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首腦的賞格已經發出,一個高得令人腎上腺激素暴增,一個則令人愕然噴飯。
完顏婁室鼻子都氣歪了,說實在的,他剛才就想將賞格定為一頭驢子一匹布,借以羞辱對手。但是,他現在太需要士氣了,面對眼前這前所未見的鐵壁車城,他需要將數千軍兵的勇氣鼓動起來,以攻城拔寨的決心,將鐵壁踏為廢墟。
沒想到,對手反過來用這一招來羞辱他。
這種于兩軍之前,萬眾矚目下的刻薄揶揄,任是完顏婁室再有大將風度,也沒法掛得住臉。
“出擊吧!”完顏婁室冷冷地吐出這三個帶著幾分血腥味的字眼。
“末將親自指揮,必縛賊首狄烈拜伏于都帥膝下。”阿土罕半跪著接過令旗,切齒發誓,起身掉頭而去。
如果有得選擇,完顏婁室更希望敵攻我守,先看清對手的戰術,摸清對手的底牌后,再打防守反擊,如此勝算可增三分。可惜的是,對方顯然也是這么打算的。
如果兩軍都想采取守勢,那就得要比熬的功夫了。看到得最后,哪一方的軍心浮燥,士氣大跌,體力耗盡,陣形渙散,此時另一方發起攻擊,必勝。
可是,金軍能與天誅軍比熬嗎?人家可是在城寨里,縱然這只是簡單圍了一圈的城寨,甚至不一定有休息的帳蓬,但城寨就是城寨,它為守軍提供了堅實的防御,同時使守軍免于排兵列陣的艱苦。保持充足的體能。
而金軍呢?卻一個個頂著正午灼熱的太陽,吃著滿嘴沙塵,在曠野中“罰站”。
這怎么比?
若不趁熱打鐵,在軍兵士氣高漲,體力尚足的情形下發動攻擊,拖延下去,最終垮掉的,只能是金軍,絕不會是天誅軍!
對于這一點,完顏婁室與他的對手一樣清楚。所以。積極主動也好。迫不得已也罷,總之,金軍必須進攻,別無他法。
天誅軍的火槍與霹靂彈的威力。完顏婁室不止一次從戰報上看到。甚至之前也曾親眼目睹。但這種火器與車城是如何配合作戰的,卻一無所知。在大軍總攻之前,必須先用一支沖鋒隊。試探出對手的戰術。
阿土罕率領的沖鋒戰隊,左翼丙隊,就是一千人。這是一支混合了二百女真正兵,三百渤海阿里喜與五百關中簽軍的混合戰隊。在完顏婁室與阿土罕的想法里,犧牲二、三百阿里喜與簽軍,不信摸不透天誅軍的打法路數,不信找不出這鐵壁車城的破綻弱點。
“稟軍主,金軍出動了。左翼,約一千步卒,攻擊方向,正西。”
即便知道軍主手里的“千里鏡。”比自家的望遠鏡強過不知凡幾,但擔任觀察瞭望任務的哨兵,仍然遵守軍中規制,一絲不茍向軍主報告。
“一千步卒啊,嗯,不多不少,正好夠一人一顆槍子。”狄烈平靜的語氣,有種說不出的血腥。
何冇元慶面色同樣平和,卻掩飾不住眼中的興冇奮,這是天誅軍成軍以來,第一次大規模集中使用火槍,想想就令人亢奮不已一千五百火槍兵,前所未有的強大火力。
布置在兩軍正面的,正好是一千火槍兵,而來犯之敵,也恰是一千人,所以狄烈才說出正好一人一顆槍子之言。
由于地形的限制,天誅軍無法同時擺開兩個混成旅的車陣,這需要方圓三里以上的活動空間與范圍。再加上與金軍的間距,以及金軍展開陣形所需的范圍。以濁漳水東岸狹長的平原地形,達不到這樣的列陣對戰要求。
因此,天誅軍只布置了第四混成旅的車陣,而第七混成旅的戰車,壓根沒運來戰場。
第四混成旅二百輛戰車,合圍成十余萬平米的車城,隨著車城的不斷運用,各項設施也在不斷完善。比如在車城內圈的子城四隅,各豎立著一座兩丈高的望樓,加強了瞭望功能;比如子城內開僻了一塊“炮擊區。”整整齊齊擺放著二十架飛彈器,彌補了車城缺乏遠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缺憾。
第七混成旅的戰車沒來,但火槍兵卻全員到位,與第四混成旅的火槍營,合計一千火槍兵,全部布置在正面,即西面五十輛戰車內外。而女兵天驕營,則布署在南北兩翼的戰車內,防御金軍騎兵突襲側擊。
由于一輛戰車內的空間,只能容八名火槍兵操作,因此多出的六百火槍兵,盡數退出車廂外,當做裝填彈冇藥及傳遞的輔助使用。
每輛戰車的偏廂壁,只有四個射擊孔,也就是說,正面對敵的五十輛戰車,只有二百火槍兵能親手射殺敵人,其余的火槍兵,只能充當“彈鏈。”傳遞火槍及裝填彈冇藥,保持火力不間斷。這相當于一個五排連射的戰陣,基本上可以保持火力不會有超過一秒的停歇。
這才是真正的金屬風暴啊!完顏婁室,你,做好準備了嗎?
完顏婁室是否做好準備不得而知,但阿土罕的準備工作,卻是做得相當充分。他收集了全軍質地完好的旁牌,讓沖鋒隊軍兵人手一副;每一個軍兵都披上一層鑲鐵葉的厚鎧這一點尤其令渤海兵與簽軍感激。這些阿里喜平日作戰,多數只有破舊的皮甲,甚至不少人連薄皮甲都沒有。而這一次沖鋒,能否立戰功不說,首先就分發一套質地相當不錯的鎧甲,更有旁牌護身。所有沖鋒士卒,無不士氣大振,用手中兵器敲擊旁牌邦邦響,嗷嗷直叫,躍躍欲試。
隨著阿土罕一聲咆哮:“銀腰帶、升三級、世襲謀克,在等待我們的勇士獲取!沖鋒!去奪取屬于你們的榮耀與富貴!”
婁室軍左翼丙隊一千步卒,齊聲發喊。在阿土罕當先率領下,扛著飛梯,邁著重步,向五百步外那臥獸般的冷冷鐵城撲去。
三百步,阿土罕開始整理隊形,讓弓手收起旁牌,退到陣中,取弓箭在手,做好射擊準備。
二百步,呈鋒矢沖鋒陣形的一千金兵。緊密猬聚。前面五排金兵的旁牌,層層交疊,呈“工”字形交相掩護。這樣嚴密的防護,即便是弩矢都難以穿透。沖鋒金兵。信心大漲。
令完顏婁室與阿土罕等金將感到困惑的是。直到這個時候。天誅軍的車城,竟然還沒有半點動靜。這與想像中的敵軍憑寨而守,據高而擊的常見場面完全不同。弄得完顏婁室心神不定。難不成天誅軍只是以車城為餌,實則以騎軍側擊?
也怪不得完顏婁室會這樣想,實在是……天誅軍的騎兵未免多了些,足足一千五、六百騎(刨去輔兵),比金軍的騎兵還多出好幾百騎。完顏婁室與建炎朝西軍打了好幾年仗,還沒見過騎兵如此富余的軍隊。擁有這樣一支強大的騎兵,沒理由不將之做為戰場的主力,反而四下游走,當偵騎哨探用的。
故此,完顏婁室不得不將手下八百余騎,幾乎全撒出去,盯住天誅軍騎兵,連身邊都沒留下幾個騎兵護衛。
結果是,天誅軍的騎兵依然象幽靈一樣,四下游走不息;天誅軍的車城也沒動靜,除了四隅與中冇央位置的五座望樓,可見一些軍兵身影晃動,證明還有活人之外,幾乎令人懷疑這是一座死寂之城。
對手舉動如此詭異,令完顏婁室心中的不冇安愈發強烈,而身先士卒沖在隊伍最前頭的阿土罕,卻異常興冇奮,他才不相信對手會有什么花招。彼時攻城拔寨之戰,如果沖近百步之內,守城寨一方還沒做好準備士兵沒出現在寨墻上,也沒見到各種守御城池的滾石檑木、沸油金汁、床弩機石……這就意味著,守軍已放棄抵……
阿土罕也不敢相信天誅軍會放棄低抗這場決戰,本就是天誅軍一方挑起的啊!唯一的解釋就是,天誅軍的殺招,暗藏在車城之內。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好客氣的,只管放開膽子沖吧。真正的戰斗,應當在登上車城頂上時發生。
有了這樣的認識,在沖鋒陣列右前方的阿土罕,在沖進百步距離之后,下令全軍加速,放膽沖鋒。一千金兵,再度振聲吶喊,腳步漸急,長梯直豎,弓箭斜舉,進入最后沖刺階段。
八十步、七十步……就在這時,隱隱聽到車城內傳來一連串“霍霍”的怪異聲響。
阿土罕一怔,腳步稍慢……這聲音,似乎挺耳熟啊,好象是……床子弩或投石器的絞弦發出的那種強力彈射之聲……隨后,阿土罕就看到十幾個哧哧冒火花的黑點,從車城飛出,越過半空,越來越大……
第一聲爆炸發生時,阿土罕只覺掛在手臂上的旁牌一震,似乎裂開了,然后手臂一疼,一股灼熱氣浪沖來,將他震翻在地。后面是什么情況,阿土罕完全不知道,耳邊充斥著轟隆轟隆的爆炸聲、慘叫聲、呼救聲;眼前是數不清的一條條腿腳與靴子,紛沓凌亂。如果不是正好有一架梯子掉落在他身前,為他遮擋掩護,十有八九要被亂兵踐踏而死……
一軍主將,被亂兵踩踏而死,這是何等的恥辱!阿土罕從十三年前帶上阿瑪送給他的戰馬與弓箭,初踏戰場之時,就有了有朝一日戰死沙場的覺悟。但無論如何,也沒想過、更不能接受這樣的死法!
嗷!阿土罕一聲咆哮,用力一撐,縱身躍起。但見到處都是驚慌逃躥的士卒,適才還是嚴整密集的隊伍,此刻已混亂一團,人擠人、人踩人,人壓人……阿土罕不顧半身染血,揮刀砍翻了三個欲從身邊逃開的士卒,嘶聲大叫:“整隊!整隊!不許逃,違令者斬!”隨手一把揪過一個逃兵,瞪著血紅的眼珠,怒吼:“陣前逃跑,這是兔子才干的事,你還是女真人么?”
逃兵半邊臉都是血,無力哼哼:“我……我是奚人……”
“滾!兔子一樣的遼人!”阿土罕一腳踹飛那奚人逃兵,沾滿鮮血的大手一抹大臉盤,正要呼喝阻止潰退,倏聞本陣傳來一陣低沉綿長的號角聲這是中止進攻的撤退號聲……
“撤退?!怎么能撤退!我們連城寨的邊都沒摸冇到啊!”阿土罕悲憤大叫,將刀深深插入泥土,雙膝跪地,不斷揮拳捶地。
幾名驚魂稍定的女真士卒,聞號而退時,經過阿土罕身邊,趕緊七手八腳將自家主將架離戰場幾人才剛剛離開,適才立足之處,呼地落下一枚屁股冒煙的霹靂彈……
(關于女兵配備槍支之事,說明一下。有不少書友提出,男兵槍支尚不足,為什么優先配備女兵?這么說吧,女兵主要任務是守衛根本天樞主城,必須要配備武器。男兵沒有火槍,可以發給長槍大刀肉搏,可以配給弓冇弩遠擊。那女兵呢?發給刀槍肉搏還是配給連男兵都拉不了十發八發的弓冇弩?女兵天然的武器就只能是火槍,再無其他。)()本文字由提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