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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同亂象

  吳孟明也是久戰之卒,就從站立姿勢上來看,代善并非善茬,稍有不慎他就有交待在這大政殿的可能。

  他長長的吸了口氣,兩方對峙許久之后,代善瞅準了吳孟明的一個破綻,就是率先刺出了第一槍,被吳孟明巧妙的撥開。

  吳孟明的反擊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從一個極端詭異的角度奔向了代善的肋下。

  “砰!”

  鐵器相撞,大政殿內火星四濺,在第一輪的角力中,代善連續后腿兩步,才算穩住了腳下。

  雙方的第一次接觸,都知道對方的實力并不弱。

  而吳孟明卻深知自己占了對方老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時候,刺出的這一槍,卻被代善輕松化解。

  兩個人再次長久的對峙后,吳孟明又再次試探性的刺出了一槍,隨后是再次長久的對峙。

  兩個人的打斗并不精彩,最多的時候,都是在對峙,如同兩只斗雞一樣,雙眼聚精會神的看著對手,很偶然才會試探的甩出一槍試著攻擊。

  生死搏殺,都是在用最簡單的攔、拿、扎在較量,也是最基本的功底的較量。

  一年練棍,一月練刀,一輩子練槍,槍乃是百兵之王,趙云、馬超、岳飛這些悍將,都是用的一把槍,而且一用就是一輩子。

  吳孟明多數都在進攻,因為他要突破代善的防御,才有可能威脅到代善身后的黃臺吉,哪怕殺不掉黃臺吉,也能在大正殿上,穩穩的壓住建奴的士氣,這在以后的談判中,極為重要。

  代善則是防守的滴水不漏,兩個人打的渾身是汗,卻沒有任何罷手的意思。

  “好了,兩位都是勇士,吳千戶,你且先去一旁休息。”黃立極看到場上已經完全力竭的兩人,出聲結束了這場比斗。

  吳孟明收槍,將手中的白蠟槍扔給了代善,而代善卻用力的松了口氣。

  其實這場還是他代善輸了。

  吳孟明手中的白蠟槍,并非他平日里使用的梨花槍或者鉤鐮槍,所以在爭斗時,代善就占了武器上的優勢,所以看似打了個平手,其實還是輸了。

  吳孟明手中的鉤鐮槍其實沒什么特別,叫做噴火燒灼梨花槍,吳孟明手中的梨花槍的槍頭上,有一梨花統,可以發射鉛彈數丈遠,里面除了鉛彈還有一些其他的毒物,只要一不小心就會被迎面射成篩子。

  吳孟明的鉤鐮槍是一把火器。

  “那么今天大家都已經盡心,那就請吳千戶和黃首輔趕往官舍休息,明日某再與各貝勒臺吉商議議和大事。”黃臺吉站了起來,結束了今天的晚宴。

  黃立極覆手在背后,走出了大政殿。

  而在大政殿內,黃立極剛剛離去,強撐著的代善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喘著粗氣。

  “那廝好生厲害。”代善也沒什么顧忌,本身也喝了點酒,外人走了之后,他更是百無禁忌的躺倒在大政殿上,他剛才是強撐著,沒落了他們后金汗國的面子罷了。

  而此時的吳孟明也是被黃立極滿臉擔憂的攙著。

  兩個人在不到一炷香的交鋒中,累到虛脫。

  “今天辛苦二哥了。”黃臺吉從汗位上走了下來,從宮侍的手中拿過了方巾給代善擦著汗。

  殿前失禮,本可以治罪,但是黃臺吉眼下可不是什么可汗的身份,代善也是他的二哥。

  “不礙事,大汗。”代善拿住了方巾坐了起來,擦著汗,待力氣恢復了些,才俯首說道:“大汗,臣今日有些乏了,就暫且回到府中休息,明日早朝再到殿內議事。”

  代善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黃臺吉可以有親情的表露,但是代善不行。

  黃臺吉在偏殿召見了范文程,看到范文程的打扮就被笑到了。

  “憲斗何必自縛腳銬枷鎖?”黃臺吉滿臉古怪的看著范文程的模樣說道。

  此時的范文程身上穿著囚衣,蓬頭垢面,腳上帶著兩個腳鐐,而脖子上扣著兩扇枷板。

  范文程滿面愁苦的說道:“還請大汗明鑒,吳千戶應該是領了圣旨要殺我,還請大汗救我!”

  范文程是多鐸的包衣,若是和談開始,大明皇帝要他范文程的項上人頭,他保不住自己的腦袋。

  黃臺吉雖然是大汗,可是就建州八旗就有三尊佛在其下掣肘,還有海西女直人葉赫那拉,部族眾多,人一多拉幫結派之后心思就多,萬一有人為了給大明投獻,把他砍了就不好了。

  黃臺吉顯然知道范文程的窘迫,他笑著說道:“你找個沒人知道的宅子藏起來,誰還能殺了你不成?何必這副模樣?”

  “此時,尚虞備用處的詔獄是最安全的,還請大汗下詔治罪,送我入詔獄,唯有此有一線生機。”范文程也是頗為惶恐的說道。

  沈陽城內,大明的商賈和錦衣衛可不少,萬一有建奴知道了他的藏身之處,他藏起來,只要被抓了出來,就是死路一條。

  只有去了尚虞備用處的詔獄,那大明皇帝要人,就要不走了。

  “行,不過現在你就要如此和朕奏對嗎?”黃臺吉笑的合不攏嘴的指著枷鎖問道。

  范文程去換了身裝束,他這副打扮,當然是為了賣慘,才故意為之,當目的達成他自然回到尚虞備用處換上自己本該有的行頭。

  “你是說那個小妾是你故意安排嗎?這樣,卻是完全無用了。”黃臺吉聽了范文程的論述,有些了然的點頭,他今天和諸貝勒定訐告諸貝勒者,輕重虛實坐罪例,不論輕重虛實都要坐罪,這樣一來,完全沒辦法利用這個機會了。

  “大汗,臣剛從尚虞備用處過來,收到了大同府尚虞備用處的一條消息,大同亂起來了。”范文程臉上都是得逞的笑容。

  想要謀求歸化城,自然是要逼迫林丹汗攻打歸化城,但是林丹汗的表現實在是太差勁了,來自大同的支援,讓林丹汗投鼠忌器。

  只要大同能夠亂到明年開春,餓瘋了的蒙兀人,就會如同猛獸一般,拿下歸化城了。

  “這事不急。”黃臺吉笑著說道:“憲斗看那黃立極如何?談吐言談,盡有大儒之風范,可為國用?”

  上一次錢謙益來的時候,黃臺吉就觀察了一次,發現錢謙益名不副實之后,就失去了招攬之心,但是今天的黃立極的表現,讓黃臺吉大為心動,哪怕是歸化城的進程,他都不是很在意了。

  一個范文程,是當初大明的一個秀才罷了,千里奔投撫順,他若是真的有才能,還能在大明混不下去,直接投靠他們建奴?

  平日里自詡范仲淹的后人,但是黃臺吉也看不出范文程有什么范家風范來,貳臣這種生物,向來不被君王所喜。

  而此時的黃立極可是正經的大明進士,為官多年,官居首輔之位,言談中讓黃臺吉漲了不少的見識,心里自然起了招攬之心。

  “黃立極是大明首輔,大汗。”范文程小心的勸諫著黃臺吉,大明首輔親至沈陽,黃臺吉想要招攬的結果,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人家好端端的大明首輔不做,來到你這貧瘠荒涼的遼東坐鎮?

  別的且不說,人家黃立極你黃臺吉養得起嗎?

  “不是說大明首輔換成了韓爌嗎?此時不正是招攬的時候?歸化城之事,你暫且放到一邊,幫朕琢磨下,怎么能把黃立極招攬到我后金汗國,為我后金效力。”黃臺吉眼神里帶著些許的期許。

  在黃臺吉心里,范文程屬于典型的時勢造英雄,他屬于應運而起,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但是人家黃立極可是治國首輔。

  范文程手里攥緊了一封書信,那是來自大同尚虞備用處的密信,上面有挑唆大同府亂起來的詳細情況,本來打算邀功的范文程,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而此時的大同府內,真的亂了起來,素囊臺吉,當然現在應該叫做包統,正惶惶不安在官舍內走來走去,他的面色帶著焦慮,而此時的官舍之外,圍滿了大同府的百姓。

  山西巡撫耿如杞將蒙兀人安置在了官舍一事,在尚虞備用處的奸細,四處煽風點火之后,弄的群情激昂,時不時有人想要沖進官舍之內,若不是大同左衛和錦衣衛在,官舍早就被沖散了才對。

  而包統卻是憂心忡忡的看著官舍之外,外面是嘈雜和紛亂。

  “耿巡撫!”包統看到了耿如杞來到了官舍之前,終于是松了口氣。

  此時的耿如杞直接揮手,無數的軍卒持械,站在了官舍之前。

  而耿如杞本人,覺得自己站在官舍門前的臺階上依然不夠高,挽著下擺,爬上了門前的石獅子上,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高聲的喊道:“我是耿如杞!在場有認識我的父老鄉親嗎?”

  人群緩緩的安靜了下來,耿如杞略微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多數人還是認識他耿如杞。

  “那你們……”耿如杞還沒說完話,就聽到了人群中忽然高聲喊道:“狗官!吃里扒外的東西!就是他把大明的官舍,讓蒙兀人住的!”

  耿如杞盯著那人的模樣,立刻高聲喊道:“拿下!”

  人群中一陣的騷動,那個痛罵耿如杞狗官的人,就被大同左衛的軍卒給帶走了,而耿如杞的面色才變得如常的模樣說道:“有人在挑唆,大家也看到了,在大同府罵某是狗官,必然是奸細。”

  人群中傳來了哄笑之聲,若是其他的朝廷命官,站在高臺上講這種話,大概是在說笑話,但是耿如杞講出來同樣是笑話。

  只不過百姓們所嘲笑的一個是朝廷命官,一個嘲笑的是建奴的奸細。

  就連陜山西十大豪商,在談到耿如杞的時候,也只能說是并非同道中人,但是對耿如杞的所作所為,無不拍手稱快。

  就以最近的高家事為例,高家主家的家主名曰高準,祖上是隆慶年間的進士,家中養的打手就超過了一千三百余人,仗勢不斷欺壓寶坻縣衙,劫掠民財,不斷的向關外販售火器、硝石、硫磺等物,橫行鄉里,欺占軍屯民天近兩萬余頃,兇焰滔天。

  耿如杞到了大同府,用了四天的時間,高家就灰飛煙滅,高家的所有家財都充作了公用,尤其是耿如杞還查出了強弓勁孥火器甲胄,這都是封禁之物,還有大量與建奴往來的賬本,耿如杞直接彈劾高家意圖謀反,弄的高家旁支如同鳥獸散。

  耿如杞要手段有手段,要能力有能力,要民望有民望,祗靖邊陲,督治雄要,綏靖邊民,聲振河隍,這四句可不是開玩笑。

  而且耿如杞的坐師是秦士文,之前也是山西僉都御史,懷來兵備,雖然現在已經辭歸,不在京師任職,但是兩代人所累積下來的聲望,山西的百姓對耿如杞十分認可。

  耿如杞看著群情激昂的人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官舍,乃是官府營建,官府使用,乃是理所應當。若是諸位信某,那就散了去,此舉利國利民。”

  “若是諸位不信某,就再次將某打殺,沖進這官舍里,將那群同樣是貧苦之人統統打殺!”

  耿如杞這是典型的利用自己的民望在耍無賴,但是一個有民望的官員,就是可以如此為所欲為的耍無賴,而且還不會出問題。

  當一個清官,當一個好官,最開始的時候,是最困難的,在民望越積越高之后,想做任何事,都會變的極其簡單。

  要不然朝中不會有那么多的清流,整日里沒事干,以頂撞皇帝,被皇帝廷杖為榮了。

  耿如杞在大同府,只需要保護好自己活著,那他的命令,就會得到很徹底的貫徹。

  比如前段時間耿如杞擔心雪不夠大,林丹汗攻打歸化城,就命令軍卒以商賈為質,購軍械、籌軍糧,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湊足了整整一萬正軍所需要的糧草和民夫,準備馳援歸化城之時,林丹汗的部眾都走散了的消息傳來,讓耿如杞松了口氣。

  以商賈為質,籌辦軍備,耿如杞可不是強行占用,他是以商賈為質,命令他們籌集軍備罷了,他可是寫了欠條,共計一十三萬兩白銀的欠條。

  萬歲給他的十萬兩白銀,他還沒動,準備犒賞軍卒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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