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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科爾沁

  康熙三十八年閏七月,康熙御駕啟程巡視塞外,留太子礽監國,大阿哥、四阿哥協理。康熙自然是不放心把朝政交給太子一人,所以留了大阿哥和他針鋒相對去了。

  御駕浩浩蕩蕩,玉錄玳陪同溫皙乘坐在皇貴妃輿車中,紫琉璃小榻上放著精致的點心,溫皙閑來便吃些,再喝點茶水,倒也悠閑。玉錄玳變成了長脖子的鳥,不住地往外探頭。

  溫皙只悠悠地道了一句:“豐臺大營八旗軍在你皇阿瑪身邊護駕開道呢!你的脖子縱使有三丈長,也瞧不見!”

  玉錄玳羞得通紅了臉蛋,跺了跺腳,“額娘!”

  溫皙吃吃一笑,嘴里還含著一小塊蓮花酥,差點沒給噴出來,到底是情動的少女,表情都那么可人!

  迤邐行進了大半個月,即使路上不曾耽擱,也花了將近二十日才到科爾沁邊緣地帶,距離最近的科爾沁部、喀喇沁部、巴林部等幾個部落臺吉已經來此迎駕了。

  迎駕的場面甚是浩大,巴林部如今的臺吉、已承襲了多羅郡王爵位的烏爾袞與妻子榮憲公主也同來迎駕,康熙久不見女兒,自然想念,故而此行溫皙圈了榮妃伴駕,好叫她們母女團聚一番。而烏爾袞的祖母固倫淑慧長公主年紀愈老,常常神志不清,故而未能前來。康熙只嘆息一聲,叫賜下無數珍貴藥材,方才問及其他。

  時光果然能改變很多,比之出嫁時候的嬌艷幸福,如今的榮憲公主頭上多了幾許愁容和老態。雖然她依舊年輕,雖然她已經生育了一子一女,地位穩固,康熙更立了榮憲公主與烏爾袞年僅五歲的兒子為世子。她的地位已經穩如泰山,卻并不幸福。溫皙雖然不甚清楚,卻還是知道烏爾袞的長子并非榮憲公主生育,而是那個叫托雅的愛妾所生。故而世子是烏爾袞的次子。

  榮妃則徑自抱著女兒和外孫兒喜極而泣,不住地問她過得好不好,額附對她好不好。這么多人瞧著,榮憲公主只能無奈地說一切都好。照規矩,出嫁的公主可以每年都回京城居住一段時間,只是卻沒有規定公主必須年年回京居住,故而大多數的時候京中的公主府都是空閑著的。榮憲公主自從出嫁,八年里也只回京過兩次罷了!因為烏爾袞已經是臺吉,以后便不能長久離開巴林部。也因此榮憲公主以后也不能回京了。除非有康熙圣旨召見。

  溫皙瞧著榮妃與榮憲公主。不忍有些唏噓,縱然是漠南蒙古,距離京師也有千里之遙。哪里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京中的公主府,大多數不過是個擺設罷了。而榮憲公主估計還是幸運的。因為她已經有兩個孩子,比起端靜公主(三公主舒舒)好太多了。

  端靜公主嫁給了喀喇沁部杜棱郡王次子烏梁罕氏噶爾臧,至今沒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噶爾臧已經有好幾個兒子了——縱然是公主,也不能阻止丈夫納妾,何況遠在蒙古呢?溫皙記憶中那個嬌俏可愛的舒舒公主已經是愁容密布了,她的生母貴人兆佳氏也因為溫皙的隨筆一圈,伴駕來了,母女分別七年方才一見,不禁雙雙落淚。

  遙望著茫茫的大草原,明明是個很美麗的地方,為什么她們都不幸福?是了,以政治為目的的婚姻,又怎么會幸福呢?溫皙不禁靠在康熙懷中,“雖然榮憲和端靜什么都沒有說,臣妾看得出來她們過得并不好。”

  康熙撫摸著溫皙的肩膀,道:“放心,朕答允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溫皙恩了一聲,眉宇中透著道:“若遠嫁蒙古,臣妾寧愿是曹顒!”曹家是出身不高,正因為出身不好,曹氏絕不敢叫玉錄玳受委屈。

  康熙不覺蹙了眉頭,道:“八旗子弟有的是好男兒!”雖然康熙仍然不贊同溫皙所說,但是語氣也比之前松緩了幾許。

  “玉錄玳被臣妾慣壞了,太任性,若是嫁得門第太高,臣妾怕她會受委屈!”溫皙低低道。

  康熙鼻子一哼,頗有幾分傲然:“玉錄玳是固倫公主!誰敢虧待朕的嫡親女兒?!”

  “其實——”溫皙柔軟了語氣,帶著幾分感嘆,“當日在江寧,玉錄玳說不許曹顒納妾,曹顒就真的將馬上就要抬進門的妾室給攆了回去,這一點,旁人便做不到。”

  康熙擰了眉頭,想要出言斥責,卻又不知該如何斥責了。曹顒的確違拗了父母之意,卻是對玉錄玳真心,康熙想說點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

  “若不計較出身,曹顒的確無可挑剔了。”溫皙又加了一把火,其實她也很欣賞曹顒,能夠一心一意待一人,這才是溫皙最看重的。他日后不會納妾,那玉錄玳就沒有委屈可受。若換了旁人尚主,就算顧忌公主,不敢太花心,也是要納幾房妾室的。就像舜安顏,成妃那邊已經跟齊不琛通了氣,送了齊不琛身邊的貼身心腹宮女去做了試婚格格。

  康熙微微嘆了一口氣,“朕總覺得委屈了玉錄玳。”

  溫皙笑語道:“豐臺大營兵將何其多,皇上卻欽點了曹顒也作為出巡護衛,可見對他還是有所考量的。”

  康熙沉默少卿,道:“曹顒的確很出眾,豐臺大營駐軍提督素來嚴苛,極少說誰的好話,卻數度夸贊他!”

  豐臺大營是京師最重要的屏障,駐軍提督必然是康熙最心腹之人,曹顒去時不過一個低級小官,既然能夠得到正二品提督的欣賞,可見是真有幾分本事。

  溫皙含了笑意,道:“若他真的可堪造化,皇上抬舉他一二也無妨。”

  康熙不置可否,只道:“且看看吧。”

  晚上,宴蒙古臺吉、親貴,觥籌交錯,自是熱鬧非凡,有明快美麗的蒙古姑娘繞著篝火唱著溫皙聽不懂的歌,溫皙只靜靜地陪伴在康熙身邊,而玉錄玳則陪伴在康熙身邊。

  溫皙聽不懂蒙古語,只能聽著康熙操著一口流利的“外語”和那些蒙古親貴們交流,蒙古人長得都人高馬大,嗓門都特別大,吵嚷地溫皙連個瞌睡都打不出來,只能低頭啜一口小酒。酒自然是稀釋過了的梨花白,故而味道寡淡,沒什么韻味。

  只見科爾沁的臺吉達爾汗親王拉著自己的兒子出來,給康熙磕頭,又說了兩句。康熙微微變色,看了一眼溫皙,溫皙不知曉緣由,可玉錄玳是懂得蒙古語的,氣得臉都漲紅了,拍案而起,直接拿滿語跟達爾汗親王父子說了一句。

  溫皙不懂蒙古語,滿語還是懂的,玉錄玳說的是:“若想娶本公主,先贏了本公主再說!本公主的夫君必須是最英勇的巴圖魯!”溫皙這才曉得,原來達爾汗親王是要為其子求娶玉錄玳。

  玉錄玳這話說出來,在座蒙古親貴無一人惱怒,反而年輕、未娶妻的都躍躍欲試。連太后也頗有寵溺之色,道了句:“都是哀家和皇帝寵壞了這孩子了!心氣忒高!”隨即,太后看了一眼達爾汗親王,道:“奇塔特這孩子,雖然才十九歲,卻是科爾沁草原最英勇的男兒!”

  玉錄玳面有不服氣,道:“是否最英勇,也要比過了才算!”

  溫皙急忙瞪了她一眼,“玉錄玳,不許無禮!”

  玉錄玳只得憤憤做回原位,奇塔特是達爾汗親王次子,但是親王長子早夭,次子也與長子無異了。奇塔特長得高大威猛,十分健碩,年才十九,卻如成年人一般,聲音也十分洪亮,他亦通曉滿語,便以熟稔的滿語對玉錄玳道:“請公主示下,該要如何比?!”話說得客氣,卻頗有勝券在握的架勢。

  玉錄玳哼了一聲,道:“你們誰想要求娶本公主,便去比過,至于如何比本公主不管,只叫最后贏的人來見本公主便是了!”

  溫皙微微一笑,玉錄玳這話挖了個陷阱,直說叫最后贏了的人來見她,卻沒說最后贏的人能做她的駙馬。在終生大事上,玉錄玳還不至于糊涂了。

  一語出,其他幾個部落的青年俊杰看向奇塔特的眼光便頗有挑釁之色了,且不說玉錄玳是大清最尊貴的固倫公主,單單是玉錄玳如此嬌艷美貌,就足以叫這些四肢發達的蒙古人爭紅了眼。

  玉錄玳如一只驕傲的小孔雀,昂著腦袋,渾身散發著這個年紀所獨有的青春傲然姿態。溫皙都不得不嘆一句,女兒長大了,也越來越漂亮了。因練習吐納經,玉錄玳肌膚如玉,光潔白皙,五官長得有肖似溫皙,卻更多的是年少的傲氣和嬌憨之態,她已經有了她的魅力,足以叫許多人為之瘋狂了。而引起了眾人瘋狂的她,卻轉而朝溫皙狡黠地一笑,如一只偷了雞的小狐貍。

  溫皙默默飲了一杯酒,起身道:“臣妾不勝酒力,想先回去了。”

  得了康熙應允,溫皙便施施然帶著玉錄玳回去了,徒留帳中那些人針鋒相對去吧。玉錄玳一走,只怕他們更會不知收斂地對立起來。大清的公主看似不少,但是在如此多的蒙古部落,如此多的蒙古“俊杰”眼中,只會嫌少,固倫公主就更少了,如此美艷的固倫公主就更是稀罕貨色了,如何不掙破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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