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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江上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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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炎四年正月二十二,午時正,云開日出,雨歇霧散,江風疾勁,正是大戰的好天氣。

  當是時,狄烈率三千天波勇士,大小戰船六十艘,以守株待兔之勢,突然出現并包圍老鸛河口,將正欲突圍的金軍堵了個正著。

  三千對四萬,海狼對旱鴨,是為黃天蕩之戰第二階段。

  水戰與陸戰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是你人多的就可以,你得船多;也不是單單人多船多就可以,你得大船多。

  金軍占了前面兩條:人多船多。

  天波師占了后面一條:大船多。

  這是質與量的對決。

  天波水師的戰船,比韓家軍的還要精銳強悍。若是換一個地點,比如在長江上,已經吃過小船碰大船的虧的金軍,絕對不敢硬來,只會退避三舍。但是,這里是老鸛河口,退無可退。而且,好不容易才掙脫樊籬的金軍,你叫他們如何甘心再次被圍堵上?那還不如拚了。

  天波師諸將,各據一條大戰般作為指揮船,以狄烈在教導營教授的后世海軍旗語簡化版,做為相互中遠程聯絡及指揮的方式。

  海軍手旗旗語,是由二十六個英文字母與十個阿拉伯數字組成,單個分開學,倒是不難,但字母組合在一起的英文,這就比較難了。因此狄烈也沒敢教得太復雜,就將一些常用的指揮命令,如出擊、左轉、右轉、后退、合圍、分散……等等,比較簡單的命令以縮寫的方式,讓官兵們吃透就好,其他復雜命令與禮儀用語,全扔一邊去。

  隨著各指揮船紅色手旗有規律地舞動,四艘裝備拍桿、床弩的大戰船、二十艘通體蒙著牛皮、石矢難透的中型艨艟、以及二十條梭形舢板,箭一般沖出,撲向金軍船隊。

  金軍沒有掉頭縮回老鸛河,反而憑著船多,如狼群般沖向天波戰船——不過金軍水戰水平再差,也不至于笨到與大戰船及艨艟對挑,他們將目標對準與渡船差不多大小的二十條舢板。

  金軍的船只已采用王垣的建議,以土覆舟,增加穩定性;兩側置槳,彌補速度;兩條船間距五尺,船頭船尾以木板相連,形成連體船。不管風浪多大,都很難將船掀翻。船穩當了,金兵的弓箭才能發威。

  火箭?因為倉促遭遇,準備不充分,引火之物還在后邊;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眼下江面刮的是東北風。天波師在上風,金軍在下風,處在下風口,放火箭那是找死。

  雖然沒有火箭,但金軍一方深信,只要能夠讓他們穩當射冇出手中的箭矢,在水戰中,就有了一搏之力。

  以金軍改良后的船只,如果對上韓家軍,還真會有效,但眼下的對手卻是天波師……

  兩軍船隊快速接近,就象原野上兩支迎面對沖的騎兵大軍。如同野戰一樣,金兵紛紛取出弓箭——

  而天波水師戰士,則根據戰船類型冇不同,采用兩種戰法:小型舢板,布置成天橋形盾陣加火槍。這招當日在開封城外的汴河上使用過,一舉殲滅攔路的百余金兵。大船與艨艟,船上的士兵卻人手一根大竹桿——當然不是指望用竹桿掃翻金兵,而是竹桿頂上綁縛的炸冇藥包!

  炸冇藥包重十斤,加上竹桿的重量,合計大約二十多斤,一般人的臂力還是可以撐住的。金兵每條小船,均有八至十人,擠在一個只有五、六米的梭形空間里,完全處在炸冇藥包的沖擊波范圍內。

  江流湍急,雙方數十上百艘船迅速接近。

  江上弓弦繃響,箭矢哧哧亂飛——真的是在亂飛。因為金軍船只處在下風,他們射冇出的箭,就是迎風逆射。運氣好的,箭矢射到天波戰士的旁牌及皮甲,卻綿軟無力,連水師士兵身上的薄甲都穿不透;運氣不好的,箭到半途,就被大風吹得滿天亂舞,掉下來時,跟稻草沒差……

  而天波戰士射冇出的彈丸,卻借著風勢,愈發快狠穩,槍槍奪命,彈彈標血。

  大戰船上的床弩,在百步之外,就向渡船這個非常明顯的目標,射冇出兒臂粗的一槍三劍箭。挾帶著強大動能的巨型箭矢,重重穿透艙板,江水順著破裂處狂涌而入,渡船漸沉,船上金兵無不驚叫跳水。

  第一輪中、遠程交鋒中,金軍完全被壓制,弓手紛紛中彈落水,刀牌手則被打得抬不起頭來。隨著操櫓的輔兵一個個中彈倒下,船只的速度也愈發慢下來。

  梁阿水站在其中一條大戰船樓層頂上,隨手抓住一支被勁風吹到身上的箭矢,張狂大笑:“女真人,你們干脆叫女人得了,射冇出的箭矢,還不如娘們捶在爺身上的粉拳帶勁呢!”

  在梁阿水狂笑聲中,兩軍船只終于接近、交錯。幾乎同時,雙方都使出了自己的殺招。

  金兵扔出標槍,擊穿舢板士兵手中的旁牌,擲中艨艟上無防護的操櫓手,士兵慘叫著倒在艙板或栽下江中。

  天波戰士則后發制人,將長桿上哧哧冒火的炸冇藥包狠狠捅入驚慌失措的金兵中……

  轟隆隆!一個個火團沖天而起,一條條小船上的金兵被一掃而空。

  十斤炸冇藥包收拾小船的金兵綽綽有余,對付多達三十人的渡船上的金兵,一樣不含糊。渡船比一般小船的空間要大兩倍,炸冇藥包的波擊范圍不夠,最多只能當場炸死一半人。但另一半金兵卻是個個嚇壞,本能地跳水躲避——結果是留在船上的被炸死,跳下水的被溺死,結局并無二致。

  天波戰士扔下半截破爛竹桿,接過輔兵遞來的又一桿炸冇藥包,繼續重復前面步驟。而小舢板上的戰士,在與敵船交錯而過時,紛紛撤牌探身,向近在咫尺的金兵船只扔出霹靂彈。

  當小舟上的金兵驚恐萬狀,一個個蹶著屁股,手忙腳亂追著隨著船身晃動,骨碌碌亂滾的冒煙鐵球時,火光頻閃,破片亂飛。在天波戰士回眸中,方才人影幢幢的小舟上,再無站立者,只余滿船橫尸及傷者哀鳴……

  僅僅一個照面,金軍就慘遭毀滅性打擊,殘余舟船的金兵,心膽俱裂,再不敢來第二回合較量,紛紛駕船逃竄。但連體船的速度本就不快,加上金軍為求穩固,又在船艙里填土,這一下速度更快不起來了。

  縱使金軍船只操櫓手拚命劃船,依然被天波師速度極快的艨艟與舢板飛速追上,火槍、炸冇藥、霹靂彈齊上,在金軍殘余舟船逃回老鸛河口之前,盡數殲滅之。

  整場遭遇圍殲戰短暫而慘烈,持續約半個時辰之后,槍爆之聲漸息,江面上到處可見無主飄浮的小舟,基本上都是金軍的船只。

  金軍第一批突圍船隊,共一百零三條渡船與小舟,無一幸存。船上一千一百余金兵,上至猛安指揮將領,下至普通操舟役夫,盡數沉江喂魚。

  天波水師傷亡四十七人,多為近戰時被標槍所傷之操櫓手,繳獲金軍完好船只六十四艘。對水戰死傷者的處理,天波水師早有一套流程,不用狄烈、張榮等將帥下令,自有各級士官發號施命,將死傷士兵抬上繳獲船只,由輔兵駕駛回駐地治療掩埋。

  老鸛河口慘敗一幕,盡在河口戰船上的突圍前鋒主將斜卯阿里眼中。這個陸戰剽悍,水戰冇卻屢屢受挫的金軍悍將,先是雙目噴火,再然后是眼冒金星——一戰折損近兩成船只與上千兵力,比當日在鎮江與韓家水軍交手時還慘,這仗沒法打了!

  斜卯阿里萬分痛苦地下令,所有船只,全部靠岸停泊,禁出河口。隨后,戰報飛速上報還在老鸛河中段慢慢前移的中軍指揮船。

  “天誅軍!天波水師!”兀術拿著戰報,頓坐在錦座上,整整一炷香時間,不言不動,不知過了多久,才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

  耶律馬五驚疑不定:“這天波水師似乎早就料到我軍會從老鸛河故道突圍……難道消息走漏了?”

  烏延蒲盧渾一下跳起來:“我早說就該把那南人老漢剁碎,還給什么賞賜……”

  赤盞暉看了一眼兀術陰沉的臉色,急急向烏延蒲盧渾使了個眼色,半是打圓場,半是分析道:“如今的問題是,這天波水師不是在泰州縮頭湖一帶,與左監軍的大軍對峙嗎?為何會突然來到此處?而且還能準確判斷我軍突圍意圖與方向,早早守候,這可不是光逮住一個南人老漢就能解釋得通的……難不成,天誅軍中竟有如此善謀能斷的高人,對我軍勢洞若觀火,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扼住我軍之咽喉……”

  赤盞暉原本不過順理推導,但越推越心驚,說到最后,聲音沙啞,透著一股子驚惶。

  赤盞暉的可怕推斷,明顯震懾了船艙內諸將,就連被困一個多月,都未流露出沮喪與畏難情緒的主帥兀術,都感覺脊梁骨嗖嗖發涼——是啊!在戰爭中,還有什么比被對手完全看穿你的底牌,更令人恐懼的呢?

  看著手下將軍們投注過來惶恐不安的眼神,兀術心知絕不能讓這種思想苗頭躥起,否則,不用打就完了。

  這時艙外傳來護衛的稟報:“軍匠頭目適才來報,將主所需之火箭用具已打造完畢。”

  “好!正是時候。”兀術振甲而起,臉上又充滿了飽滿的自信,他知道,決定這支大軍命運的最后時刻到了。

  “我軍若未嘗開道,繼續被圍困下去,再支撐數月亦非不能。但今日鑿渠突圍,士氣已聚,若不能就此潰圍而出,士氣一泄,將不復振,咱們這支大軍,就算完了。”兀術神情獰厲,切齒攥拳,嘭一下狠狠砸在案上,“如今只有一條出路——拚了!”

  “對!拚了!”

  “與天誅軍拚了!”

  “誰說要與天誅軍拚?”

  原本情緒jī昂的諸將一下愣住,愕然看向他們的主帥。

兀術緩緩抬起手指,倏地戟指東南:“黃天蕩口,韓家水軍,回馬一槍,火箭焚船。”()本文字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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