祄虛歲已經六歲了,照例需搬進阿哥所,只是溫皙還記得靜一所說祄命中的那一劫,怎么也不放心他小小年紀就肚子居住。
“還有禮住在阿哥所呢!祄去了,便是臨著住在三所,正可互相照應!”康熙緩聲道。
溫皙握著兒子的小手,道:“禮明年便要大婚,大婚后便要分府出宮,到時候豈不是祄要一個人住在阿哥所?”溫皙不禁含了幾分哀求之色:“再緩一緩吧!”
康熙皺著眉頭,一副丁點兒不肯通融的樣子:“皇子六歲入阿哥所,是祖制!以前祿和禮不也都是六歲搬進去的嗎?!”
溫皙一時間無言以對。畢竟除了養在太后膝下的五阿哥,還沒有哪一個皇子例外過。
祄也依偎在溫皙懷里,抓著溫皙的袍子,丁點不肯放手,大眼睛水汪汪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額娘。
康熙看著兒子那副小可憐樣子,不似往常那樣縱容著了,反而冷著臉:“祄哪兒都好,就是性子不夠堅硬。皇子長于阿哥所,遠離后妃住處,就是不能長于婦人之手,成不了大器!”
溫皙頓時難看了整張臉,次奧,什么意思?!老娘養著就是“長于婦人之手”,難成大器嗎?!!想到此,溫皙眼睛里冒火,憤憤瞪著康熙,愈發把兒子籠進懷里,絲毫不放松了!
康熙也覺得似乎說得過了些,只好解釋道:“朕只是不希望,祄學得跟你一樣婦人之仁!”
溫皙鼻子一哼,道:“我哪里婦人之仁?!”
“好了好了!”康熙擺擺手,“你是女人,仁慈一些無妨,只是祄不能跟你似的!”
溫皙不忿地嘀咕道:“都跟你似的才好嗎...”祿已經成了個貪花好色的渣男。禮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溫皙可一心想把小兒子培養成一個好男人的!
“你說什么?!”康熙耳朵尖,頓時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
“額...”溫皙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二聲,“我什么也沒說!”
“哼!”康熙不悅地龍鼻發出聲響,“朕最多寬限幾個月,年底之前,必須搬進阿哥所!!”
康熙下達了最后通牒,溫皙也無計可施,二個月后,只能眼巴巴看著祄嚎啕大哭中被太監架著抬去了阿哥所。
少了兒子。溫皙便覺得承乾宮空蕩蕩的了,沒有祄一天到頭跑來撒嬌賣萌,溫皙覺得日子過得都無趣極了。殿外冷風呼呼吹得刺骨。溫皙望穿秋水地看著擷芳殿的方向,急忙拉住竹兒的手腕:“你說擷芳殿的炭火燒得旺嗎?祄穿得暖和嗎?!”
竹兒無奈地搖搖頭,“主子放心吧!這個月您才叫擷芳殿加了一倍的紅羅炭!十八阿哥穿著新制成的玄狐大氅,暖和得很呢!”
“唉——”溫皙拖著下巴長長地嘆氣。
康熙晌午過來用膳,看溫皙胃口不佳。整個人掉了魂兒似的,以前祿禮搬去阿哥所的時候也沒見她這樣啊!今兒才是祄去擷芳殿讀書的第一日,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康熙放下銀箸,道:“朕方才去瞧了,祄好著呢。你安心即可!”
溫皙悶悶嗯了一聲,她哪里能安心得了?!以前祿、禮搬去阿哥所的時候,哥倆都興奮得不得了!就像是出了籠子的鳥兒!祄則不同。昨天他可是哭著被抬走的,溫皙現在還記著她哭得可憐的小臉,被冷風吹得都發青了。
用過了膳,康熙便道:“你若是覺得膝下寂寞,便叫把格佛荷抱養在身邊!”
溫皙立刻蘇醒過來。急忙搖頭,她雖然喜歡格佛荷。可也不能做個壞婆婆,于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康熙的建議。
皇子阿哥入讀,需要向生母日日請安,甚至晨昏定省。溫皙也終于挨到擷芳殿下課的時辰,聽見小鹿子稟報:“主子,十七爺和十八阿哥來了!”
溫皙頓時喜出望外,人頓時有了精神。之間哥倆兒一塊有說有笑走了進來,禮自是不必說,祄小臉紅撲撲的,可能是跑得快了,出了些汗,養著一張小臉歡喜地道:“額娘,兒子和暉暉坐在鄰桌,以后一塊讀書了呢!”
溫皙欣慰之余,頓時有些氣憤,害得老娘替你擔心了一整日,你倒是玩的快活!也是,擷芳殿,祄的確是最小的阿哥,但是年紀與他相仿的皇孫不少,還怕沒玩伴?
溫皙摸著兒子的小手,的確熱乎乎的,沒受著冷,便安心了:“你可有好好讀書?有沒有被師傅打手心?”溫皙瞧著他的一雙手,不像挨過打。
祄笑道:“入讀頭一年學的是啟蒙書,兒子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師傅還夸獎兒子了呢!”
禮一旁笑道:“就算打手心,也是伴讀代受,額娘盡管放心就是了!”
祄笑嘻嘻著包子臉,一邊跟問下說讀書時候的趣事,“額娘,暉暉已經快學完詩經了!弘晊就好笨哦,現在還背不過千字文!”
弘晊是祺的次子,側福晉所出,溫皙并不大熟悉,不過依稀記得比祄大一歲,聽起來的確不大聰明的樣子。不過也沒什么,當初弘晊的阿瑪也不聰明,他笨也正常。
“還有弘皙和弘昱今兒差點打起來呢!”祄手舞足蹈地講述當時精彩的情形。
擷芳殿正殿,地方寬敞,但也有位置上也有前后之分,通常都是按照輩分、身份、嫡庶排列,禮是皇子,作為皇孫們的叔叔,當然坐在頭一排,每排有三張紫檀木長條大桌,可以坐三人,也正好就是禮、弘皙和弘昱三人,如此排列自然沒有人有異議。
只是祄來了,他作為叔叔,自然不能排在侄兒后頭吧?所以頭一排的三位必然有一人要讓出位置了,自然了禮的位置不能讓出,名額就落在了弘皙和弘昱著二個康熙的嫡子長孫和長子長孫頭上。
弘昱是康熙長子的長子,可惜他阿瑪是庶出,他也是庶出,平白占了個長的名頭,弘皙呢他阿瑪雖然是康熙的嫡子太子,可他不是太子嫡子,只是不過是側福晉所出罷了。且康熙沒有立皇太孫,所以身份上也分不出多少尊卑來,全都是一群沒爵位的皇子皇孫。
為了讓位置一事,二人爭得面紅耳赤,弘昱素來不服弘皙,自然要求按照輩分長幼來讓位,他的阿瑪是康熙長子,而擷芳殿的排位素來是按照各自阿瑪的長幼。
弘皙是太子長子,自詡是未來的皇太孫,自然是不肯讓,抬出了自己阿瑪是太子,比弘昱的阿瑪直郡王身份高,自然他的身份就比弘昱高,要求按照尊卑來讓位。
二人各執一詞,誰也不肯退讓半步,吵著吵著,于是就差點動起手來。
祄吐了吐舌頭,道:“額娘,兒子不想坐在頭一排,想和暉暉坐在一排!”
禮補充道:“弘暉雖然是四哥的嫡長子,但是按著長幼尊卑,排在第二排。”第二排坐著的是三阿哥祉的兩個嫡子弘晴和弘晟,還有四阿哥的嫡長子弘暉,身份上是齊平的。
祄肯退讓,弘皙和弘昱也就沒打起來,第二排弘晟只得讓了一位,讓給他十八叔了。
“額娘,晌午您叫人送去的桂花糕,兒子和暉暉一塊分著吃了,暉暉也喜歡桂花糕!吃了好多呢!”祄眼睛笑得彎彎如月牙兒。
禮這個做哥哥的無奈地搖搖頭,道:“分明是你強行塞進弘暉嘴里的,還害得他噎著了!”
祄嘟著嘴巴等著禮一眼,似乎在埋怨這個哥哥揭他的短!
禮只得露出無奈的笑容,擷芳殿里一群半大的孩子,跟一群愛鬧事的小屁孩在一塊兒,禮覺得無趣極了,偏偏皇子阿哥大婚分府之后才能分派差事,不用去擷芳殿讀書了。
禮以兄長教導的語氣道:“現在書房里讀書的,都是前頭兄長們的兒子,等我分府了,你就是擷芳殿里唯一一位叔叔了,可要學著成熟點,有點叔叔的樣子才成!”往侄兒嘴巴里塞糕點,像什么話?!
溫皙不禁發笑,祄才六歲,擷芳殿里除了禮,都是比他年紀大的侄兒,連弘暉都比他大二歲,難怪他沒有點叔叔的樣子了!只是這些皇孫們,小小年紀便爭強好勝斗個不休,可見是他們的阿瑪們在前朝也一樣針鋒相對,好在祄有輩分擺在那兒,不會有人敢明著欺負他!
瞧著祄一副歡喜雀躍的樣子,溫皙不禁覺得或許叫他搬去阿哥所也未必是壞事,祄太愛撒嬌,的確被溫皙寵溺得不如他兩個哥哥獨立,乳燕終將要離巢,好歹現在還有禮陪著他住在阿哥所,也不至于太孤單,讓他慢慢學著熟稔了,就好了。
溫皙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嘴角舒緩開一個如霧如縷的笑容。她最后一個兒子,終于也要學著長大了,欣慰之余,溫皙又有點淡淡的失落感。孩子一旦開始長大,長得就格外快,就想祿已經成家立業,禮也要大婚了,只怕一轉眼,祄也要長大了,溫皙的心態也不由得變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