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世界上發生了任何事情,唯一能堅持自己的本xìng,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不緊不慢行走的東西就是時間。時間這種東西對人來說既普通又顯得很稀奇,普通是因為在每一個人身上都留下它的存在,無論是皇帝還是乞丐,無論身在何方做著什么樣的事情,它對你都一視同仁。而稀奇是人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卻從來沒有見過它的本身。它看不見摸不著虛無縹緲而又真實的純在,每個人身上都有它留下的痕跡,但從來沒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它在人年輕的時候一錢不值,而在步入花甲之后卻異常地珍貴。歷史上試圖將時間在自己身上靜止下來的方士不勝枚舉,但他們無一例外的全都失敗了。然而雖然時間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公平的,但人們卻常常發出不一樣的感慨。
有的人在回憶的時候會用時間如白駒過隙來感慨時間過的太快,還沒有仔細的品味就一下子沒有了。然而同樣也有些人會用度rì如年在抒發自己的對時間流速過慢抱怨。而現在,哈爾濱城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感覺。
時光如水,火車站屠殺事件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這一個月的風起云涌不但讓哈爾濱城里面的人感覺眼花繚亂,就連整個中國的人都有點兒反應不過勁兒來。
天才剛蒙蒙亮,哈爾濱城中心大道的一家山東菜館的一樓大堂里已經坐滿了人,他們有的只點了一碗白粥一碟小咸菜,而又得缺點了大冬天特有的火鍋,然而不管是點了什么的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緊閉的嘴一聲不吭,豎著耳朵專心聽柜臺上一個大盒子里面說話。
“。。。鑒于以上考慮,我義和團將正式改名為義和軍團。同時向全國人民宣告,自今天起。我義和軍團將正式接收全黑龍江,以滅洋為最終目的實行戰時軍事管制。以驅除全中國洋人為目的,努力奮斗終身!同時絕對不承認與rì本人合作的奉系軍團、與俄羅斯人合作的中紅黨和與美國人合作的南京zhèngfǔ的合法地位。并奉勸各大與洋人有接觸的軍閥,立即殺光境內的洋人,否則我義和軍團將視你們為通敵賣國者,在合適的條件下展開必要的行動!。。。”
一個身穿白sè西裝的老者重重得將酒杯放在桌子上,長嘆了一口氣,道:“唉!又要進入多事之秋了!這老百姓的rì子剛消停了幾分,義和團就又死灰復燃了!”
旁邊一在大堂里面來回閑逛賣煙的小商販,連忙緊張的擋了他一下。關心道:“老先生甚言啊!這義和團雖然不搶東西也不收稅,但他們可管人的嘴。昨天我就親眼看見一個醉漢在大街上大罵義和團倒行逆施,就被。。。就被巡邏士兵給拖走了!”
一個喝白粥的老漢抬起頭來,接話道:“這事兒我也看見了,那巡邏士兵直接將醉漢給送到苦力營,后來聽說被一個叫做法官的老爺給判了三個月的苦役,說是要去修鐵路。”說著他還有點兒惋惜的咂嘴道:“挺好一個小伙子,出來肯定要累得沒有人型了!”
“那肯定是了!”對面一個身穿對襟短褂的小年輕幸災樂禍的笑道:“前些rì子錢記的老板家里窩藏了一個外國人,是被罰了十五天的苦力。那身兩百來斤的肥膘愣是給練成了一身的腱子肉。這位伙計只要三個月后能出來。那扛大包肯定是一把好手!”
老先生笑著對小商販點頭致謝,道:“你說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謝謝你對我的好意,但這里不一樣!”
“為什么不一樣?”小商販有些發愣,道:“義和團不是每天都抓好些人。又宣傳什么用事實說話,隨意妄言要犯。。。犯。。”
“犯誹謗罪!”另一張桌子上的一個穿著中山裝學生模樣的抬起頭來接話道。
“對,就是誹謗罪!”小販眨眨眼點頭道。
眾人都笑,這小商販平時賣賣煙。大字不識一個卻心地善良,年齡不大卻被亂世磨礪的有些老成,此時眾人見他露出童真。都覺得分外有意思。
老先生抬手一指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小商販回頭望去,只見正當中的墻壁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牌匾。心中大奇,心想在山東菜館開了也有半個多月了,自己一天到晚沒少往這里跑,怎么就沒發現突然多出這么個東西。
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站起身來,指著牌匾對小商販解釋笑道:“這四個大字是言論zìyóu!”
“啊?”小商販驚訝不已,看了看學生又看了看老先生,卻見他們都在笑瞇瞇的點頭。
老先生知道他心中疑惑,笑道:“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是在像,為什么義和團的人每天在城里面宣傳慎言慎行,而這家菜館卻敢明目張膽的唱反調?”
小商販急道:“是啊,這家老掌柜的可是個好人啊。我半個月前流落到菜館門口,全身重病惡臭與叫花子無異,是這老掌柜的親自將我抱進了屋里,給與救治我才撿回一條命。現在他這樣做不是自尋死路么,老先生您是文化人,幫我勸勸老掌柜的!”
眾人沒想到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不由得有些感動。老先生更是感慨地拍了拍小商販的手道:“孩子,你不必擔心。這家山東菜館的老掌柜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當年打進běijīng城里面的義和團中響當當的一號。你說他敢掛出這樣的牌子能沒有義和團的支持么?”
小商販有些發懵,不明所以的道:“這是為啥啊?義和團在外邊不讓說話,在屋里面又鼓勵人說話,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么?”
“你說什么?”小商販懵懂話語還沒有從老先生這里得到答案,卻意外地惹怒了另外一位。同樣與老先生桌子相鄰,靠近柜臺方向的桌子上一個穿著一身火紅衣裙的女士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小商販身前,一抓他的脖領子杏眼圓瞪的吼道:“你個混蛋在說什么?你這是想侮辱義和軍團的王司令還是想要侮辱這家店的老掌柜?”
與她同桌的一個女子淡淡的皺眉,輕聲道:“紅鑾,回來!都當了一個月的軍人了怎么還改不了你的土匪xìng子!”
叫紅鑾的小姑娘不情愿的將小商販松開,重重一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那淡雅女子輕輕起身,對老先生和學生一桌輕輕一扶,道:“小婢年輕無知給幾位添麻煩了!”
那兩桌人連忙神情有些復雜的起身還禮,剛才她說話并沒有壓低語聲,“軍人”“土匪”兩個敏感詞語進到了這些人的耳朵里。現在整個黑龍江都是義和團的,說是軍人那肯定是當義和團的兵。剛才自己等人還在高談闊論的評論他們,沒成想人家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聽著。這場景是在是令人驚惶的同時又有些尷尬!
女子道過歉后就不再理會他們,自顧自的擺弄著自己面前復雜無比的茶具,絲毫沒有顧及這里菜館不是茶樓的意思。
兩桌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小商販的好奇心占據了上鋒,他輕輕地拉了拉老先生的袖子,小聲道:“先生,您還沒有說這。。自相矛盾的到底是為什么?”說話間他還害怕的回頭看了好幾眼,腳下也一前一后的擺好了發力的姿勢,似乎準備看見小丫頭紅鑾在過來,立即撒腿兒就跑。
老先生謹慎的看了那清雅女子一眼,見她雙目緊閉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敢興趣的沉浸在了茶的世界里面。又看了看上方“言論zìyóu”的牌匾,不由得對自己的過分小心而搖了搖頭,隨即道:“你可能不知道,這家菜館的老掌柜不但是個義和團的老人,他們一家跟現在的義和軍團的王錚王司令也是關系非凡。在早期義和團禁言的時候,抓了不知道多少說話不知輕重的人,一時間將整個哈爾濱城弄得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幾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其間有親友被抓的人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知道了老掌柜與王司令的關系,紛紛托人幫忙說情。老掌柜是個善良人,見這么多人因言獲罪,也有些不忍。于是主動聯系了當時還在哈爾濱的王司令,陳述利害并提出了言論此物堵是堵不住的,效仿大禹治水方是上策。王司令仔細考慮后答應了老掌柜的請求,但只同意發放十塊牌匾。并承諾只要在掛有牌匾的地方說話就可以不必準守禁言的法令。所以我們這些人才敢在這里高談闊論而不必擔心有士兵隨時把我們抓走!”
“哦!我明白了!”小商販恍悟的一拍巴掌道:“這塊牌匾肯定是三天前掛起來的!”
“為什么?”學生奇怪道。
小商販得意起來,指了指他們道:“因為自三天以前,這里才開始人滿為患的!”
眾人一愣,紛紛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