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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趙構復辟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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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盟的賞賜越來越重,十五郎既感激、又惶恐。)

  南宋興元二年,五月初十,辰時末刻,福寧殿前,兩支披堅執銳的軍隊緩緩逼近,激戰一觸即發。

  攻方:復辟黨,是張俊、楊密率領的二千精兵。

  守方:保皇黨,是酈瓊、楊沂中率領的一千二百余侍衛親軍步軍司禁衛銳士。

  兵力方面,攻方較多,但長途遠襲,體力消耗甚劇;而守方以逸待勞,神完氣足,兩相抵消,算是持平。

  裝備方面,攻方著輕甲、持弓冇弩,操刀槍旁牌;而守方著鱗甲、持長刀大斧,無弓冇弩。

  宮內宿衛代表皇家臉面,自然得選材勇異出者,使長刀大斧自不在話下,甲胄自然也得明晃透亮,如此方顯皇家威嚴。但宮內宿衛有一項是禁止的那就是不得配帶弓冇弩,否則若有居心不良者,遠遠對準宮中要人來一發,那還得了?

  一方利遠攻,一方善近戰。若是在廣袤平原開戰,攻方一準大占便宜,守方定要大為吃虧。偏偏這是在皇宮之內,福寧殿前的廣冇場也不算小了,但三千多人往這塊一擠,差點連陣都擺不開,兩軍最前頭一排軍兵,幾乎觸手可及……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很明顯,混戰起來,身披重甲,手持長刀大斧的守軍定要大占上風。

  趙栩本不知兵,不過。在天樞城待得久了,對天誅軍中的重甲刀斧兵的威力也素有耳聞,一見眼下敵我雙方的兵力、裝備對比,心頭大定,揚聲對酈瓊、楊沂中二將道:“逆賊雖眾,不過爾爾。二位將軍,朕之性命,就托附二位卿家了。”說罷躬身為禮。

  酈、楊二將慌忙回禮,若非甲胄在身,不便大禮。只怕已伏拜于地了。

  趙栩言罷。在一眾內侍的環護下,緩緩向殿內退去雖然高臺距敵陣甚遠,但敵軍多持弓冇弩,不可不慎。一國之君。安全第一。

  直到趙栩的身影隱入殿內。自始自終,除了足以殺人的眼神,再沒有與他那位九弟有過半句交流。雙方距離太遠。場面又太亂太嘈雜,說句話都老費勁,國君講究風儀,豈能粗脖吊嗓,學那山野村夫吼嚎?而且,事已到此,何須贅言?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你活我死!在這世上,趙七與趙九,再不能共存于一方藍天下。

  酈瓊一振衣甲,鏗鏘作響,也不廢話,拔刀出鞘,向前一指:“殺!”

  明艷的陽光下,兩支裝束相近的軍隊,發出撕裂般地怒吼,如兩股洪流,重重撞在一起,激起一股股血浪……

  酈瓊所指揮的一廂禁衛,泰半是他起事時的部屬,都是見過血的,與流寇、偽軍,甚至金兵都有過交戰,在戰斗力方面,絲毫不弱于張俊的御前右軍。更重要的是,酈瓊所率之禁軍,搶先一步,占據足夠冇空間,堪堪擺開陣勢。而張俊的御前右軍,匆匆趕到,根本來不及整軍排陣。最要命的是,福寧殿廣冇場根本擺不開三千余人的軍陣。禁衛利用先手之勢,將空間一擠壓,御前右軍空自有二千余人,卻只得千人從殿門擠入,其余近半兵力,生生被擋在殿門外,兵力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

  連趙栩都能看出的優勢,酈瓊豈能不知,一見前軍長刀大斧如切瓜砍柴般,剁下顆顆腦袋,一條條臂膀,而敵軍輕薄的旁牌與木槍冇手刀應刀斧而碎,便知此戰贏面甚大。只消一鼓作氣,將來犯之敵殺得膽寒而退,便可護送官家奪門而出。待出奔垂拱殿,召集大臣,緊閉宮門,急發詔令,調集屯于蕭山的天武、捧日、神衛、拱圣四廂禁衛兵馬前來戡亂,必可蕩平之。

  酈瓊勝算在握,扭頭對身側的楊沂中笑道:“正甫兄,賊勢已頹,何不擊鼓以振我將士聲威?”

  楊沂中瞥了一眼自家斷臂,豪笑道:“國寶兄有邀,固不敢辭,便是單槌擊鼓又有何妨!”

  二將相視大笑。

  禁衛的兩員大將談笑擊鼓,而御前右軍的前鋒大將楊密,卻渾身浴血,遍體被創。

  身為前鋒大將,值此緊要關頭,楊密毫無疑問沖在最前頭。面對禁衛重甲重械,以及整肅的軍陣,為求突襲而棄重甲長兵的御營右軍著實吃了大虧。加上倉促奔至,隊形混亂,以無陣對有序,結果可想而知。

  “都統制,這樣打下去不行啊!兒郎們只怕支撐不住……”當楊密身邊軍兵一個個慘叫倒下,自己也挨了好幾下,手中掉刀砍成了鋸齒,手下軍兵不斷被逼得后退。楊密實在頂不住了,借著更換破碎鎧甲的機會,返回陣中,一邊讓親衛卸甲著甲,一邊抹著滿臉血汗,對張俊大叫道。

  張俊面沉如水,卻未敢向身旁建炎天子多看一眼,只是虎著臉對楊密喝道:“撐得住要撐,撐不住也要撐!告訴你麾下兒郎,我軍五倍于敵,撐下去便可勝!長刀重斧,砍不了多久的……而且,我們的內應,也該行動了!”

  楊密聽得駭然,都統制之意再明白不過,用腦袋換手軟,以鮮血榨體力,這是拼著元氣大損的兩敗俱傷之策啊!怕就怕,軍兵士氣根本頂不到那個時候……且慢,還有內應?

  奇怪的是,這個時候,本應最害怕的趙構,卻在一陣攥拳咬牙之后,幽冷冷地來了一句:“張護軍所言極是,他也該動了!”

  楊密正錯愕間,驀聞兩軍士卒一陣大嘩,局勢異變。

  當禁衛推來兩面紅杈大鼓,酈瓊、楊沂中手持紅綢木槌,立定于鼓架下,相互做了個禮請的手勢。正待擊下。

  “且慢!”楊沂中突然出言喝止。

  “正甫兄……”酈瓊一怔,扭頭正欲發問,驀然眼前一暗,一枚紅綢木槌打著旋子,劈面擊來。

  酈瓊反應頗為敏捷,手中雙木槌一槌格擋,一槌脫手反擲,同時騰出手拔腰刀但他一切動作到此為止,一把雪亮的三尺手刀,已抵在其咽喉之上。

  “楊、正、甫!”酈瓊的聲音宛若從鋸齒中磨出。令人聞之不寒而栗。

  不錯。以刀尖抵住其咽喉的,正是楊沂中!雖然只得一只手,但擲槌出刀的動作依然迅捷無比。當真論打斗,似楊沂中這等從小訓練的將門子弟。卻遠非酈瓊這半道投筆從戎的儒將所能比得了的。

  此刻。這位獨臂將軍正一臉殺氣:“國寶兄。局勢緊急,你我也不必廢話,請下令停止攻擊。放下武器吧。”

  “休想!”酈瓊切齒痛恨不已,“國寶屢向官家進奏,不可重用你這廢人,官家偏偏未肯聽,可恨、可恨啊!”眼看大好局面,一下被翻盤,無論是誰,都要氣得吐血。

  楊沂中淡淡道:“官家是否重用某家,便是你這書生,也無權置喙,少往自家臉上貼金了。我數三下,不下令則死!”

  “楊正甫,官家待你不薄,為何反水?”

  “吾乃建炎天子舊臣,張護軍舊部,官家終究信我不過,許我以侍衛馬軍都虞候之位,不過是打壓舊主手段而已,沂中雖愚,如何不知?廢話少說,三!”

  “楊正甫,你我都是明白人。我先于漢水劫殺康王,后盡心盡力輔佐興元天子,似我這般,縱降康王,也難逃慘冇淡收場既如此,我為何要降?”

  “你降,你死,家人活,九族活;不降,酈氏一門,宗親九族俱滅。何去何從,豈需多慮?二!”

  “你……你們……好狠!”酈瓊的眼珠子都紅了,情緒激動之下,身體微挺,抵在咽喉的刀尖刺破肌膚,鮮血長流。

  最終擊潰酈瓊的,是楊沂中最后一句話:“現下投降,只死你一人,滿門可保。若不降,某先殺你,再令麾下三百侍衛馬軍兒郎倒戈。你麾下侍衛步軍司中,亦有原出身御前右軍之士卒,想來也是不會為你陪葬的酈瓊!最后的機會!一!”

  就在楊沂中吼最后一個“一”字時,酈瓊渾身一抖,閉目長嘆,兩行熱淚滾出,手一松,腰刀脫手,跌落階下……

  五月初十,巳時二刻(上午十點),本已大占上風的興元帝勢力,被反水的楊沂中只手生生逆轉,上演了一場驚天大翻盤,徹底葬送了開張不足兩年的興元王朝。

  趙構,笑到了最后。

  福寧殿內,內侍宮嬪早已被驅散干凈,只有兩位帝王,或者說,是兩位兄弟面對面。

  張俊本想安排幾位護衛,卻被趙構拒絕了,他倒不擔心自己這位七兄會做困獸之斗。做為兄弟,他還是很了解的。自己這位七兄文采不錯(事實上趙家幾十個皇子,沒有一個文化修養差的),但也只止于文采而已,弓馬擊劍一竅不通,遠不能與自己相比。更何況自己還是佩劍而入,而七兄手無寸鐵。

  當然,在此之前,趙構還讓內侍仔細搜身一遍天誅軍的短銃、手雷,名聲在外,趙栩又在天樞城待得久了,不可不防。

  當內殿宮門重重關上之后,陰暗的環境,使得點滿蠟燭的內殿反而異常的明亮。

  趙栩坐在錦椅上,面如死灰,身體僵直,那一身大紅袍服,披在身上,仿佛做白事時,鋪在死人身上的壽布一般。

  趙構按劍而立,蒼白的面龐,浮現出不健康的潮紅。

  兄弟二人就在這死寂的密室里,靜靜對視,整整一刻時,一言不發。

  良久,良久,趙構才輕吐一口氣,咳嗽幾下,冷冷道:“七皇兄,當日你命那酈瓊假扮郢州都頭,欲取我性命,可曾想到今日?前次在酒中下藥,令小弟幾乎喪命,可曾想到今日?”

  越栩渾身一抽,仿佛還魂似地幽幽地開口:“成王敗寇,夫復何言?也罷,這天子,當得也著實無半分樂趣可言,你要,就拿回去好了。”

  趙構撫掌笑道:“七兄,你終于也領悟了,這亂世的皇帝,可沒那么好當。可惜這把椅子是天下最高的一把,我不能眼睜睜讓它空著而不坐啊!”

  趙栩的目光移到趙構腰間的寶劍上,面肌微抽,澀聲道:“九郎,你要用這柄劍,取我性命么?”

  趙構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七皇兄何出此言?趙構豈敢做出這等弒君犯上之事?倘如此,怕要被那些大臣的口水淹沒,小弟便要隨七兄而去了。”

  一聽此言,趙栩渾身一松,胸口大石總算移開,臉色慢慢恢復生氣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一國之君乎?

  “如此說來,你是要禁囚于我嘍?”

  趙構搖頭。

  把個趙栩弄得又驚又喜:“為兄也不敢再奢求保留爵位,但求得一景福宮觀主足矣。”

  趙構憐憫地看著乃兄,搖搖頭,嘆了口氣,拍拍手掌,朗聲道:“進來吧。”

  宮門大開,陽光耀眼,四名持刀甲士押著一人進入。

  趙栩驚疑不定,待那人走到近前,瞇眼細看,眼淚當時下來了正是心腹受將酈瓊。

  趙構轉身,向宮門走去,經過酈瓊身邊時,伸手按一下其肩膀,低聲道:“交給你了。放心,朕金口御言,必保你家人、族人無事。”

  酈瓊苦澀一笑,躬著道:“謝陛下。”

  趙構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向宮門走去。四名甲士中,一人抽冇出腰間手刀,扔在酈瓊腳下,迅速轉身,簇擁趙構離去。

  趙栩望望九弟背影,再看看酈瓊神情,仿佛明白了什么,臉色越來越白,渾身篩糠。

  酈瓊伏跪于地,向趙栩重重叩拜三個響頭,咚咚有聲。抬頭,額頭見血,面色慘然,淚流滿面,嘴唇陷入肉中,血水順嘴角蜿蜒。

  君臣相對,雖不著一語,卻勝似千言。

  “趙構,你這個懦夫!陰險小人!想殺兄弒君,卻不肯沾上血!我趙栩到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

  大門,再次重重關上!將一切血腥陰謀,盡數封死。

  垂拱殿前,百官正焦急等待興元帝上朝,同時惶恐不安地相互打聽,闔城大亂,究竟是何處發生嘩變。

  就在一片紛亂之聲中,驀聞一聲尖長報奏:“興元天子薨!建炎天子復位,百官迎駕”

  隨著建炎朝時期,天子的心腹內侍曾擇那中氣十足地長長尾音,百官失驚,居首的左相呂頤浩渾身劇顫,數百道目光一齊向殿外投射,

  但見一人頭戴旒冕,身著冕服,背對朝陽,緩步登階先露頭,次露臉,再露肩,最后現出真身……

  建炎天子!

南宋,變天了。()本文字由提供帶上水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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