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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非斬不可

  “囊素臺吉的人?”那木兒定睛一看,趕忙站了出來說道:“祖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此對待祖父,王上!就不怕寒了土默特諸部眾的心嗎!”

  卜石兔用力的擊掌,對著那木兒說道:“說得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年叔父為了土默特遮風擋雨,的確是有極大的功勞,乃是我大明金國的社稷之臣。”

  那木兒的臉色稍微有了些緩和,他祖父這身子,可是一點都撐不住廷杖了。卜石兔不行,那就換自己上就是了,沒必要撕破臉皮。

  “不要拖出去,架出去。”卜石兔大手一揮,嘴角依舊帶著笑,大聲的喝道。

  “你!”那木兒臉色瞬邊,指著卜石兔,忿忿不平,卻又無可奈何。

  “王上,杖下留人呀!”那木兒對著諸多臺吉使了個眼色。

  諸多臺吉趕緊站了起來,說道:“王上,杖下留人呀!”

  卜石兔走下了月臺,來到那木兒的面前,把整張臉都杵到了那木兒的臉上,咆哮著說道:“打今天起,你也別叫我王上,我也不喊你王儲,累!今天我就把位子交給你!與大明交惡,引來大明天兵伐孽,你自己擔著!”

  整個正廳安靜到了極致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王上,杖下留人。”

  “誰!”

  “啊,是耿巡撫呀,快快有請,快快有請。”卜石兔本來暴怒的神情,瞬間變成了笑容,他快跑了兩步,來到了耿如杞面前,作勢要扶。

  耿如杞身體不好,卜石兔是知道的,這大夏天裹著一張薄氅,身體必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完全沒到要人扶的地步。

  耿如杞一陣惡寒,不著痕跡的躲開了卜石兔的攙扶,說道:“王上,臣今日就要歸明,這歸化城諸事,王上還要多上心才是。”

  卜石兔亦步亦趨的說道:“耿巡撫留了尹毅和保商團在,土默特部、察哈爾部兩部四旗合力,完全是耿巡撫之功勞,既然尹毅在,孤還是騎馬打獵的好,這政事處理起來還不夠鬧心的。”

  “五路把都兒是孤的叔父,可是在耿巡撫力抗建奴之時,他在城里給建奴的代善寫獻忠信,還把城中的城防布局以及糧草、府庫位置一一告知了建奴,孤要打他,不是為了今天這個事。”

  卜石兔給耿如杞解釋了下他為什么要打五路把都兒,他做了二十年的順義王了,這種逼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的暴怒,完全是因為五路把都兒投敵。

  “投敵之罪,打一頓就能結了?王上呀,某之前說的一些話,王上看來都是忘了。”耿如杞有些失望的說道。

  本來耿如杞是不打算留下尹毅,讓卜石兔和包統繼續管理大明金國,效仿當年遼國時,南人南治、北人北治的方略,讓歸化城盡快穩定。

  但是卜石兔,好像真的扶不起來。

  卜石兔看出了耿如杞的失望,嘆氣的說道:“五路把都兒是孤的叔父,那木兒是孤的義子,這都是親戚,打斷骨頭連著筋兒,孤舍不得呀。”

  “所以說,孤這個王位這些年坐的是如坐針氈,孤要仰賴他們繼續做王爵,他們就竊國為私,侵占互市塞進自己的囊內,孤還要被部眾們罵來罵去,孤也是心里苦。”

  “孤又不及耿巡撫萬分之一,所以孤這次打定主意了,耿巡撫走了,這不是尹毅還在嗎?尹毅決定不了,那就修書到大同府,讓耿巡撫決定,孤什么事都不管了,清清靜靜做王爺。”

  耿如杞看著卜石兔,還是搖了搖頭,說道:“那就讓包統去辦吧。”

  此刻的耿如杞,已經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這個卜石兔的樣子,哪里有一個在位數年的王應該有的樣子?他是大明金國的王,就這個樣子,是怎么平安度過這么多年的?

  他更相信,卜石兔在演戲,正如這一幕大戲開場的時候,郭尚禮說土默特部諸臺吉來順義王府攛掇卜石兔,耿如杞猜測他就在裝。

  耿如杞來到正廳之后,諸多臺吉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身形往后退了半步。

  正面擊退建奴的進攻,實在是出乎了所有臺吉們的預料,此刻的耿如杞手中握著他們與后金的信件,那就是致命的證據,很容易就可以把他們干凈利落的處理掉。

  “王上,某這里有一事,王上想一想,在某離開歸化城之時,王上給某個答復就是。”耿如杞睜開了眼睛,盯著卜石兔說道。

  “耿巡撫但說無妨。”卜石兔倒是沒有躲閃,滿是好奇的問道。

  耿如杞敲了敲桌子說道:“王上,令妹如今就在京師,兄妹舍離總歸就是件壞事,令妹在京中無依無靠,時至今日住在驛站之內,沒個照應,不知王上可有意入京?”

  “啊?”卜石兔瞪著眼睛看著耿如杞。

  “王上!萬萬不可啊!”五路把都兒臺吉直接掙脫了兩個大漢的叔父,顫巍巍的大聲的說道。

  “王上,大明金國諸事還指望王上定奪,這去了京師,這土默特部該當如何?王上三思呀!”那木兒瞪大了眼睛,焦慮的喊著。

  卜石兔去了京師,他這個義子,還怎么繼承順義王爵的之位?

  “怎么,王上不愿意?”耿如杞敲著桌子的手陡然停下,巡視了一圈整個正廳,冷如寒霜。

  卜石兔心有戚戚的說道:“京師居百萬之眾,聽說兩百里內的樹木都被砍了個精光,孤到了京師,再沒機會馳騁馬場了,孤是想到這里才有一些猶豫。”

  “這個無礙,京師馬場極多,馳騁馬場,與三五好友宿野圍獵,是完全無礙的。”耿如杞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那孤隨耿巡撫去就是了。”卜石兔眉頭緊蹙的說道。

  一隊甲胄在身,連面甲都帶著的軍卒,忽然闖進了正廳之內,為首之人走路帶風的來到了耿如杞的面前,行了個半禮,大聲的喊道:“大明都指揮使包統,見過巡撫!聽說有人在王府滋事,還請巡撫下令。”

  耿如杞點了點頭示意包統站起身來,揮了揮手,又對著卜石兔說道:“王上勿慮,某到時候修書一封入京,也稟明圣上,萬歲知道王上愿意前往京師,那自然是非常樂意,會給王上準備府邸傭仆,居京師不易,但是以王上的歲俸而言,是萬萬無礙的。”

  “京師西山有一處碧云寺,常年山霧繚繞,真乃是人間之仙境……”

  耿如杞帶著卜石兔就走向了后廳,似乎是在交待卜石兔在京師有什么忌諱,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但是包統全轉過身來,隨行的眾多披甲之卒,開始捉拿著右翼的諸多臺吉們。

  正如卜石兔所言,無論是卜石兔還是囊素臺吉,他們懲罰這些臺吉的理由都是這些臺吉在后金大兵壓境之際,表忠信之事。

  通敵之罪,罪無可赦。

  耿如杞離開之時,身后多了數個車駕,這些都是卜石兔和卜石兔的親眷。

  卜石兔是耿如杞的俘虜嗎?似乎是,因為左右兩衛的軍兵如林,甲胄分明,牙旗和大明王旗在草原的風中獵獵作響,的確有點像俘虜。

  但是卜石兔可是進京享福去,不是去被砍頭,這又說不清到底是俘虜還是什么。

  耿如杞看了一眼身后的車駕,卜石兔做了一個極其正確的選擇。

  此次進京,別的不說,卜石兔過得肯定比在歸化城要順心如意,而且不用再面對后金大兵壓境的窘迫以及眾多臺吉們的脅迫。

  朱由檢收到了耿如杞的奏疏,這份奏疏極長,詳盡的報告了在歸化城,行事便宜行事的種種,并且以歸化城安在,完成了王命為由,請萬歲收回尚方寶劍和王命旗牌。

  大明的尚方寶劍和王命旗牌,是大明賜予臣子便宜行事的信物和象征。

  正所謂神器不可輕授,若是因事授劍旗,那做完了事,是需要將兩樣信物交還。比如朱由檢乾清宮議遼東,授予滿桂的尚方寶劍,就是因事授予,滿桂若是提著劍砍了袁崇煥,那是要歸還的。

  但是若是因人授劍旗,那就是終身授予了,比如天啟皇帝授給毛文龍的尚方寶劍,就是終身授予,是一種榮譽象征,也是一種權力的象征。

  “耿老西呀,耿老西,你想著還劍還早了些,再辛苦下吧,喀喇沁部面臨著滅頂之災,還是得跑一趟。”朱由檢合上了奏疏,笑容滿面的說道。

  “萬歲爺,耿巡撫心無二志,乃天下之幸事。”王承恩更是笑的滿臉的褶子,他沒看錯人,耿如杞提出的歸還劍旗,就是一種表明忠心的行徑,利好君臣關系的融洽。

  朱由檢樂呵呵的拍著手中的奏疏,交給了王承恩說道:“把前刑部尚書薛貞在東江米巷的宅子收拾出來,給順義王做王府,讓英國公派點金吾衛的護衛盯著點,此人胸無大志,入京之后,這京師的繁華世界,怕是要看花了眼。”

  “大明金國郡縣化之事,讓吏部上點心,把這件事趕緊安排下去。通知盧象升,青海境內的土默特諸部族,全力搜捕西逃林丹汗,抓到的人賜萬金。”

  “要是耿巡撫能把額哲也帶回京師就好了。”王承恩接過了奏疏,檢查了批紅之后,交于了小黃門去文淵閣傳旨。

  朱由檢哈哈大笑之后,笑著說道:“貪心,王伴伴,你比朕還貪心!這路一步步的走,飯要一口口的吃,若是耿老西在喀喇沁部這件事上,做的一如既往的漂亮,朕給他個大西王也不是不可以。”

  “萬歲爺……”王承恩一聽這個大西王,就是渾身起雞皮疙瘩。

  “什么喜事讓萬歲爺如此開心?”張嫣從側殿推門而入,有些奇怪的問道。

  “皇嫂來了。”朱由檢站起身來,算是見過禮了。

  之前小黃門已經匯報過了懿安皇后求見,朱由檢宣見之后,張嫣才來的乾清宮。

  之前張嫣來乾清宮的正殿,都是無人敢攔推門就入,但是現在,張嫣自己開始通稟,這算是好事。

  “這是?”朱由檢看著張嫣身后的人,有些奇怪的問道。

  一個漂亮姑娘站在張嫣身后半步,也不是宮女的打扮,他似乎是沒見過。

  “海拉爾。”王承恩小聲的在萬歲的耳邊提醒著,卸了妝的海拉爾更加清麗了幾分。

  “參見萬歲,萬歲安泰。”海拉爾怯生生的行了個蹲禮,而非跪禮。

  大明皇帝不喜歡跪禮,當初跪在地上的海拉爾自然不受萬歲待見。

  朱由檢這才一副了然的神情,笑著說道:“你的王兄要來京師了,省的你在京師無聊。”

  “謝萬歲圣恩。”海拉爾再次回了一聲,就站在張嫣身后不再言語。

  朱由檢按照過往要把朝中的事說一遍,剛拿起了奏疏,張嫣就輕笑著搖頭說道:“萬歲是大明的皇帝,眼下先帝大殯在即,朝中一切事物,自然是萬歲定奪,與我這婦道人家說來作甚,萬歲定了就是。”

  “我今天來呀,是有件事,乾清宮的琉璃瓦,萬歲爺不打算換了嗎?這實在是有損體統,天子顏面,好些個朝臣們都托人找到了我,要我出面與萬歲分說此事。”

  朱由檢一愣,疑惑的說道:“這瓦,當初工部、戶部出價六萬兩銀子,朕舍不得花這個冤枉錢,靡費過甚,朝中用錢的地方極多,這背陽面的瓦,還是不換了吧。”

  張嫣掩面輕笑著說道:“萬歲有所不知,朝里的明公們的意思呢,是這個錢,他們例捐拿出來,修繕,國帑內帑是不廢一分一毫的。這畢自嚴領了戶部尚書,薛鳳翔領了工部尚書,都是萬歲的近人,換了也是給他們顏面不是?”

  “當初朕要修屋頂,他們這個說工價太貴,那個說開窯不易,一個個,理由一籮筐,朕用了舊瓦,怎么,現在就要例捐了?朕,不要了。”朱由檢卻是搖頭,乾清宮的琉璃瓦,可以說是朱由檢尚節儉的牌坊,他才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這琉璃瓦早就不是錢的事了,是朱由檢節儉的象征。

  每個朝臣只要看到這半面灰暗的琉璃瓦,就得暗自想想,萬歲都這么節儉了,他們再奢靡的結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朝臣們也沒少說道此事,但是朱由檢一概不準,這倒好,游說到了張嫣這里。

  張嫣揮了揮手,示意海拉爾退下,她有些擔憂的說道:“萬歲,婉兒的事,萬歲是作何打算?”

  朱由檢十分嚴肅的說道:“周奎父子私鑄斂財,無論是以民論大明律,還是以勛戚論大誥,都是處斬。而此事朝中牽連甚多,非斬不可。”

  張嫣點了點頭,看向了坤寧宮的方向,眼中盡是可惜的說道:“那萬歲得做好廢后的打算,還得選妃,國不可一日無君,六宮不可一日無主,萬歲,此事處置要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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