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樸方拒絕了宋秀娥提出的讓醫生給自己檢查一下身體的建議,說還是辦正經事要緊。
李桂枝說:“鄉長舍己救人,檢查身體難道不是正經事?別看三伏天,可河水冰涼著哩。”
趙樸方說:“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趕緊去孫留娃家里。”
見到趙樸方堅持,于是幾個人都不說話了。
孫留娃剛才也幫著將落水婦女抬進衛生所,這會他走在最后,眼光一直瞟著病床上躺著的那個女人。
由于事先準備好了,所以孫留娃家里很快就安排妥當,只是孫留娃媳婦娘家家里的人有人還想鬧騰,被孫留娃生產隊隊長嚷了一句:“錢都賠給孫留娃了,你問他要去!惹惱了鄉長,你媽逼的,你一個子都拿不到!”
孫留娃家里準備好了冰棺,尸體停放妥當,趙樸方遞給了孫留娃一百元錢,說這是“隨禮”,讓孫留娃節哀順變,宋秀娥也上了一百。
宋秀娥到外面將沼光縣那輛車的車錢付清,那司機走前握了一下趙樸方的手,說:“你這人,沒說的。”
趙樸方開玩笑說:“那你車錢也沒給少一分。”
李桂枝聽著一笑,那人卻說:“要是你鄉長用車,我一分錢不要,可這公家的錢,我還嫌少。”
說笑幾句,那人開車就走了。
孫留娃家里也不宜久留,趙樸方看著孫留娃家的三間土瓦房,看看院子里外進進出出的人,發動了車就走。
李桂枝在車上說:“水庫動工后,這一片估計要拆了重新規劃。”
宋秀娥說:“那孫留娃這回能補償不少錢。”
顯然宋秀娥剛才也注意到了孫留娃在衛生所看那個半裸女人的神情,孫留娃的妻子剛去世幾天,他就這個樣子,手里有了錢,孫留娃不知道會怎么樣處理今后的家庭生活。
但這已經不是趙樸方能管得了的了。
落水婦女的事情交給岔里村處理,到了村口,就是上次和李桂枝幾個吃飯的飯店旁邊,李桂枝要趙樸方歇歇,給他找身干凈的衣服先換上。
趙樸方說:“今天不了,還要回鄉里,改天咱們遇到一塊再聚。”
正說著,就看到有幾個打扮的古里古怪的青年手里都掂著長短不一的鋼管木頭從路邊搖搖擺擺的走過來,一個手里甚至還抱著一口做飯的鍋。
趙樸方一看,說:“那幾個不是上次在這里擋外地車,碰瓷的那幾個嗎?”
李桂枝點頭說:“就是長毛那幾個禍害。”
看到趙樸方若有所思,李桂枝解釋說:“第二天就被放出來了,派出所說他們幾個沒有造成什么嚴重的治安后果,所以,教育一下就被放了。”
“遲早要挨槍子!他們手里的東西肯定都是汶河發水,從河里撈的。”
李桂枝接了一句:“從誰家偷的也不一定。”
等李桂枝下了車,宋秀娥關心的問:“你真的沒事?不如開車到縣里醫院檢查一下的好,平時不注意,累積起來,上了年紀就麻煩了。”
趙樸方開著車,說:“你不知道,我天天洗涼水澡的,你看,我里面的衣服現在都快干了。”
宋秀娥咬了咬嘴唇,說:“我待會,熬些姜湯。”
趙樸方看了宋秀娥一樣,認真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從來沒有人關心的趙樸方這會心里有一點點的感動,縱然身邊的宋秀娥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現在自己就是趙樸方,趙樸方就是自己,她關心的是自己還是這個趙樸方,已經不重要了。
一路上被剛才的大風毀壞的樹木枝柯落在公路上,從山坡上滾落的石頭土塊也不少,所以車子開的就很慢,到了剛才路過的石橋,趙樸方的電話響了,同時宋秀娥的手機也響了,兩人對視了一眼,趙樸方下了車,關上車門,接通了電話。
上面顯示的號碼是李書記辦公室,趙樸方想李高民這會能有什么事找自己,于是接通了電話,還沒說話那邊就急急的說:“小趙鄉長,你現在在哪里?”
里面傳過來的是李高民的聲音。
趙樸方看了一下路邊的標識,答道:“李書記,我現在回鄉里的路上,距離岔里村五公里。”
李高民一聽接著說:“趙鄉長,你現在立即調轉車頭到岔里村去,組織人員沿著汶水搜尋,張高登鄉長落水了。”
趙樸方一聽就愣住了,口中回答:“是,書記,我現在立刻回岔里村執行你的命令!竭盡全力的搜尋張鄉長。”
李高民顯然很欣慰趙樸方對待自己的態度,他放緩了語氣說:“趙樸方同志,眼下這個節骨眼上,我們每個汶水鄉的領導干部都要肩負起人民交給我們的重擔,務必保持高度的統一,這是一個艱巨的政治任務,也是一項義不容辭的責任。”
“一切行動聽指揮,排除萬難,生要見人。”
掛了電話,趙樸方的腦中閃現了張高登那張堅毅的臉。
李高民的電話透露了太多的訊息,隱隱約約的有些話似有所指,可是這回趙樸方沒有時間仔細的想,他透過玻璃見到宋秀娥也掛了電話,就拉開車門。
宋秀娥沖著趙樸方說:“張高登鄉長落水了!”
汶水河沿岸布滿了搜尋張高登的人員,拉網式的搜索從張高登落水地點一直往下游延伸,趙樸方和岔里村支書張福祿見面后,立即傳達了李高民的指示。
張福祿已經接到了李高民的電話,他對張高登的落水失蹤滿含愧疚,他也不明白自己和張高登同時站在汶水邊的灘涂上,正在說著腳下沙土地正好種花生的話,張高登就一個趔輒,滾下了河,轉眼就被昏黃的河水吞沒了。
但是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和聽他承認錯誤自哀自怨的時間,岔里村幾乎全村出動,趙樸方要求眾人手機必須開機,一有發現馬上報告,自己也加入了搜救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