩可愛的孩子,如今也是翩翩少年郎了。

  說到曹,李氏面色多了繼續慈愛的笑容,“還好,只是性子還需要磨一磨!”又急忙道:“還好皇貴妃都是海量的人,沒有和他一般計較!”又忽的想到了兒子跟她復述的當時的話,含了幾分擔憂,小心翼翼地望著溫皙:“公主也不會和犬子計較吧?”

  李氏到底是一門心思為兒子擔憂的,溫皙又何苦為難她,便道:“你只需記得,君無戲言即可。”

  “是、是!”李氏連忙稱是,急忙不迭地自責:“是奴才糊涂了!公主是皇貴妃的親生女兒,自然也是海量的人,皇上更是一言九鼎!是奴才小心眼兒了!”

  溫皙略一抬手,指了指右手邊兒設的座椅,語氣隨和道:“坐下說話吧。”

  李氏正要開口拒絕,卻見皇貴妃面容溫和如水,許是覺得推辭也太過無禮,便急忙躬身謝過,只那半個臀側身坐在椅子上。

  溫皙命人上了茉莉雀舌毫,徑自飲了半口,道:“這有鳳來儀堂本宮也是第二次住了,上回還是康熙二十三年呢,轉眼都過了十五年了,瞧著比當初更雅致了幾分。”

  李氏急忙垂首道:“給皇貴妃預備的地兒,奴才自然要盡心竭力!自然也是不能跟宮里相比,只愿皇貴妃住的能舒服一些!”

  溫皙微微點頭,“這次南巡,皇上也特意叫本宮安排了曹貴人隨行,想來孫夫人見了會很高興。”

  “都是皇上和皇貴妃的恩典!”李氏急忙接話道,“曹家自然感恩戴德,母親見了貴人十分歡喜!”

  曹貴人已經不比剛剛入宮的時候了,年老色衰,恩寵稀薄,又一直不曾有過生養,故而一直只是個貴人。這次帶上她,不過是因為數月前,曹寅上請安折子的時候提及老母年老,希望能再有生之年再見曹貴人一面罷了,康熙到底顧念這位孫嬤嬤,便順手帶上了曹氏,南巡途中也不曾叫他侍寢過,不過比照嬪位待遇給曹氏,也算給她體面了。

  和李氏說話,溫皙也覺得有些不自在,她處處恭謹,倒叫溫皙也拘謹著了。隨便說了兩句,問了問孫夫人的身體,溫皙便要打發她退下,偏生外頭小鹿子侍立在屏風外稟報道:“主子,六公主來了。”

  玉錄玳原本是安置在有鳳來儀堂西面的梧桐閣,來往十分方便,剛稟報了,玉錄玳便笑語嫣然快步走了進來,嬌聲喚了一聲“額娘”,然后笑嘻嘻道:“舜安顏腿腳忒慢,這會兒才把女兒要的東西買回來了!”說著叫跟隨的綠痕捧了些江寧時興的絹花、首飾上來。

  李氏亦急忙跪下行禮,“奴才給六公主請安。”

  玉錄玳也沒太在意李氏這個人,手一揮,拿了溫皙的茶盞捧著喝干了,才隨口道:“起來吧!”

  溫皙瞧著玉錄玳那副禮數不周的樣子,忍不住低頭咳嗽了一聲,道:“這位是江寧織造曹寅的夫人。”

  玉錄玳一愣,指著李氏道:“那她就是那小子的娘了?”

  溫皙聞言,立刻狠狠地瞪了玉錄玳一眼,道:“是曹的母親。”這孩子完全是被她這個做額娘的給慣壞了,脫口而出的話居然那么失禮!

  玉錄玳吐了吐舌頭,看了一眼李氏,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夫人,打扮得體,長相也是十分溫柔,便道:“瞧著有幾分眼熟呢!”

  自然是眼熟了,玉錄玳還在襁褓中的時候,還喝過李氏的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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