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子之后的赫哲氏悲傷異常,聽說她在景仁宮的偏殿夜夜哭泣,哭聲如杜鵑鳥的踢腳,聲聲泣血。康熙本不欲留她的性命,如今看她可憐,便也不打算加以懲罰了,吩咐了太醫好生調理她的身子,叫她繼續做原本的貴人。
直到那一日,康熙怒氣沖沖得來到承乾宮,回望著景仁宮的方向忍不住斥責:“朕憐她小產,本不打算懲治她,沒想到她竟然胡亂攀誣!簡直是瘋了!”
赫哲氏小產后,康熙也曾去看她,只可惜她只顧著失去孩子的痛苦,精神有些失常,見了康熙嚎啕大哭就罷了,還張口說是佟嬪害了她,轉而又說是密嬪害了她,前言不搭后語,沒有半分證據,卻屢屢出言詛咒佟嬪、密嬪,說必然是她們中的一個,或者是她們二人合謀。
康熙忍無可忍,又見她夜里苦惱不休,吵得景仁宮一宮嬪妃無法安睡就罷了,還驚得十一公主每每啼哭。隨即,佟嬪在昭貴人房中搜出了能夠使得女子強行有孕的方子,據昭貴人親口所說,乃是密嬪給她的方子,佟嬪便將赫哲氏原話告知了康熙。
康熙大怒之余,便叫赫哲氏挪去冷宮住著的。倒地,昭貴人還是沒能逃脫去冷宮的命運。至于密嬪,到底康熙要顧忌十四阿哥,且在康熙眼中昭貴人已經是個瘋子,她的話不足為信。但是先有昭貴人見紅,密嬪嫌疑最大,后又有此事,康熙已經有所懷疑密嬪了,便叫王氏閉門思過半年,并褫奪封號,于是密嬪成了王嬪。
而后,不知是誰給康熙提了個醒兒。說佟嬪至今都只是以姓氏為封號。康熙似乎覺得佟嬪已經有了生養,還依舊是佟嬪,多少有些虧待她,便親自給她擬了一個“懿”字,是為懿嬪。
康熙三十九年的選秀,康熙照例留了兩個答應,分別給幾個兒子賜了侍妾,又給十二阿哥裪指婚,選的是大學士馬齊之女富察氏為嫡福晉,婚期定在明年絕命誘惑。定嬪如今也要做婆婆了。十三阿哥照例也夠歲數了,只可惜宣妃一死,他便要守孝。故而未曾指婚,而后頭的幾個阿哥還小了些,十四阿哥也才十二歲呢。
初夏季節,天氣暖煦。被溫皙悶了快半年的玉錄玳終于可以出來放放風,但是只許跟在她身邊到御花園風景秀麗的地方來走走。如今的玉錄玳走算有點公主的樣子了。齊不琛出嫁的日子也快到了,溫皙打算叫她倆多親近一些。等齊不琛嫁了,溫皙便不曉得該叫玉錄玳跟著誰學了。
齊不琛如今形態舉止是愈發得體了,言不高聲,笑不露出,舉手投足雍容端莊。臉上掛著淺淺的酒窩,說話又不失小女兒的靈秀雅致:“六妹不必著急,皇阿瑪很快就會給六妹指婚了。”
玉錄玳眼中有某種雀躍再跳動。不過好歹被拘束了這么長的時間在,總算沒跳起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溫皙,“額娘...?”
見她已經有點樣子了,溫皙到底還是心軟了些,道:“不許和他見面!”
玉錄玳的臉頓時垮了。低頭揉著自己手里的堆花絹子。
溫皙略松緩了語氣道:“不過三日可以通信一次。”
玉錄玳頓時眉開眼笑,這么久了。估計是憋壞了。
溫皙便領著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去亭中小坐。御花園的風光,看了多少年,也沒什么新鮮意思,溫皙此刻心念的是昌平行宮里了風景。康熙數年前下旨修繕小湯山行宮,估計年底就要修好了,溫皙很是懷念行宮里的溫泉。
“兒臣給貴母妃請安!”溫皙看著亭外柳如煙,怔怔想著行宮發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她從走神中喚了回來。
亭外還是那個少年,因為瘦削,顯得格外神行頎長了,“弟弟要恭喜五姐即將出嫁了。許多日未見六姐姐,近來可還好嗎?”
齊不琛螓首略頷,油然生了幾分同情之色:“我與六妹一切安好,只是十三弟又瘦了。”
祥與裪差不多大,裪已經指婚,明年便要娶福晉了,他還是個孑然一身。溫皙不禁心生憐惜,祥是把宣妃當成了自己的親額娘了,也不枉費宣妃臨死還要為他籌謀,溫皙聲音也不禁柔軟下來:“你該也好好保養自己才是,切莫哀毀過度,那樣宣妃底下有靈,也會不安心的。”
祥瘦得下巴都尖了,眼下顴骨也凸了出來,臉上沒二兩肉,往日玉樹臨風的少年,如今形銷骨立,仿佛風一吹就會到了,看了格外叫人憐惜!祥神色依舊暗淡,只禮節性地道:“多謝貴母妃關懷。”
玉錄玳也不似平日多話,照例她這個做姐姐問了問祥日常飲食,又疑惑道:“怎么不見十三弟的庶福晉跟著伺候?”說的自然是十三阿哥的庶福晉烏蘇里氏。
祥臉上不見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她病了。”
病了嗎?溫皙雖然有些懷疑,但作為庶母,實在不便多問阿哥自己房中的事兒,便道:“太后這幾日正念叨著你呢,快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個安吧。”
溫皙提到太后的一瞬間,祥的眉頭隨即微微蹙了起來,道:“兒臣正是從慈寧宮出來的。”
溫皙輕輕哦了一聲,太后雖說也很關心十三阿哥,可是似乎每每提及琪琪格。是了,今年選秀,十三阿哥不能指婚,太后卻把琪琪格留在了自己宮里,這種小事,康熙亦不能反對。而十三阿哥每每去太后宮里,便會見到他十分厭惡的人。且不說琪琪格是十三阿哥不喜歡的人,單是他如今哀傷母親逝去,哪里有心情談情說愛呢?
“今日是休沐日,你這是要出宮去嗎?”溫皙隨口問道。
祥點頭,道了一聲是,補充道:“兒臣正要去四哥府上,和四哥談論佛經重生之八十年代。”
十三阿哥是什么時候跟四阿哥走得近了的?溫皙有些疑惑,似乎是從宣妃故去之后...滿人信佛,四阿哥更是篤信佛教之人。只是祥素來對此不甚中意,是什么時候也如此喜歡佛法的?
正說著話,遙遙見一大一小走進了,似乎是三阿哥祉和他的嫡長子弘晴。溫皙見三阿哥的一身朝服,似乎是剛好下朝,只是他的服制似乎并非郡王朝服,而是和四阿哥禛一樣的貝勒朝服。不禁微微納罕,卻也不好開口問。
父子倆見到溫皙這個皇貴妃,自然不能視而不見,便過來行了禮。與齊不琛和玉錄玳問了好。行禮如常,只是祉見了祥,似乎眉眼目光有些不善。口氣也陰陽怪氣的:“喲,十三弟也在?怎么沒去四弟府上一起茹素啊?”
祥略一躬身,禮節性地給三阿哥見禮了常禮道:“三哥安好,弟弟正要去!”
“侄兒給十三叔請安!”弘晴小子禮數周全地行禮,奶聲奶氣地道:“十三叔又瘦了。”
祉順手挽起自己的馬蹄袖。似有嘲諷之意:“十三弟素來精于騎射,最近似乎有些不大長進,都被十四弟給反超了。”
“勞三哥掛心,”祥以冷冰冰的語氣回應祉的嘲諷,“三哥這么快就思過完了,都怪弟弟記性不好。還以為三哥還在禁足中呢,故而未曾去賀喜,還請三哥見諒!”
“你——”祉頓時漲紅了臉。狠狠地一甩袖子,朝溫皙打千兒道:“貴母妃,恕兒臣現行告退,兒臣要帶弘晴去給額娘請安了。”
溫皙點頭嗯了一聲,“早些去吧。別叫榮妃等急了。”
三阿哥走了,十三阿哥也打千兒告辭了。
溫皙這才疑惑的看著三阿哥一身貝勒品級的朝服。問道:“怎么三阿哥的衣服似乎....”
玉錄玳眼中也帶著疑惑,道:“我也記得,似乎和以前的郡王朝服不同了,帽子上也少了一顆珍珠。”可虧得她細細數了,郡王頂戴上有九顆東珠,貝勒則少一顆。
齊不琛先不動聲色掃視了一下周遭,不曾有外人,才低聲道:“是數月前的事兒,宣母妃百日未過,三哥便剃了頭,可恰巧被四哥和十三弟給瞧見了。十三弟氣頭上,不顧四哥勸誡,便跑去皇阿瑪跟前告了三哥一狀,到底是三哥失了禮數,皇阿瑪一怒之下便擼了三哥郡王的爵位,降為多羅貝勒,并罰閉門思過。”
溫皙從不關心朝堂,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事兒。怪不得,祥和禛走得近了,同樣也跟祉視若水火了。前朝的奪嫡,似乎愈發激烈了。
原本三阿哥與四阿哥只差一歲,卻差出了郡王和貝勒的品級,如今平級了。想必三阿哥是恨死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了,爵位這東西升上去不容易,掉下來似乎就容易多了。
如今十三阿哥長大了,雖然未成婚,也未曾分府,卻非常有拉攏的價值。其一,他出身不低,腦袋上掛著博爾濟吉特氏出品阿哥的頭銜,生母成了宣妃,更受到太后的關愛和疼惜;其二,他騎射優異,還算比較受康熙的喜愛;更重要的是宣妃已經不在人世,太后也年紀大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掛了,他年紀尚輕,沒有爭奪大位的資格和能力。可惜如今,已經是鐵桿的四爺黨了。不過現在的四爺黨,還是跟在太子后頭的偽太子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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