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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窮寇更要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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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烈強有力的生力軍加入,戰爭的天平,毫無懸念地向天波水師傾斜。

  在粉身碎骨的無情炸冇藥與槍林彈雨之下,兀術軍兵敗如山倒,大量船只四散而逃,潰不成軍,逃不了的,就地擲槳投降。光是黃天蕩內,二百余艘運輸船盡數投降——不投降打不下去啊,這些都是運輸米糧馬匹的船只,除了船工就是役夫,怎么打?

  至正午時分,狄烈已經登上了兀術的座船。

  錦椅是兀術坐過的;艙壁懸掛的雕花漆金大弓,是兀術用過的;桌案上天青玉瓷杯,是兀術飲茶專用;手摸上去,還有一絲溫熱……但是,兀術卻跑了。

  狄烈神情悠哉,沒有半點著急的樣子——這里不是河北平原、不是長白老林,這里是長江。只要封冇鎖南北兩岸,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命令。”狄烈一開口,身后的參謀立即取出紙筆,做好記錄準備。

  “一、張榮、鄭渥率第二編隊開進老鸛河,以快艦舢板進入黃天蕩,與我部兩面夾擊,掃蕩殘敵;二、將投降的金兵集中看守,盡量騰空并收集船只,裝載黃天蕩內的物資;三、封冇鎖大江南北兩岸,不放一船一卒上岸;四、水陸全力搜索,追查敵酋兀術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命令下達,全師行動,大江南北,偵哨四出。

  兀術,今次插翅難飛。

  日落時分,江右,真州,宣化鎮外。河灘蕩澤里,密密匝匝的蘆葦中,隱隱可見四艘渡船,橫亙其間,隨著潮水輕輕晃蕩,似是無人野舟。

  蘆葦晃蕩,倏地竄出一人,一身金人甲束,手持弓矢,神情警惕。這人奔出百余步,沖上一個小土坡,伏地探查良久,確認四野無人,才回頭含指打了個響哨。不一會,蕩澤內沙沙作響,忽啦啦沖出一大票渾身又是泥又是水的泥人來。

  這些人無一不是體格強壯、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細細一數,竟有百余人之多。每一個人都是髡頭細辮、耳墜金環,肩扛大斧或狼牙棒等重武器,背負一個沉重的大包裹。

  人群中,最顯眼的,就是一身白麾金甲的兀術,以及緊隨其后的耶律馬五。

  日間大戰,兀術在狄烈船隊出現的一刻,便知大勢已去,當即放棄最為顯眼的座船,攜其合扎親衛、即二百鐵浮屠,轉乘五艘中型渡船,趁亂沖出重圍,拚命劃向江北。途中被追擊,沉了一艘船,船上近四十名精銳鐵浮屠士卒,根本沒有展示武勇的機會,直接沉底喂魚。

  兀術的合扎衛隊,全是拳頭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馬的一等一驍勇壯士。在船工指導下,輪番搖櫓,亡命劃船,竟甩開追兵,登上了長江北岸的土地。

  不過,他們并未能真正甩掉追兵,這個時候,后面正有五艘船只沿岸搜尋。兀術等一眾殘兵敗將,不得不躲藏入蕩澤內冇,暫時避過搜尋船只。

  “將主,咱們是不是往北走?”合扎統領上前請示。

  兀術坐在河灘大石上,神情疲憊,眼睛布滿血絲,胡須凌亂,仿佛一下老了好幾歲,但眼神依舊銳利,聞言緩緩搖頭:“方才在江上你們也看到了,敵軍在北岸布置了大量騎兵,沿途搜尋,我們往北,正是自投羅網。”

  耶律馬五目光閃動:“那么,我們往南?”

  兀術重重點頭:“對,往南,去黃州,與烏林達泰欲會合。”

  話音剛落,在河灘上放哨的金兵匆匆奔來:“江上有敵船,是方才追擊我們的五艘敵船中的三艘,好像是發現我們藏在蕩澤中的船只……”

  合扎統領急忙催促道:“將主,快,快走……”

  耶律馬五回望河灘上滿是泥濘的斑斑足印,苦笑搖頭:“蹤跡如此明顯,躲是躲不過了,須留下一支兵力斷后……”

  “說得好!馬五,我給你一百五十鐵浮屠,打垮他們,速速與我會合。”兀術起身,重重拍了拍耶律馬五的肩膀,再解下冇身上白麾,親自為其披上,“此次我等若能生還江北,馬五,你就是河北路都統。”

  耶律馬五臉上肌肉抽冇動兩下,趕緊深深一鞠:“馬五敢不戮力豁命。”

  兀術走了,只帶著十個鐵浮屠護衛,余下一百五十個鐵浮屠軍士,包括合扎統領,一并留下來阻擊。

  耶律馬五整束了一下冇身上鎧甲,將腰間寶劍抽冇出半截——這的確是一把寶劍,劍闊如掌,雙刃耀目,劍脊暗紋鱗鱗有光。這是一把夏國劍,早年夏國進貢故遼皇室,天祚帝賜予自己的。有多久沒用這把劍親手殺敵了?希望今日此劍能飽飲敵血而不是自己的血……

  一聲尖銳的唿哨傳來,這是發現敵軍的警訊。

  錚!寶劍還鞘,耶律馬五振聲號令:“著甲!準備應戰!”

  號令發出,但一百五十名鐵浮屠軍士卻沒有動,而是一齊看向合扎統領。后者點點頭,重復一句:“著甲!準備應戰!”

  鐵浮屠軍士們才將背上的大包裹嘭地砸在地上,解開,里面是一具完整的全身重甲……

  耶律馬五沒吭聲,臉上肌肉又開始抽冇動。

  當追兵們翻越土坡,出現在河灘時,駭然發現,眼前竟出現一支全身重甲、形如鐵塔、手持長斧重棒的重裝步兵,兵力更是與己方相當。

  合扎統領請示道:“忒母孛堇,請發令出擊。”

  耶律馬五手剛舉起,倏地停住,借著夕陽最后的余光,他看到眼前這支追兵似乎有所不同:“等一等,好像不是天波師,倒似南軍。”

  “南軍?不是全被赤盞暉打散了嗎?”合扎統領想想搖頭,“不管他,南軍也好,天波師也罷,一樣要打。”

  “等一下。”耶律馬五瞪著合扎統領,厲聲道:“莫要忘了,眼下不是我等橫掃江南之時;莫要忘了,我們此刻是逃亡;更莫要忘了,右監軍此刻身邊不過十卒——你把部隊打殘了,還怎么保護右監軍?”

  耶律馬五每吼一句,合扎統領臉色便難看一分,咬緊牙關,不敢發作。大概是最后一句話觸動了合扎統領,咬牙道:“忒母孛堇,你要怎么做?”

  耶律馬五冷哼一聲,邊解劍邊道:“先讓我去談談。”

  合扎統領望著耶律馬五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

  耶律馬五走出重步兵陣,把手中連鞘寶劍高高舉起示意,然后重重往松軟的河灘一插,用北地宋語高聲道:“我是大金國東路軍忒母孛堇,耶律馬五!對面是那支軍隊?何人率領?報上名來!”

  對面也步出一將,亢聲道:“大宋右武大夫、忠州刺史、知楚州軍州事,趙立!”

  這支追兵,竟是趙立所率的二百牙兵。

  一戰擊潰兀術數萬大軍,整個江面全是追亡逐北的場面,看在趙立眼里,有如做夢一般。如此千載難逢,痛打落水狗的機會,趙立怎肯放過,當即向孟威請求加入追擊戰。

  孟威自無不允之理,當即調撥了三艘繳獲的敵船,插上本師旗幟,讓趙立率二百牙兵,加入追擊序列。

  也不知是幸冇運還是不幸,趙立無巧不巧,竟然一頭撞上兀術這個大OSS,并且在郭大石所率的兩艘搜索船的協助下,擊沉其中一艘。但是,這個時候,無論是趙立還是冇郭大石,都不知道前方逃跑的四艘敵船中,就有此役最重要的目標——兀術!

  出于是敵人就要追擊的本能,趙立與郭大石窮追不舍。在兀術一行躲藏入蕩澤內時,趙、郭二人一時遍尋不著,當下分頭搜索,約定一旦發現敵蹤,立刻給對方發信號合擊。

  趙立部隊首先發現了蕩澤中的敵船,循跡登陸后,又發現敵人遺留下的大量蹤跡。當即按照約定,發射天誅軍專用的旗花火箭——半空中爆開的煙花旗火,不光能召喚郭大石船隊,其他在附近搜索的水陸舟騎,同樣會被吸引而來。

  信號發出,一貫勇猛的趙立,生怕敵兵逃逸,不等增援集齊,毫不畏懼率先追擊下去。結果,沒成想,等待他的,竟是這么一個鐵甲方陣。

  趙立勇猛不假,卻絕不是愣頭青,一見敵軍的陣容,就知道不是自己這二百兵能對付的,當下也不愣充大瓣蒜進攻,而是黏住敵軍,等待后援。

  就在此時,恰好耶律馬五出陣談判,趙立要拖時間,正中下懷,當即出陣答話。

  “趙知州,你們是南……宋軍,為何與天誅匪軍沆瀣一氣,你們的建炎天子如果得知,恐怕會大大不高興啊!”耶律馬五邊說邊走到兩軍陣前,攤手示意自己并無武器。

  趙立可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自不甘示弱,也扔下手中刀弓,走近耶律馬五對面十余步,淡然道:“抗擊北虜,無分南北朝野,凡我宋人皆有責。天子聞知,只會開顏,何來不悅。”

  耶律馬五一指身后鐵甲陣,厲聲道:“趙知州自問能敵我之鐵浮屠冇殺陣么?”

  趙立坦率道:“我不能——但天波水師能。”

  耶律馬五瞳孔收縮,呼吸一緊,記起先前看到的那道沖天煙火,忍不住目光驚惶四下掃視。少傾,咬咬牙,道:“趙知州,看到我軍的重甲了么,你看如何?”

  趙立冷然道:“很不錯,那又如何?”

  “我把鎧甲全給你,你讓開一條路——我軍得以逃生,你平添一支重甲精兵,兩全其美,如何?”

  “不行!”沒等趙立開口,那合扎統領已大聲反對,出陣奔前,“速戰速決,把這些南兵剁了,咱們還來得及退走。”

  被那合扎統領這么一攪和,哪里還談得下去?趙立見狀,立即后退。

  耶律馬五大急,伸手大叫:“趙知州,等一等,再商量……”

  噗!半截沾血的刀尖從左胸突出……耶律馬五愣愣低頭,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艱難扭頭,想說什么,但一張口,鮮血便噴出,兀術所贈之白麾,瞬染朵朵紅梅,隨即身體慢慢軟倒。

  那合扎統領將刀抽冇出,信手一甩,長長一串血珠,仿佛濺入最后一抹夕陽里……

  “將主說得不錯,契丹人,就是靠不住!”合扎統領朝耶律馬五的尸體呸了一口,長刀一指,“鐵浮屠,殺!”

  鎧甲鏗鏘,刀斧映光,如墻而進,整個地面都在震動。

  二百牙兵面露懼色,牙兵統領急勸趙立:“使君,快走吧!金人甲hòu斧利,恐難抵擋,請使君上船暫避,屬下為使君斷后。”

  趙立卻從牙兵統領手中奪過一把槌槍(宋槍九色之一,其實就是“錘。”即一個長柄上裝一個錘頭,跟槍沒什么關系),縱聲大笑:“又可以殺北虜了,痛快!記得我說過什么嗎?天誅軍可以死戰,我趙立也可以戰死!你們敢不敢隨我戰死!”

  “敢!敢!敢!”

  將為兵之膽,將敢戰,兵又怎會不敢?!

河灘之上,兩支決死的軍隊重重撞在一起……夕陽,沉下。()本文字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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