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媚娘見杜恒霜問得慎重,也愣愣地點頭,道:“是呢,確實很感興趣。”
“為什么?”杜恒霜繼續問道。
楚媚娘躊躇半晌,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喜歡聽大表嫂和大表哥說宮里的事情。聽先生講課的時候,也是喜歡聽史書上帝王將相之間的你來我往。”說完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大表嫂,我這么說,大表嫂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我姐姐說,這些事情不是我們女人家該過問的,讓我別浪費時間了,可是我忍不住啊。姐姐喜歡的那些東西,我看一眼就明白了,何至于要整天費心思琢磨來,琢磨去?”
楚媚娘兩手一攤,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杜恒霜撫了撫額,嘆道:“真不知道怎么說你才好。這樣吧,我就跟你隨便說說宮里面的事情。但是這些事情,也不單是我知道的,大部分人都知道,所以跟你說了也沒事。”
楚媚娘猛地點頭,耐心聽杜恒霜說宮里面的事情。
杜恒霜一說,就說到吃午食的時候。
楚媚娘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問杜恒霜一些問題,就連杜恒霜都覺得不好回答,但是細想又有茅塞頓開之感。
后來楚媚娘走了,杜恒霜發現自己身上竟然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知數扶著她去浴房沐浴換衣裳,笑著道:“這位楚二娘子真是不得了。奴婢還沒有見過有人能把夫人問得出汗。”
杜恒霜苦笑道:“媚娘年歲雖小,本事可不小。你記得叮囑下人,好生伺候表姑她們母女三人。不得怠慢。”
也當是結個善緣吧。
知數點點頭,“奴婢曉得。”
杜恒霜從浴盆里出來。換上干凈清爽的衣裳,猛不防一抬頭,看見知數的發絲里似乎有幾絲銀光閃過,忙扳過她的頭細看,卻是看見她頭上已經有了幾根白發!
知數好像還不到三十吧?!
杜恒霜極是憐惜她。輕聲問道:“知數,你真的不想成親嗎?若是你想,我這就給你物色一個極好的人。”說著又道:“女人這一生,能嫁的話,還是嫁一次吧。縱然是嫁了不好,還可以和離啊。有我給你撐腰,你怕什么呢?”
知數聽了面色發紅。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如同以往一口拒絕。而是支支吾吾地道:“……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
“沒事!沒事!不麻煩!”杜恒霜喜出望外。知數跟了她這么久,她很想她有個好歸宿。
雖然她不介意一輩子讓知數跟在身邊,但是作為女人,她還是希望知數把做女人應該嘗到的事情都嘗試一遍。
晚上蕭士及從府衙里頭回來,杜恒霜跟他說了知數的事情,道:“你那里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給知數說合說合?她雖然是奴婢,但是我可以放她出籍。做良家子。”
蕭士及想了想,道:“就在外院那邊找幾個能干本份的管事,問問知數的意思吧。你總不能指望她跟知畫一樣。也做官太太。知畫能做官太太,那是用命換來的。若是那大當家不是個東西,知畫早就沒有活在這個世上了。”
杜恒霜不由惻然。她點點頭,道:“好吧,還是你想得周到。”
過了兩天,兩人就把外院里面的管事扒拉幾個出來。命蕭義出去調查。
蕭義聽說是要給知數找人,忙忙地進來回道:“國公爺、夫人,你們不用找別人了,就找我吧。”
杜恒霜一愣,“你不是眼界很高嗎?”她記得蕭士及幾次提過,說要給蕭義說親,蕭義都推了,說是事兒太多,顧不上自個兒的事。
蕭義忙叫起撞天屈:“沒有!沒有!絕對不高!”說完又覺得希望不大,垂頭喪氣地道:“以前曾經想娶夫人身邊的知畫,可是她如今已經嫁了好人家,我就沒了這心思。這兩年,跟知數姑娘相處融洽,可是我明里暗里試探過好多次,知數姑娘都不松口。如今松了口,卻沒有我的名字在名單里面,看來知數姑娘真的是看不上我……”
杜恒霜和蕭士及相視一笑,搖頭道:“你真是……”又道:“這幾個人,是我們挑出來的,知數還不知道呢。不過,我也把丑話說在前頭。如果知數不想跟你,你可不能有什么別的心思。大家都在府里頭當差,低頭不見抬頭見,別太過份了。”
蕭義忙正色道:“夫人說哪里話。我蕭義是那樣小鼻子小眼的人嗎?您盡管放心,我一定會把公事和私事分開的。”
杜恒霜點點頭,“那你先下去吧。”
蕭義走后,杜恒霜和蕭士及說起蕭義和知數兩人的事情。
“如果他們倆真的成了,知數就不能再回到內院幫我了。”杜恒霜長長地嘆口氣,還是有些悵然。
知數到底是跟了她十來年的人。如果不是嫁給蕭義,她還是能作為管事婆子回到杜恒霜身邊的。
但是如果嫁了蕭義,一個外院大總管,一個內院大總管,這兩人合起來,就能把杜恒霜和蕭士及架空了。
不是不相信他們兩人的人品,而是人品這個東西,本來就是根據位置的變化不斷變動的。
有些人可以共富貴,有些人卻只可以共患難。
杜恒霜不想好好的主仆之情,因為自己給了他們不該有的權力,到最后變得面目全非。
大齊貴胄人家都是這樣的。
外院的管事如果娶了內院的管事丫鬟,這丫鬟一般就不能再進府里做事了,就只有在管事家里相夫教子。沒事的時候可以進來陪以前的主子說說話,解解悶,但是想再管事是不可能的。
主子也不是傻子。
若是真的把家里的大權都委任給夫婦兩個人。才是自討苦吃。
曾經也有過人不信邪,覺得這樣才能表示自己對兩個下人的絕對信任。
但是結果都不怎么好。被這一對下人夫婦搬空了府里的東西有之,求了主子將他們放出去,自己過上良家子的小官兒日子,然后倒打一耙的也有之。
前車之鑒,歷歷在目。不獨是杜恒霜想到這一點,大齊的大戶人家都已經是約定俗成了。
就像從小一起長大、伺候小姐的丫鬟,是不能做小姐的陪嫁通房丫鬟。
都是大戶人家的未雨綢繆之舉。
想到未雨綢繆,杜恒霜不免又想到媚娘說過的曹家韻蘭小姐的心思,還有自家對嫡庶之分沒有概念的兒子。
她瞥了蕭士及一眼,更忍不住想到,當初蕭士及還在信里可憐穆夜來的生母姨娘在大婦手下過得不容易……
這也是個對正室和妾室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根本不了解的貨!
有時候,杜恒霜想一想。自己完全不許蕭士及納妾,對孩子們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
不許丈夫納妾這種事,在大齊朝的高門貴胄當中還是有些女人跟杜恒霜一樣的。
但是人家家里人多,就算自己這一房沒有妾室,兄弟、抑或是堂兄弟那里,都會有妾室,也有庶出的兄弟姐妹。
從親戚家里,他們自然能看清楚嫡庶的差別。還有妾室對正室挖墻角的行為。足以讓他們看得清清楚楚,也對如何對待妾室和庶出子女,有個直觀的認識。
杜恒霜和蕭士及的家。一直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早年陳月嬌蹦跶的時候,平哥兒和安姐兒曾經受過她的恐嚇。
但是后來陳月嬌死了,杜恒霜又把兩個孩子保護得很好,他們才從那段陰影中走出來,成為兩個正常的孩子。
過了這么多年,兩個孩子早忘了當初是怎么回事了。
平哥兒也到了要情竇初開的年紀。若是真的對那曹家大小姐有了心思。他們該怎么辦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對曹家大小姐沒有心思,但是對別的庶女有了心思,該怎么辦?
嫡出的女孩子,因為嫡出身份,大多比較矜持,知道自己的終身大事家里人會安排得妥妥當當,所以不會主動去做什么事。
而庶出的女孩子,從小就知道不爭不搶的話,沒有好東西會落到自己頭上,所以都是卯足了勁兒去努力吸引男人的注意。
家里有庶出姐妹的嫡子,對庶女有正常的認識,不至于就一顆心陷了進去。
可是如同平哥兒這樣的,不僅家里沒有庶出姐妹,就連親戚那里都沒有。這樣的情況,要讓他對嫡庶之分有正確的認識,確實是不容易呢。
杜恒霜不由覺得頭疼,對蕭士及道:“我真怕平哥兒隨了你,對妾室覺得可憐,對庶女一片憐惜,那我可要哭都哭不出來了。”
蕭士及愕然,很是不滿地道:“你這是說什么話?我怎么啦?平哥兒隨了我才好呢……對妻子一心一意,到哪里找去?”
“你別盡往臉上貼金了。我看你是忘了,當初你還憐惜穆夜來在嫡母手下討生活不容易呢,還要幫人家妾室補私房呢……”杜恒霜忍不住譏諷道。
蕭士及想到那時候的事,也有些臉紅,嘿嘿笑道:“你還生氣呢?我都認過多少次錯了?那時候當穆夜來是朋友,當然同情她過得不容易。你忘了,我以前還同情過素素,任憑素素給我們家人看病的時候報虛賬,她要多少,我就給多少,從來沒有揭穿過她,也沒聽你抱怨過。怎么就把穆夜來不時在嘴里叨個來回?”
杜恒霜也笑,道:“也許是因為穆夜來給我的威脅最大吧。也或者我一直耿耿于懷她似乎比我還了解你……”
她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同床共枕的夫妻,卻有時候吵得不可開交。
“吵架才證明我們是真夫妻。你見過有不吵架的夫妻嗎?——真的完全不吵架的,根本過不下去。因為我們都是平凡普通人。”蕭士及說著,大手一攬,將杜恒霜抱在懷里,“說吧,還有什么為難的事兒?”
她揉了揉太陽穴,對蕭士及道:“媚娘提醒我,說曹家的大小姐對我們平哥兒有心思。”
蕭士及愣了一下,“曹家大小姐不才五歲?太早了吧?”
“五歲?不是九歲了嗎?”杜恒霜也愣怔,“我見過她啊,曹韻蘭,怎么可能才五歲?”
“曹韻蘭?是誰?我記得曹家的大小姐好像不是這個名字啊?”蕭士及更摸不著頭腦。
杜恒霜瞪了他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曹家的嫡女,便笑道:“原來在你眼里,現在又看不到庶女了?這樣可不好。嫡庶都是各家都有的,咱們家沒有,也沒什么值得慶幸的。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對孩子們是禍還是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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