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已經有不少曹家的親朋好友坐著。
看見曹夫人親自迎進來一個容顏絕世的女子,這些人都呆了一呆。
有些見過杜恒霜的夫人和小娘子最先回過神,紛紛上來見禮,跟杜恒霜、蕭嫣然和杜恒雪說笑問好。
曹夫人又命人上茶。
一個夫人看著杜恒霜身邊的三個孩子道:“這是蕭大少爺、蕭大小姐和二小姐?”
其實杜恒霜身邊跟著的是安姐兒、順哥兒和楚順娘。
曹夫人去節度使府做過客,見過杜恒霜家的孩子,忙指著順哥兒道:“這是蕭家二爺的兒子,是二少爺。”又拉了安姐兒的手,“這個花容玉貌的小娘子,就是蕭大小姐。”說著,還攬過來溫婉和氣的楚順娘,“還有這位,是蕭家的表小姐。”
杜恒霜笑著頷首,“曹夫人真是好記性。”
曹夫人就問道:“怎么蕭大少爺沒有來嗎?”問的是杜恒霜的嫡長子平哥兒。
杜恒霜道:“他過了年就十一歲了,不宜再到內院。我們國公爺帶他去外院吃酒了。”
“已經十一了?這么大了啊?”屋里的女眷們用袖子掩著嘴,心照不宣地輕笑起來。
曹夫人跟著笑了笑,就招呼大家坐下吃茶。她行事玲瓏,手腕靈巧,一邊招呼杜恒霜,一邊也不讓杜恒雪和蕭嫣然覺得冷清。
屋里的人笑語此起彼伏,情狀十分熱鬧。
見幾個孩子在這里無趣,曹夫人就命人叫了曹韻蘭過來。讓她做頭兒,帶著今日內院的這些孩子出去偏廳吃小食玩耍。
因曹刺史是曹家三個兒子中年紀最小的。他的年紀也不大,最大的孩子就是八歲的曹韻蘭,下面的嫡子、嫡女,還有庶子、庶女,都比曹韻蘭要小。
曹韻蘭剛從外院回來。換了身衣裳過來了,先對各位夫人行禮問安,待看見杜恒霜,知道了她就是蕭大少爺的娘親,小臉頓時就紅了。
她對杜恒霜說話的時候越發恭敬,小心翼翼地不得了。
杜恒霜倒沒有多關注她,只是吩咐自己的女兒安姐兒,“要好生看著順哥兒。跟你表姨一起坐著。”楚順娘的輩分跟杜恒霜一樣,自然比安姐兒要高一輩。
安姐兒應了,跟著曹韻蘭去旁邊的偏廳吃點心小食,玩女孩子玩的東西。
曹韻蘭聽說安姐兒是蕭大少爺的嫡親妹子,對她也越發親熱,什么東西都緊著她先用,也只跟她說話。末了還非要跟她交換禮物,要把自己的一根青玉蝴蝶簪子送給她。同時要安姐兒把她身上的玫瑰玉佩給她做禮物就行了。
那塊玫瑰玉佩是安姐兒的心愛之物,極難得的天然玫瑰色紅玉,雕工也極為精致。她娘舍不得用來做簪子。后來做成一對玉佩,安姐兒一個,平哥兒一個。
曹韻蘭也是剛才一眼就看見平哥兒身上有這個玉佩,所以希望能從安姐兒這兒換來,也好以后可以“睹物思人”。
安姐兒當然不肯,她也不想要曹韻蘭的青玉蝴蝶簪子。雖然那玉她看得出來。也是極好極潤澤的,雕工也不比她的玫瑰玉佩差,但是她的玉佩意義不一般,是不能送人的。
再說禮物是送的,哪有找人索要這樣過份的?
安姐兒便笑著搖搖頭,道:“曹大小姐的這個簪子是上好的,我可不敢收這樣貴重的東西。娘知道了要罵的。”說著還吐了吐舌頭。
曹韻蘭一聽倒躊躇了,想了想問她:“你娘很難相處嗎?她看上去倒挺和氣的。不像會罵人的啊?”
安姐兒暗道,我娘關心我才罵我,關你什么事啊?你以外我娘是潑婦,見誰都罵嗎?一邊想,一邊笑著轉了話題,“這個蝴蝶酥還不錯,要是加點牛油就更酥了。”
曹韻蘭的心思還在杜恒霜身上。小姑娘心思多,已經從嫁給蕭大少爺,直接過渡到如何處理婆媳關系了,怔怔地坐在那里,想著要如何討杜恒霜歡喜,倒沒有再追著找安姐兒要玫瑰玉佩了。
安姐兒對楚順娘做了個鬼臉,兩人坐到一起去玩羊拐孤,又跟曹家親戚家的女兒說說看的書,繡的花,買的衣料、首飾,等等小姑娘喜歡的話題。
順哥兒覺得百無聊賴,但是看曹韻蘭是這家主人,便笑著跟她搭訕:“曹大小姐在想什么呢?”
曹韻蘭一抬頭,看見是蕭家的二少爺,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發現他年紀倒是不如蕭大少爺大,好像就五六歲的樣子,比自己還小兩歲。但是生得還算俊俏,雖沒有蕭大少爺俊美,但是比一般的少年郎還是好看多了,也跟他說起話來,話里話外套問蕭家的情形。
待她得知順哥兒只是蕭家二老爺的兒子,而且蕭家二老爺和二夫人都已經過世了,不由很是失望,也不怎么跟他說話了,一個人湊到安姐兒和楚順娘那邊,跟她們湊趣去了。
順哥兒漲紅了臉,手里握緊拳頭,陰冷的目光一閃而過。他父母雙亡,平時在節度使府,不管大伯還是大伯娘,都對他極好。府里的下人也沒有一個人敢看輕他,幾個堂兄弟姐妹也待他跟親兄弟一樣,沒想到來到曹家,居然被這個曹家大小姐看輕了。
但是他也知道,曹家是范陽刺史,好像是很大的官兒。
看曹韻蘭不再理他,順哥兒訕了一會兒,就去跟曹家別的小孩子說話。
他人本來就極聰明,心思又多,又加上家逢遽變,讓他比同齡小孩子要沉穩得多。
跟那些心思還在吃食上打轉的小孩子套話,是再容易不過的一件事。
很快順哥兒就知道了曹韻蘭的底細,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個庶女,也敢在我面前仗腰子!
過了一會兒。那邊的筵席開始了,就有丫鬟婆子過來把這些小孩子接引過去。
安姐兒、順哥兒和楚順娘來到杜恒霜身邊。和她坐在一張條案后頭。
安姐兒、順哥兒一左一右挨著杜恒霜坐,順哥兒另一邊靠外的地方,就坐著楚順娘。
楚順娘的年紀是最大的,當然不會跟安姐兒和順哥兒搶杜恒霜身邊的位置。
她隔壁坐著賀蘭夫人鐘氏。
丫鬟們魚貫而入,將一道道鮮美的菜肴擺在客人前面的條案上。
曹韻蘭有心要討好杜恒霜。自己親自去捧了一碗奶白鯽魚湯過來。
這道菜在別的地方不算難得,但是在正月里的范陽,這道菜是千金難買。
曹韻蘭用這道菜專門獻給杜恒霜,一是顯擺她們曹家的地位權勢,二來當然是向杜恒霜表示她的孝敬。
結果她捧著湯碗向杜恒霜走過來的時候,順哥兒一眼就看出來曹韻蘭要做什么。他眼珠子轉了轉,從杜恒霜身邊起身,道:“大伯娘。我去更衣。”就是要去方便一下。
杜恒霜點點頭,讓知數帶著順哥兒去。
順哥兒自己繞過條案,走出去的時候,正好跟曹韻蘭碰上了。
順哥兒也沒有往前撞,只是堵在席口。
曹韻蘭往左,他也往左。曹韻蘭往右,他也往右。
看在別人眼里,只覺得是兩個人對面相逢的時候。不小心碰住了。
就像是面對面走道的兩人想的方向正好相反,所以就對住了的樣子。
曹韻蘭本來就很緊張,被順哥兒這樣一堵。心里更慌,她忙往楚順娘那邊走過去,可是走快了些,手一抖,她捧著的大湯碗便往前傾了一下,整碗奶白鯽魚湯就往楚順娘頭上傾倒而去。
楚順娘幸虧一直好奇地看著順哥兒和曹韻蘭“對對碰”。看見曹韻蘭端著的湯碗一下子傾斜,她忙往旁邊讓了讓,躲過了被魚湯“洗頭”的危險,但是身上的裙子卻沒有這么好運,一半的魚湯都灑在她裙子上。
杜恒霜嚇一跳,忙起身問楚順娘,“沒有燙著吧?”又問順哥兒,“你也沒有被燙著吧?”
順哥兒看見一碗白生生的湯往楚順娘那邊灑過去了,也有些驚慌,但是最后看見楚順娘躲了過去,只裙子上沾濕了,才松了一口氣,回頭對杜恒霜道:“大伯娘,我沒事。”說著,又跟著知釵往外走。他要去“方便”,做戲當然要做足了。
楚順娘雖然被嚇了一跳,而且裙子被弄濕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并沒有大發脾氣,也沒有嚇得直哭,還安慰杜恒霜道:“大表嫂,沒事,沒事。我帶了衣裳過來,只要借用刺史家的地方換一身就可以了。”
大戶人家的女眷出門做客,都是帶著好幾身替換的衣裳的。
曹夫人這時也走過來,不悅地對曹韻蘭道:“端菜有丫鬟婆子,你搗什么亂?”
曹韻蘭眼淚汪汪,不知所措地低著頭,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伶牙俐齒。
杜恒霜以為曹韻蘭是跟楚順娘交好,有意端一碗湯來給她的,忙道:“小孩子想幫忙,是好事。不過你們關系好,下次可以單請我們順娘過來,跟你說說話。”
曹韻蘭頓時明白,杜恒霜以為這湯是給楚順娘的。
她巴不得有這個臺階下,忙點頭道:“多謝蕭節度使夫人。”又對楚順娘道:“來,我帶你去換衣裳。”
楚順娘看了看杜恒霜。
杜恒霜道:“跟曹大小姐去吧。”又讓知數跟楚順娘一起過去。
一場風波消弭于無形。
同樣前來赴宴的賀蘭夫人鐘氏在旁冷眼瞧著,越瞧楚順娘越覺得順眼。這小娘子大大方方,不故作姿態,也不裝好人打趣別人,被潑了湯也能不氣不急,實在是難得的人品。——又跟蕭節度使是親戚。
吃完年酒,杜恒霜帶著家人告辭。
賀蘭夫人鐘氏有意留在最后,對曹夫人悄聲打聽:“這楚順娘,跟蕭節度使到底是什么親戚?”
曹夫人原來也打聽過,就道:“是蕭節度使曾祖母的內侄孫女。雖然好像遠了點,但是聽說她們娘兒仨是一直住在蕭家的,這楚順娘是在蕭家長大的。”
鐘氏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道:“聽起來跟我們家的情況差不多。你覺得,能不能把她說給我們越石?”
鐘氏的二兒子賀蘭越石自幼體弱多病,一直在家里養著身體。
鐘氏只想給這兒子找個嫻淑安靜的士族女,夫妻兩人才好過日子。
曹夫人就笑道:“你莫急,等我明日去蕭家吃年酒,再幫你問問。”
鐘氏忙應了,千恩萬謝地走了。
第二天,曹刺史和曹夫人帶著曹家的幾個孩子去蕭家赴宴,席間就悄悄對杜恒霜提起此事。
杜恒霜問清楚是范陽的大姓賀蘭氏,并不是曹家,也有些意動。
楚家已經沒落,小楊氏也沒有想過要給女兒一定要找高門大戶。
杜恒霜就找曹夫人詳細打聽了賀蘭家,以及鐘氏的嫡次子賀蘭越石的情形。
除了向曹夫人打聽,又派人暗中去調查,跟曹夫人說的相對應。
一來二去,到二月份的時候,杜恒霜就把調查出來的全部情形一五一十對小楊氏說了,看她滿不滿意。
小楊氏聽說是賀蘭家,又看了賀蘭家的狀況,心里就愿意了,但是還是委婉地道:“我們的情形,他們可是知道?——我們跟你們家只是遠親。”
杜恒霜笑道:“這個她們是盡知的,都打聽過了。”
然后又向賀蘭家傳話。
賀蘭夫人鐘氏聽說對方意動了,喜出望外,忙親自帶了媒婆上門,和小楊氏敲定了婚事。
三月的時候,楚順娘和賀蘭越石定了親,直等十五歲就出嫁了。
杜恒霜一樁心事放下,又開始著重關注長安的情形。
“皇后娘娘那里怎樣了?”杜恒霜這陣子一直跟諸素素保持書信往來,但是諸素素知道她們的通信不是很保險,因此在信里從來不說重要的事情。
蕭士及就不一樣了,他一定有別的渠道可以得知長安的情形。
蕭士及卻道:“皇后娘娘好像心情不錯。徐才人,哦不,應該是徐婕妤進宮之后,頻頻承寵,宮里的人都去她面前趨奉了。但是皇后娘娘卻一點都不在意。對了,皇后娘娘春日游園,還寫了一首詩。”說著,就把那首詩拿出來,給杜恒霜看:
“上苑桃花朝日明,蘭閨艷妾動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邊嫩柳學身輕。
花中來去看舞蝶,樹上長短聽啼鶯。
林下何須遠借問,出眾風流舊有名。”
杜恒霜看了笑道:“皇后娘娘好心情,看來身子應該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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