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營帳,溫皙仔細看了小鹿子搜羅來的資料,這個奇塔特并不簡單,太后說他是“科爾沁草原最英勇的男兒”,并非虛言。便轉手將那一沓子東西遞給玉錄玳瞧,玉錄玳看了兩眼,也不禁皺了眉頭,望著溫皙道:“真的有那么厲害?能拉開十二石弩?!”一石為三十斤,十二石便是三百六十斤,的確叫人驚訝,能舉起三百斤的重物就已經算是力大無比了,何況是拉開十二石的巨弩呢?!
“科爾沁早有流傳,奇塔特天生神力,只怕十有是真的了。”溫皙凝神道。
玉錄玳鼻子一哼,帶著幾分傲色,“光力氣大有什么用!且看他能不能贏了旁的部落的子弟再說吧。”
溫皙嘴角亦勾勒出一個笑容,“不錯,既然我們曉得了他力大無窮,那個旁的部落自然不會不曉得,故而必然會想辦法對付他。且先由著他們斗一場吧!”反正,誰也沒答允,贏了的人就能尚主。
三日后,科爾沁等幾個部落便商討出了比試的方法,采取最原始的摔跤,能夠在擂臺上堅持到最后的便是勝利者。
如此熱鬧的好戲,自然不能錯過。而如溫皙預料一般,其他部落的確在暗暗對付奇塔特這個天生神力的人了。打擂臺,便無法避免車輪戰,他們是要耗光奇塔特的力氣!蒙古人固然四肢發達,可也不見得頭腦簡單。
看戲的人紛紛入座,溫皙帶著玉錄玳坐在康熙左側,惠妃帶著七公主在康熙右側。往下則是榮妃,嬪妃按照次序一一入座。
今日艷陽高照,明黃的華蓋都不能遮擋全部的太陽了,溫皙微瞇了眼睛。和女兒一起嗑瓜子,喝茶閑聊。
打擂臺,素來先上去的從來不是主角,都是試探性的。所有人自然也都是這么想的。只是沒想到奇塔特竟然一馬當先跳了上去,昂聲吼了句蒙古語,似乎是挑釁的語言,氣得底下不少蒙古子弟都幾乎按捺不住要沖上前去了。
然后便是一個身軀比奇塔特都是壯碩,個子比他高出一個腦袋來的蒙古男子跳了上來,看起裝束可知,此人地位并不高。此人先自報了姓名,奇塔特自然一副不屑至極的目光,立時便激怒了此人。
結果。自然沒有什么懸念。這個大個子被奇塔特從擂臺上扔了下來。似乎打折了胳膊,也爬不起來了,也沒力氣叫嚷了。被人給抬走了。
奇塔特面露兇光,又大吼了一聲挑釁的語言。方才若不是顧忌著在御前,只怕他把對死也不足為奇。
人一個個地上去挑戰,奇塔特卻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不但沒有絲毫疲憊之色,反而愈發兇悍了,下手也愈發狠了,接連廢了好幾個其他部落的勇士。蒙古諸部落,果然是互相較量,在擂臺上莫說是打殘了,就算是打死了,也不許報復,這是蒙古人的規矩!
臺下有年輕的嬪妃,露出畏懼的神色,有幾個答應看著臺上血肉橫飛,幾乎沒暈過去。溫皙聞著那血腥味,胃里也有幾分不適,這個塔奇特簡直是一頭野獸!單憑這一點,溫皙也絕不會叫玉錄玳嫁給他。萬一婚后搞家庭暴力也怎么辦?溫皙遠在京城,可是鞭長莫及。
玉錄玳雖然驚訝于塔奇特的武力,卻不屑啐了一口:“蠢貨!”見溫皙眼神望過來,玉錄玳便解釋道:“方才被他打斷了腿的是土默特部臺吉的幼子,如此科爾沁部和土默特部算是勢同水火了!”
溫皙吃吃一笑,道:“你真以為他是蠢的嗎?科爾沁部本來就和土默特部有所不和,如今頂多更加不和罷了!擂臺上的比試,生死各安天命,是蒙古人不成文的規矩!何況——你仔細瞧瞧被他打殘了的,全都是和科爾沁部有所齟齬的,而與科爾沁較好的,最多受點輕傷給扔下臺去!”只是到了最后,上去的人必然是寵著固倫額附的位子去的,故而塔奇特便不留手了...更重要的是——溫皙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低聲道:“你仔細聽,塔奇特呼吸已經急促了、心跳也加快了,已然不必一開始的時候那樣游刃有余了!”
玉錄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下手愈發狠了!”
溫皙慵懶地打著扇子,到了這個時候也必須下狠手了,下狠手才能震懾其他也覬覦著額附位置的人,固倫額附的位置是吸引人,可是為此而殘廢了,便也不值得了。
果然,在奇塔特又扔下了一個滿口吐血的喀喇沁部勇士之后,再無人敢上臺挑戰了。奇塔特在擂臺上狂吼了兩聲,還是蒙古語,溫皙還是聽不懂,不過臺下不少蒙古勇士都氣得不成樣子,卻不敢上臺。
這時,科爾沁達爾汗親王上前向康熙行禮,笑道:“皇上,犬子是否可以算贏了?”
康熙只側臉看了看玉錄玳,玉錄玳笑盈盈起身,走到康熙面前行了一禮,道:“力氣倒是挺大的。”便看向擂臺,招手道:“別吼了,下來吧!”
玉錄玳這一喚,奇塔特果然興奮地跳了下來,跪下分別給皇帝和固倫公主行禮。
康熙滿意地點點頭,對達爾汗親王道:“你這個兒子果然天生神力!”
“皇上過獎了!”只是達爾汗親王面露自得,恐怕心里一點也不覺得“過獎”吧?
康熙隨即將下賞賜:黃馬褂一件、御用金刀一柄、黃金千兩,珠寶無數等等,賞賜得格外厚重。
達爾汗親王和其子奇塔特卻不謝恩,親王看了看六公主,帶有幾分試探地問道:“既然犬子已經獲勝,那求娶六公主之事...”
玉錄玳面含了傲然之色,緩步走到奇塔特面前,笑靨如花:“你力氣的確很大!雖然今日在場的蒙古部落并不多。可你既然贏了,本公主就算你是蒙古第一的勇士好了。”
奇塔特本是十分高興的,可是聽到六公主格外咬重了“就算你是蒙古第一勇士”,叫他有些不悅。卻也不好說什么。
玉錄玳笑容氤氳,朝著康熙有撒嬌之態:“皇阿瑪,既然姑且算他是蒙古第一勇士,那您就從身邊隨便叫個侍衛出來跟她比比。若是他贏了,就算他是最英勇的巴圖魯了。”說完,她有轉身道:“既然要比較誰才是巴圖魯,自然要比摔跤和騎射,你方才已經比了那么多場摔跤了,力氣想必也耗盡了,本公主便不占你便宜,你便和皇阿瑪的侍衛比一比騎射吧!唔——,今日天色不早了。若是騎馬還要去選馬。頗費時間。就只比射箭吧!”
玉錄玳如此巧舌,康熙怎會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現成的便有一個百步穿楊的奇人!康熙笑著吩咐道:“傳三等侍衛曹顒!”
曹顒原為藍翎侍衛。后來一進京就被掉往豐臺大營,是平調。如今回來做侍衛憑空生了一等,由正六品藍翎侍衛升為正五品三等侍衛了。
奇塔特身為親王嫡子,又自負武功,如今叫他跟個區區三等侍衛比較,他本就覺得屈辱,等到曹顒上來,見是個細皮嫩肉的小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朝玉錄玳行禮道:“六公主,您叫這種白白嫩嫩的公子哥跟我比,未免太瞧不起奇塔特了。”
曹顒雖未漢軍旗,自然不懂蒙古語,只可惜奇塔特偏偏說的是滿語,曹顒也是學過滿語的,登時臉色發青,便以滿語回道:“皇上和公主命奴才來比試射箭,可別找個眼神不好的!那奴才就勝之不武了!”
玉錄玳忍不住撲哧一笑,道:“你只管比就是了!別管是否勝之不武,只要贏了,皇阿瑪自會重重賞賜你!”
康熙含笑,微微頷首,道:“你若贏了,朕便賜你再晉一級,加賜曹氏一族結抬入滿軍旗!”
曹顒聞言,大喜異常,急忙叩頭謝恩,再晉一級便是二等侍衛,如此破格已算格外恩賞,而曹氏一族俱族入滿軍何等榮寵?!皇上在位,除了母家佟佳氏一族,便再無整族抬入滿軍旗的!曹顒如何能不驚喜異常,連忙叩首道:“謝皇上隆恩,奴才一定得勝!”
曹顒如此興奮和篤定的口氣,叫奇塔特更加惱怒:“我們蒙古人跟人較量可從來不會手下留情!”便回首吩咐扈從道:“取我的巨弩來!”
“慢著!”玉錄玳突然揚聲喝止,嬌聲朝笑道:“皇阿瑪,既然比試射箭,自然是要比準頭!那么較量的二人便要用一樣的弓箭,才算公平!”
康熙亦點頭,“不錯!”便吩咐身邊侍衛道:“既然是比準頭,就取兩把尋常弓箭即可!”
侍衛急忙應了,一路小跑,半刻種不到便捧來了兩把黃楊木的弓箭,和兩壺羽箭。奇塔特見那弓箭不過是三石的,立刻含了不屑之色,道:“奴才天生力氣大,這么小巧精致的弓箭,怕弄壞了,不如換十石的來吧!”又看了細皮嫩肉的曹顒一眼,笑道:“若是這位侍衛拉不開十石的,拉九石、八石的也可!”
玉錄玳聽著奇塔特挑釁的話,不禁皺了眉頭,含了幾分憂色看向曹顒。
曹顒從那名侍衛手中接過弓和箭,試了試弓弦,淡然道:“世子方才在擂臺上已經耗盡力氣,若是再開十石弓,曹某會勝之不武!今日不妨且先比準頭,等世子輸了,在來說是弓箭太輕的緣故吧!”
奇塔特輕蔑地一笑,揚聲道:“你若只以為本貝勒只是力氣大,本貝勒會叫你知道什么叫錯的離譜!”
曹顒一副淡然處之的架勢,幽幽道:“世子先,還是曹某先?”
奇塔特從那名侍衛手中大手拿過弓箭,以極快的速度開滿弓搭箭矢上去,只聽見咻地一聲破空聲,羽箭便穩穩地落在了八十步外的靶心上,而那箭矢力道極大,已然穿透了靶心,沒入了整整半支,奇塔特遺憾道:“三石的弓到底太軟,居然沒法叫整只箭矢射穿過去!”
曹顒微微一笑,隨即搭箭上去,亦是滿弓,瞳孔隨即收縮,亦極快的速度放出箭矢,只聽見碰地一聲,是中靶的聲音,但是靶子上卻不見有箭矢。
只聽得太后身邊一個少女嬉笑著道:“不會吧?居然脫靶了?!”
淚奔,均定掉了...大家就這么不喜歡玉錄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