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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小心陳新甲

  倘若問別人,或許會有別的答案,但是問王承恩,洪承疇投清之后,竭力盡能該如何斷,那只有四個字,罪該萬死。

  王承恩對于臣節二字,可是擔得起如山二字,臣節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尤其這忠一字,對于王承恩而言,這等臣子,殺了就是。

  朱由檢有些猶豫的說道:“可是此人有才呀,大明此時多事之秋,其人有社稷之才,朕以為,可以用之,但不可以器之。”

  王承恩卻搖頭說道:“萬歲爺,用之則器之,萬萬沒有用之,而不器之的道理。”

  “萬歲爺最看不上那袁崇煥,但是不依舊器重他的才能?此時遼西走廊之事,皆以其為準,這不是器重又是什么呢?萬歲爺,何有用之不器之的道理呢?”

  王承恩說完眉頭緊蹙的看著萬歲爺,是萬歲爺不懂用人之道嗎?

  誰要是敢說這話,王承恩會領著東廠的內番告訴他何為用人之道,萬歲爺自登基以來,各種小恩小惠雖然不上臺面,聚沙成塔,總是有些效果。

  但是在用人方面,堪稱知人善用。

  這個登基以來,萬事通達的萬歲爺,居然罕見的出現這等矛盾之語,并非萬歲不懂這個道理,王承恩知道,萬歲爺是看上了這個人的才華,但是對是否用他還有些猶豫才會如此。

  “萬歲爺,臣斗膽,這個人是范文程嗎?”王承恩低聲問道,他思前想后,有社稷之才,又是投靠了清廷的人物,范文程首當其沖!

  “臣以為萬歲爺雖然嘴上要殺他,但是范文程真的要投明,萬歲爺應當會禮賢下士,出城三十里迎,并且事事垂詢。”

  “范文程雖然出身大明,但是其畢竟委身侍奴起官,各為其主,竭力盡能,大節無虧,若是范文程無二心投了我大明,臣以為萬歲爺不舍得殺,那就不殺。”

  朱由檢哈哈大笑起來,搖頭說道:“不是范文程,好了,朕就是這么一說罷了,此事再議就是。”

  洪承疇的確有社稷之才,不管是在大明還是在清廷都表現出了其強悍的能力,這一點上,洪承疇若是在松山城和曹變蛟一樣戰死沙場,青史之中,洪承疇只有芳名可尋。

  比如祖大壽,此人在松錦之戰中,兩次糧草斷絕,城中以食人為幟,誓死抗清,但是外城都破了,最終投降,在投降清廷之后,祖大壽除了因為親戚關系給吳三桂寫了封勸降信之后,就再也沒有為清廷效過一力,獻過一策,晚年更是常常驚厥,最終郁郁而死。

  一樣是降臣,為何沒人罵祖大壽?祖大壽也是投清的高級軍官之一,可是歷朝歷代,連韃清評祖大壽也是一句時也命也,非戰之罪。

  洪承疇有沒有才能?

  在松錦之戰中,哪怕是受制于大明崇禎皇帝的遙控指揮和兵部的雙重廟算布陣之下,洪承疇在大戰前夕的表現,堪稱大師級別表現。

  崇禎十四年五月,齊爾哈朗指揮右翼三旗,被打的抱頭鼠竄,正紅旗前鋒將領尼葛里巴圖單騎逃陣、鑲藍旗將領溫察棄陣逃亡,鑲紅旗將領阿刺穆身負重傷,若非部下死戰相救,命隕當場。

  而正紅、鑲紅旗可是建奴最能打的兩旗,是從當初努爾哈赤起兵建立,代善、岳托兩人率領。

  正是因為三旗大營奔走,才有了病中黃臺吉流著鼻血馳援錦州之事。

  崇禎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黃臺吉和洪承疇會戰錦州城外,戰至中午,雙方僵持不下之際,洪承疇本部大軍向松山逃亡,而騎卒數千向杏山撤退。

  而清軍見狀追擊,在日暮時分,明軍騎卒忽然從后陣殺出,而本部大軍調轉槍頭,再次與黃臺吉酣戰。

  撤向杏山方向的明軍騎卒攻打后金后陣,距離黃臺吉大攆僅僅百步有余,黃臺吉急令轉戰,并親自舉黃蓋帥親隨穿梭各旗指揮,穩定軍心才未潰營。

  而后黃臺吉撤退三十余里,錦州之圍,已經名存實亡。

  此戰之中,蒙兀鑲黃旗扎薩克王喇嘛錦州被圍殺,這是建奴第一次損失名王。

  下一個戰死的名王,就要到西南李定國兩蹶名王的時候了,一個戰死的是定南王孔有德,另外一個就是敬謹親王尼勘。

  而城中已經斷糧的祖大壽也終于松了口氣,甚至還和部下在二十三日出城偵查黃臺吉駐營之地,得出了敵勢大緩,奴不善久戰的論點,稟報于朝廷。

  祖大壽看到了黃臺吉的八旗軍,各部周轉輪流向著沈陽方向而去,是因為糧草不濟,八旗軍需要到沈陽和廣寧就食。

  錦州城恢復了糧草供應,甚至還有城中百姓出城撒種、打獵。

  多爾袞在此戰之中,被黃臺吉罷黜了墨爾根封號,削去了和碩睿親王的爵位,貶為郡王,罰銀一萬兩,奪兩旗移交豪格。

  而此時差點被攻破的錦州城再次修繕外墻,戰局恢復到了黃臺吉攻打錦州之前對峙的局面。

  而后多爾袞再次圍困錦州,祖大壽上書朝廷言:圣上和督師勿擾,二十三日周濟糧草可用數月。

  在這種情況下,戰局一片向好的情況下,大明崇禎皇帝的詔書和兵部陳新甲督促出兵作戰的疏卻到了松山。

  寧遠、塔山、高橋、松山、杏山,十三萬大軍如同鋼鐵刺猬一樣橫戈在遼西走廊之上,沿途襲擾的清軍游騎和關寧鐵騎打的有來有回。

  奴不善久戰,就是洪承疇的制勝法門,大明皇帝的詔書和兵部尚書陳新甲的督促出戰的奏疏被洪承疇打回,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為由拒絕出戰,建奴眼看著糧草殆盡,再打上三個月,建奴不戰自走。

  甚至洪承疇還在遼西走廊召集諸將,商討奪回廣寧,再取遼東的作戰計劃。

  而此時,大明崇禎皇帝再送來的不是詔書,而是帶著尚方寶劍、王命旗牌的職方司郎中張若麒前來監軍。

  一個從未打過仗的文官,張若麒要求三日出戰,洪承疇拒絕了張若麒的要求,繼續執行自己既定戰略,洪承疇要用遼西走廊這個磨盤,將建奴的兵力和糧草統統磨碎在這里。

  大明有征遼餉和白糧供應,這個計劃執行的時間也并不長,按照預期建奴在無法破城奪糧的情況下,能對峙到明年春,是最悲觀的預估了。

  僅僅四個月的時間,洪承疇問大明皇帝要四個月的時間,他要還大明皇帝一個廣寧城。

  廣寧有多么重要,無需贅述。

  但是這個職方司郎中打仗不行,內斗可是從京師那個王八池子里出來的內斗高手,短短兩天時間,仗著王命旗牌和尚方寶劍兩大神器,收督師(薊遼總督洪承疇)之權,縱心指揮,而督師始無可為矣。

  王命旗牌,尚方寶劍,袁崇煥陣斬毛文龍舊事被張若麒拿出來說了幾次。

  張若麒拿到了指揮權之后,指揮十三萬大軍,可是十三萬大軍可不聽你這個內斗內行的文臣瞎比叨叨,就是不出兵,堅城以守,就是跟黃臺吉在遼西走廊上磨。

  張若麒上四道夾攻之策,洪承疇上奏據理力爭,言兵分則力弱,恐薩爾滸之傾覆。

  洪承疇說話其實蠻難聽的,為了防止這四道夾攻之策真的定策,連薩爾滸之戰的四路圍剿的薩爾滸之戰這道大明傷疤都揭開了,可見這策,讓洪承疇和遼西軍官多么的絕望和抗拒。

  崇禎皇帝是十分相信洪承疇的,否則也不會在松山城破之后,就認為洪承疇殉國要以國禮葬之了。

  對于洪承疇的說法,崇禎皇帝表示了認同。

  但是陳新甲不認同呀,我派去的人拿著指揮權,堅持以諸軍稍有斬獲,謂圍可立解,并且還寫了封密信給洪承疇,時過境遷,這封決定大明命運的一封信已經不知道是什么內容了,但是張若麒益趣諸將進兵,洪承疇無力回天。

  明知必敗的洪承疇在進兵之前,就已經秘會各部將領,囑咐他們戰事不順,撤退之事務必穩妥,不可給建奴可乘之機。

  張若麒的進兵果然無效,差點被黃臺吉殺個對穿,洪承疇的提前囑咐起到了作用,大軍的撤退有條不紊,黃臺吉也不能擴大戰果。

  大明八路總兵輪流殿后,撤退的過程比較順利,本部大軍和清軍互有傷亡。

  正在此時,駐守在塔山,看管糧草輜重的吳三桂,聽聞前線戰敗,帶著六個總兵官潛師先奔,昏黑中為清軍伏兵所截,大潰。

  吳三桂、王樸等總兵,再自杏山奔寧遠,再遇清軍伏兵,又大敗,三桂、王樸僅以身免逃回寧遠城。

  塔山,是大明的輜重之地,火藥、糧草、鉛彈、箭矢、鐵器、物料皆被清軍繳獲。

  大明軍隊潰敗再無法阻擋,而急于立功的張若麒,直接從海路跑回了京師,參了洪承疇、祖大壽等八路總兵一本,說他們心懷怨懟,不肯效死,才至戰敗。

  陳新甲一力庇護張若麒,并且張若麒居然得到了第二次出關監軍。

  洪承疇好不容易組織好了殘兵,重新組織好了防線,再次和黃臺吉對峙之時,看到張若麒又至,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大病數日。

  崇禎十五年松山城破,洪承疇被俘,這位職方司郎中張若麒,又一次神奇的逃回了京師。

  這一次崇禎將其下獄,本來要處斬的張若麒,居然因為洪承疇降清,神奇的活了下來。

  崇禎十七年,李自成入京,張若麒又憑著迎闖王之功,做了大順兵政尚書,而且被李自成派到了山海關勸降吳三桂。

  吳三桂看到張若麒恨不得把張若麒千刀萬剮,這還咋勸降?

  清軍入關,張若麒又堂而皇之的坐起了清廷的順天府丞,也就是孫傳庭現在坐的位置,而后幾次京察之后,張若麒,順利的升遷大理寺少卿,再升遷為太仆寺卿,位列三公九卿。

  最終以通政使,清廷正三品官員,致仕。

  如此三姓家奴,善始善終,完全是會因為其為漕汶張氏十四世嫡孫。

  十年寒窗苦讀,憑什么和人家幾代人的富貴相提并論?

  漕汶張氏到明末就十四代了,人家已經發達了十四代之久,而到了清廷不到三百年的時間里,出了十三名進士,超過五十七人的知府以上朝廷命官。

  截止到某個不可說的時間點,漕汶張氏已經傳至二十四代,世世代代,榮華富貴。

  十年寒窗苦,和人家從北宋元祐年間一直輝煌到了二十一世紀,二十六代的榮華富貴的積累,如何相提并論?

  朱由檢反復檢索著記憶力的資料,忽然跳了起來,整個松山大戰之中,張若麒的所有遭遇,讓朱由檢想到了一個可能。

  洪承疇高喊“君恩如山,臣節如山”的時候,可是絕食了五日的時候,黃臺吉親自勸降,洪承疇對黃臺吉說的。

  而在絕食途中,黃臺吉以鐵斗灌食,吊著洪承疇的命,洪承疇那會兒抱著必死的決心,鐵斗灌食了數月,洪承疇也苦苦撐了好幾個月,就是不投降。

  黃臺吉到底說了什么,才讓這個絕食五日也不肯投降的人,投降了他呢?

  朱由檢似乎找到了原因。

  盧象升的戰亡里有陳新甲參與,洪承疇的戰敗里陳新甲起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陳新甲之死,是大明皇帝議和暴露惱羞誅殺,還是另有原因?

  若是陳新甲本身就是建奴的奸細呢?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得通了,包括張若麒的三食君祿,從松山城逃回京師,他一個文官是如何做到的?

  這一切都不言而喻。

  漕汶張氏和陳新甲,早就是建奴的人了。

  “小心陳新甲。”朱由檢猛地站起來,目光炯炯的盯著王承恩說道。

  王承恩一臉糊涂的看著大明皇帝,這陳新甲又是哪個?!為何要小心陳新甲呢?

  朱由檢在乾清宮里踱步了很久,又確信的說道:“小心陳新甲。”

  陳新甲無能,不用也無所謂,孫承宗用的不香?還是孫傳庭不夠忠誠?還是盧象升不夠勇武?

  哪怕是這些都不夠,洪承疇這個人厭狗憎的主兒,在投清之前表現,那也是超一流大臣的水準,擔得起社稷之臣的評價,不給他投降的機會就是了。

  為啥用陳新甲這個有著重大建奴奸細嫌疑的家伙咧?

  朱由檢終于理清楚了這里面的門道之后,才將洪承疇的奏疏拿在手里翻看,在洪承疇投清之前,若是用的不趁手,就把這本奏疏放出去,楊鶴雖然失勢了,但是狗斗的手段和人脈還在,并不是沒有制衡的能力。

  洪承疇在大明國勢漸長的情況下,還會投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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