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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兆府長安上上下下,喜氣洋洋為他們的軍主封爵正名,大加慶賀之時,千里之外的天誅軍天波水師,正撳起一場足以彪柄史冊的大戰。
淮南東路,泰州興化縮頭湖。
此湖距興化城東十里,面積相當于后世二十平方公里,其河港湖汊縱橫交錯,地形復雜,加上湖面蘆葦叢生,一旦誤入,如墜迷宮。湖的南北兩側分別有兩條滾滾東去的大河,一名車路,一名白涂。由于干旱年份湖面水位下降,原先湖面伸出的部分變成陸地而消失,故曰縮頭。
建炎三年的冬天,縮頭湖并不干旱,甚至沒有象往年一樣封凍。湖水冰涼,但的的確確在流動。
啵,平靜如鏡的水面突然破開,一條船體斑駁、毫不起眼的小漁舟,從遮天蘆葦中竄出,蜻蜓點水般一沾而走,三下兩下,就竄入不遠處另一片蘆葦叢中消失不見。
大約過了半炷香時間,適才那條小漁舟沖出的蘆葦叢方向,一片令人驚悸的沙沙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大,大片蘆葦花也在不斷顫抖,仿佛千萬條水獸在蘆葦叢中游走。
當這雜亂的沙沙巨響匯成一片,幾乎刺破耳膜之際,蘆葦乍破,蘆花紛飛,數百條漁舟宛若從地底鉆出,殺氣騰騰,遍布于云水之間。更遠處,四艘大船與十余艘略小的中型艨艟出現在水天之際,旌旗飄飄,戰鼓聲聲,遠遠鼓蕩開去。
“金軍來了,共有四艘三百料的大戰船,十三艘艨艟,剩下二百余艘全是小船,合計近萬兵力。”
在大約五里外一片蘆葦叢中,適才那條如飛魚穿梭般的小漁舟,現出四名天波水師探子,向面前十余艘小舟的頭領報告。這個頭領,嗯,正是燕七郎。
燕七郎摘下斗笠,抖掉蓑衣,眼睛有刀鋒似地一線閃亮:“金軍還真敢來啊!可惜,來的既不是撻懶(完顏昌),也不是毀我山寨的斜卯阿里與赤盞暉……不過,也算是老對手了——蒲察鶻拔魯!當日在濟南城下,算他跑得快,沒能廢了他,今日在這汪洋大澤里,俺倒要看他如何跑。”
“指揮使,來犯金將中還有一個猛安完顏忒。”其中一名探子補充道。
“是嗎?那到了水牢里,蒲察鶻拔魯倒不寂寞了。”燕七郎哈哈大笑,猛然揮手,“兒郎們,該俺們出手了,上!”
數十艘小漁舟破葦而出,輕剽如鯉,迎向那不可一世的密密麻麻的敵舟……
建炎三年十一月,由于金西路軍覆滅,金東路軍所面臨的形勢陡然嚴峻。東路軍統帥完顏宗輔連下三道急令,催促兀術與完顏昌兩支大軍,盡快結束南略攻勢,留下部分軍隊保持對宋軍的壓力,大軍盡快回撤,前往洛陽,抵御隨時有可能降臨的大敵——天誅軍。
在這樣的形勢下,兀術不得不提前撤軍。不過他顯然還沒死心,留下冇大將韓常率三千軍,搜集海船,伺機出海追擊趙構。而兀術則自率大軍回到明州,縱兵大掠之后,臨走的時候命令手下:“如揚州例。”
揚州是什么例?就是燒城啊!
這一燒,惟明州東南角幾個佛寺與僻巷居民偶有存者,余者盡付焚燼矣。
兀術軍轉回杭州之后,又是一翻掘地三尺地大掠。大包小包,盆滿缽滿,奸yin擄掠之后,在離開杭州之時,縱火上癮的金軍——當然,癮頭最大的還是兀術。又火燒杭州城,三日夜煙焰不熄,百年來無刀兵之災的繁華武林城,盡成廢墟。
十二月初,帶著大掠江南、連破建炎朝兩個行在所得的無數財富,兀術大軍,踏上歸途。時間,比原來的歷史,提前兩個月。
兀術軍攜帶大批俘虜與財物,行動當然快不起來,行程遷延,足足用半個月,大軍才返回建康府。
金軍第一次入建康時,因為是受降,加上此處為南下之后路,自然不會做得太過份。但此次回程,是要說拜拜的,可就不會客氣了。
十二月十三,金軍盡掠百姓與財物,集中到六合。從瓜步口到六合,無數載運的船只連綿不斷。至下旬,該搶的搶了,可殺的殺了,習慣性縱火的金兵,又在城內放起大火,退出建康城,準備從靜安鎮渡江北返。
此時的兀術并不知道,在前方,一個叫黃天蕩的地方,將會成為他的噩夢。
東路軍另一支主力,完顏昌軍,在連下徐州、楚州、泰州、高郵軍之后,原本也打算帶著滿滿的收獲走人的。但偏偏就在這時,被兩支軍隊拖住了兩條腿:左腿,被從徐州突圍,奪回楚州的絕地悍將右武大夫、權知楚州軍州事趙立拖住;右腿,則被隱于縮頭湖的那支梁山余孽,號稱天波水師的水寇拖住,生生動彈不得。
完顏昌一發狠,罷,不讓我走,爺還不走了!先滅了你丫的!
十一月末,完顏昌親自提兵萬人,圍攻楚州。同時,派出手下得力干將:女婿忒母孛堇蒲察鶻拔魯、猛安孛堇完顏忒,率上萬大軍,乘大小戰船數百,圍剿梁山水寇。
說起楚州的趙立,也算是個傳奇人物。
建炎三年初,金兵攻徐州,知州王復率軍民拒守。時任武衛都虞侯趙立督戰,身中六箭,但越戰越勇(可想而知當時箭傷對人體傷害之微,若換成火槍,一槍就干趴了)。城陷以后,王復全家死于戰亂。趙立堅持巷戰,被金兵打昏生擒,蘇醒后殺死看守脫逃。之后趙立糾集殘部,計議收復徐州。金兵撤退時,趙立率殘兵中途襲擊,斷金兵歸路,并奪取大量舟船金帛,趁機收復徐州。因功升任右武大夫、忠州刺史。
當是時,金軍正圍攻楚州,情勢緊急。趙立受命領兵馳援,一路頻頻與金軍遭遇,趙立且戰且行,突破重圍。到達楚州時,趙立已兩頰中箭,不能說話,便以手勢指揮,擊退金兵,就此以知楚州的身冇份,鎮守楚州。
趙立原本以為自家軍隊是孤軍,不曾想,忽一日,有一漁夫找上門來,自稱是縮頭湖天誅軍天波水師聯絡員,可與楚州聯合抗金。
趙立一直在徐州,當然沒怎么聽過天誅軍之名,至于天波水師,那更未曾與聞,想來當是從河北退下來的義軍。既然志同道合,趙立也不介意相互幫扶。原本以為對方會要糧草、兵甲之類的,沒想到,來人只有一個要求:“貴軍只要堅守楚州,牽制住撻懶一部分兵力,其余殲敵之事,我軍自辦。”
趙立當即脹紅臉,猛地撕開胸襟,露出遍布箭創的胸膛:“當趙某是何等樣人?你們可以死戰,我就不能戰死么?”
來人震撼之下,當即伏拜請罪,兩軍遂訂立攻守同盟。
金軍這邊,蒲察鶻拔魯與完顏忒,先前曾聞斜卯阿里與赤盞暉火焚梁山寨,將天波水師從京東西路一路攆到這淮南來,可謂惶惶如喪家之犬,心頭膽氣自然粗壯幾分。憶起當日濟南慘敗,差點被俘,蒲察鶻拔魯就羞怒交加,怒不可遏——這個仇,一定要報!而且,就在今朝!
十二月初,金軍百船萬兵,從泰州出發,順澛汀河北行五十里,進入縮頭湖。
縮頭湖之戰,爆發。
與歷史上相比,張榮的這場水上大戰,提前了整冇整兩年。但對手沒變,還是蒲察鶻拔魯與完顏忒。
張榮的戰術,并不新穎,卻很實用:先命燕七郎率數十舟迎戰,然后,避其鋒銳,不斷誘金軍深入。待湖水方退時,佯敗棄舟上岸,yin金軍舟船駛至臨岸水淺處,盡陷泥淖。到時,就可放手捉“魚”了。
完顏昌麾下的金兵,多為燕地各族混合,俱為北人,跑馬個頂個,但玩水……你就饒了他們吧。能夠勉強不暈船、不恐水、站得穩、開得弓。這就很不錯了,其他要求就別再提了,真心做不到啊!
戰局的發展,果然不出張榮所料。蒲察鶻拔魯與完顏忒還在用陸地馬戰的那一套:大、中型戰船正面逼進,小船輕舟自兩側張翼合圍。這戰法本也不算大錯,錯就錯在執行的人不行。這就象同樣有騎兵,但宋軍就玩不出拐子馬的真正水平。馬戰不過關,隨意玩拐子馬,結果就會把自己玩死;同樣,水戰不過關,隨意與浪里白條們玩水,結局注定悲催。
金軍大中型戰船陷入泥淖,動彈不得,小漁船倒能動,但沒了大戰船的指揮,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天波水師,便在此時回兵反擊。三千戰兵水上分割圍殲金軍;三百水鬼,冒著湖面陣陣寒氣,在梁山水上第一條好漢梁阿水的率領下,咬著解腕刀,背著粗麻繩,赤條條跳入湖水中,象一群食人魚一般撲向鬼叫連天的金兵……
槍林彈雨,霹靂如雷,間或有竹標槍、火箭、破漁網(網不了魚,網人沒問題),甚至有水師戰士干脆拿漁船對撞的——雖然根據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原理,大家受到的震蕩都是一樣,但問題是,你金兵沒人家下盤穩啊!人家是四平八穩,你卻是四仰八叉。
騎兵突擊,墜馬者只有一個字——死!
寒冬落水,旱鴨子只有一個字——僵!
水上火船處處,映照半江;水面浮尸累累,觸目驚心。
戰斗幾乎是一面倒,戰至黃昏,金軍已經沒有像樣的抵抗,投降的投降,逃竄的逃竄,戰事收尾。三千破一萬,大捷!
蒲察鶻拔魯與完顏忒也想逃,但是,他們的大戰船太醒目了,他們的鎧甲也太顯眼了,早早就被盯上。
蒲察鶻拔魯從大船轉移到小船,剛駛出一里,鉆入一片蘆葦叢時,就被蘆葦叢四周伸出的七八根撓鉤鉤住小船。蒲察鶻拔魯雖有一身勇力,但在這劇烈搖晃都令他頭暈的水面上,隨便兩三個普通戰士,就輕易將之生擒。
與蒲察鶻拔魯相比,完顏忒就倒霉得多。他剛踏足小船,就被水底一股巨力掀翻倒扣,灌了一肚子水,凍得渾身烏青。當他覺得自己快死的時候,感覺被人抓住頭上的髡發散辮,生生拖出水面,死魚般扔到船板上。
眼前是一張黝黑光滑、凍得通紅的臉,臉的主人沖他一呲牙:“記住嘍,生擒你的人就是俺——天誅軍、天波水師第四戰船營指揮使,梁阿水!”
縮頭湖之戰,大獲全勝!后世百姓據此,將此湖更名為“得勝湖”。
看著眼前戰績輝煌,收獲滿滿,張榮、鄭渥、孟威、燕七郎等天波師將軍們,俱登上繳獲的大戰船,相顧大笑。
就在這時,遠處水寨方向,急急駛來一船,將一份急件送到張榮手中。
張榮展開一看,神情先是一愕,隨即縱聲大笑,迎向一干將領征詢的目光,一字一頓:“軍主,要來了!”()本文字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