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隊!回營!”那隊長回到對面的北衙禁軍處,伸手到嘴里打了個呼哨。(文學館)
這些禁軍立刻列隊,跟在那隊長身后,離開了王家的大宅。
杜恒霜眼看著這些禁軍都走了,才虛軟地扶住了歐養娘的肩膀。
歐養娘忙半扶著杜恒霜,和另外一個丫鬟一起,幾乎是將杜恒霜抱著上了車。
“快走,咱們回家。”杜恒霜低低地吩咐了一句。
錢伯連忙坐上車,長鞭一揚,抽在馬背上。
拉車的棗紅馬長嘶一聲,拉著大車就往前走。
蕭家的下人仆婦趕緊跟上。
“夫人,來,喝杯壓驚茶。”歐養娘從大車底部固定的一個茶窠里,掏出一個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茶壺,。里面的茶水還有余溫。
杜恒霜連忙捧起茶,哆哆嗦嗦遞到嘴邊,一口氣飲盡了溫茶。
“唉,沒想到崔三郎如此喪心病狂,居然敢在天子腳下調動禁軍。”杜恒霜將茶杯遞回到歐養娘手里。
歐養娘回身將茶杯收到食盒里,開始數落杜恒霜,“夫人,不是我說您。那崔三郎,可是崔家三房的佼佼者。崔家大郎是文官,如今是吏部尚書。崔家三郎可一直走得是武將的路子,聽說從小跟著高人練了一身本事,比世人都強呢。——夫人啊,您這一次,可是闖了大禍了。現在知道害怕了吧?希望后悔得還不晚。”看著杜恒霜渾身酸軟的樣子,歐養娘趁機數落杜恒霜。
杜恒霜愕然,“我怕什么?后悔什么?”
“夫人嚇得腳都軟了?難道不是后悔害怕?”歐養娘也瞪大眼睛,盤算著如果杜恒霜不認錯,她就要再好好跟她說說,必要的時候。把方嫵娘請出來都行。
杜恒霜無語,撫了撫自己兀自酸軟的膝蓋,笑著道:“我是有些腿軟,不過不是害怕,也不是后悔。我剛才是太緊張了。如果要說怕,也是先前有些害怕那些北衙禁軍。”說實話,崔三郎背后的清河崔家雖然有些可怕,崔三郎本人倒是沒什么好怕的。杜恒霜剛才看見崔三郎張狂的樣子,還有他眼里那股讓她惡心的眼光。就跟崔家的媒婆劉婆看她時候的眼光一樣,透著幾分淫褻之氣。
那時候,她就立意要廢了崔三郎。
這種人留著,以后肯定后患無窮。
但是她也不能一下子殺了他。
雖然在二十步的距離內,用弩箭射穿他的喉嚨很簡單。但是殺死人的后果,實在是太嚴重了,她就算有理也會變為沒理。
所以她當機立斷,射穿了對方的兩支胳膊,而且是撿著肘彎的地方射。這里的筋脈被她射斷了,就算崔三郎以后斷臂好了,這兩只胳膊也徹底廢了。別說再也拉不開弓,射不得箭,就連提筆寫字,都再也寫不出什么像樣的字了。
從此他會成為斷臂之人。身有殘疾,也不能做官,更不能從軍。他失去了武將的資格,在崔家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
清河崔家會不會為了一個廢人。來跟柱國侯府過不去,杜恒霜覺得。可能性很小。——不是沒有可能,比如崔家大郎兄弟情深,執意要為兄弟報仇什么的。但是鼓動整個清河崔家的怒火,卻是不太可能。
杜恒霜思來想去,覺得最多也就是崔大郎再故意不給蕭士及起復的機會而已,別的方面,應該不會有大的打壓。
杜恒霜靠在歐養娘身上,在大車的搖晃中,逐漸睡了過去。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柱國侯府門口。
蕭士及背著手站在臺階之上,焦急地等待他們歸來。
看見大車終于回來了,蕭士及快步走下臺階,來到大車跟前,掀開車簾,探頭問道:“怎么去了這么久?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去找你們了。”
歐養娘抱著杜恒霜,將那雪貂皮的大氅往杜恒霜身上攏了攏,回頭對蕭士及做了個“噓”的手勢。
蕭士及看見杜恒霜居然睡著了,吃了一驚,忙壓低聲音問道:“到底是怎么啦?如何就睡著了?”
趕車的錢伯跳了下來,將蕭士及拉到一旁,簡單地說了剛才的事。
說話間,蕭義也帶著蕭家的仆婦下人到了,過來給蕭士及行禮。
蕭士及想起剛才錢伯跟他說的,在危急關頭,這些仆婦下人自發圍在杜恒霜身前,用他們的血肉之軀保護她的安危,讓蕭士及很是感動和欣慰。他淡淡地對這些仆婦下人點點頭,道:“辛苦大家了,每人十兩銀子,回去后找蕭義去領。”又對蕭義道:“你斟酌著,將他們換到夫人院子里去。”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忠仆。蕭士及覺得杜恒霜的院子里,應該多用這種人。
蕭義忙道:“侯爺放心,我這就去安排。”說著,回身對著大家招一招手,“跟我來。”帶著仆婦下人進了東角門。
蕭士及便上了車,親自將杜恒霜抱在臂彎里,一路抱著回了內院。
杜恒雪正好過來看平哥兒和安姐兒。
剛從平哥兒和安姐兒的廂房出來,就看見蕭士及抱著一個女人進來。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姐姐杜恒霜,忙跟上去問道:“我姐姐出什么事了?是又病了嗎?我來給她把把脈。”
蕭士及想了想,還是讓杜恒雪給杜恒霜瞧一瞧吧。雖然歐養娘說只是累著了,又嚇著了,所以睡過去了。但是杜恒霜身子弱,這半年雖然補了不少元氣回來,但還是不比真正健康正常的人那樣經折騰。
而剛才那種劍拔弩張的場景,就算一個大男人見了,也會腿軟打退堂鼓的。
蕭士及萬分后悔自己沒有跟著過去,他也沒有想到,崔三郎居然可以調動禁軍!
“是了,崔三郎原是禁軍統領。——該死,我怎么把這回事給忘了。”蕭士及將杜恒霜放到內室的床上,站在一旁。看著杜恒雪斜坐在床沿,仔細給杜恒霜把脈。
脈象平和,跳動雖然輕緩,但是綿長,還好,確實沒有大礙。
杜恒雪放了心,輕輕將杜恒霜胳膊放到被子里面,對蕭士及道:“姐夫,我姐姐沒事。就是有些累著了。我去給她做一碗培元湯羹,等姐姐醒了喝。”
蕭士及放了心,送了杜恒雪出去。
杜恒霜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蕭士及看見她終于醒了,才松了一口氣。道:“你真是嚇死我了。昨兒怎么這樣沖動?你差一點射死了崔三郎。”嘴里雖然說嚇死了,但是一點責怪之意都沒有,反而眼里還有著贊許的笑意。
杜恒霜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板壁上,香腮帶赤,似笑非笑地道:“我勸許二郎一個人情,現在算是還給他了。”又問蕭士及:“北衙禁軍的隊長向你問好呢。說是你舊日同僚,想找你敘舊。”
蕭士及就知道是許言邦幫杜恒雪出頭的事兒,也笑著道:“這個人情,可是還大發了。我看許二郎反倒欠我們的人情了。”又道:“聽你說的樣子。好像是我以前跟毅親王管事的時候的同僚。——沒想到他現在做禁軍的隊長了。看來毅親王這些年也做了許多準備啊。”
杜恒霜放了心,低下頭咯咯輕笑,其柔媚嬌俏之意看得蕭士及熱血沸騰,忍不住從被子底下伸進去。摸到她滑膩修長的雙腿抓了一把,只覺得柔脂滿手。觸手生溫。
杜恒霜臉一紅,將他的手從被子里抽了出來,扔到被面上,啐了他一口道:“真是沒正經。人家剛起來了,你就讓人家不得安生。”
蕭士及只好收了綺思,笑著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給你個榧子吃。——快起來,今兒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外院里面莊子上送來的東西還等著你去過目呢。”
杜恒霜伸了個懶腰,“你先出去,我要起身了。”又拉了床頭的繩子,讓外面的人進來伺候。
知數和知禮走了進來,對著蕭士及行了禮。
蕭士及點點頭,“好生伺候夫人。”就先走了出去。
剛在外間坐定,卻見一個婆子帶著許言邦過來了,對蕭士及急急忙忙地道:“侯爺,許家二爺來訪。”
“什么事?”蕭士及站了起來,對著許言邦拱了拱手,“你等不及要謝我們了?”
許言邦一臉急色,嗐了一聲,對蕭士及道:“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爹讓我過來跟你們說,趕緊去找毅親王做主,你夫人就要大難臨頭了!”
蕭士及最聽不得別人說杜恒霜,聞言面色一沉,對許言邦道:“你這是什么話?霜兒又沒有做錯事,怎會大難臨頭?”
許言邦怒道:“沒有做錯事?!昨日她親手射穿崔三郎兩支胳膊。如今崔家的人已經鬧上了金鑾殿,陛下只好裝頭疼躲起來了……”
蕭士及笑了笑,“原來是這事。——來,先坐下說話,吃早飯沒有?”
許言邦目瞪口呆,“你還吃得下飯?要換了是我,若是雪兒出這種事,我非急瘋了不可。”說完又連連“呸呸呸”了三聲,道:“雪兒是個省心的。才不會像你夫人這樣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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