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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建奴南下

  王文政并沒有死。

  “遼東建州左衛都指揮同知代善,見過司禮監大珰。”代善十分恭敬的對著綁在木架上的五花大綁的王文政行了個稽首禮,恭敬的挑不出多少毛病來。

  王文政看著自己身上傷口都已經被包扎,又看著代善。

  他寧愿自己死在了那個小巷子里,而不是現在待在察罕浩特的六旗軍的大營之內。

  “你留著我的命作甚?”王文政十分疑惑的問道。

  代善笑著說道:“王大珰是個聰明人,知道某要什么,某需要大珰指斥乘輿,揭露皇宮里的一些內部的事,東西已經寫好了,只要王大珰配合,榮華富貴是少不了王大珰的。”

  “榮華富貴?”王文政十分驚奇的看著代善,疑惑的說道:“你是說,榮華富貴嗎?”

  代善十分討厭王文政臉上的神情,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輕蔑,眼神中的不屑,深深的刺痛了代善。

  在父親書七大恨伐明之前,幾乎所有的遼東官吏們都帶著這種眼神,只是與現在不同的是,當初遼東官吏們被抓的時候,這種高高在上,轉眼間就變成了驚懼。

  但是王文政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看著他。

  “你跟一個去了勢的內侍說,榮華富貴,你覺得沒了把兒的家奴,會在乎這個嗎?把榮華富貴傳給誰?”

  “咱家死了連個哭的人都不會有,你在想些什么?”王文政輕笑著嗤笑著代善的思維方式,他又不是官吏,一個天子家奴,離開了皇帝,被敵人抓了去,死就死了。

  “王大珰居大明要職,想必是知道極多的辛密,王大珰配合,自然可以活下來,你的那個妹妹也可以活下來。”代善十分輕松的拿出了一份資料,這是從尚虞備用處調來的文牘,乃是王文政的一些資料。

  “哈哈哈!”王文政狂笑了幾聲,依舊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王文政還有個妹妹,今年剛剛雙八之年,十六歲的妹妹,一直是王文政活下去的動力。

  “怎么你覺得你比咱家還要幼稚?你真的是代善嗎?那個讓敵人望風喪膽的古英巴圖魯嗎?咱家若真的是投了建奴,萬歲爺會饒過她?咱家不投靠你建奴,還能賭一賭,老祖宗會看好咱家的家人。”

  “你殺了咱家,還能領一份人頭賞,你留著咱家,那是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你不會是覺得萬歲爺,會用你想要的東西來換咱家吧?”

  “不會吧?”

  “你們建奴難道沒有包衣嗎?咱家這些個去了勢的太監,不過是家奴而已,萬歲爺眼里只有江山社稷,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王文政滿臉的哭笑不得,看著代善,一頓數落。

  代善放下了文牘,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其實很想勸降王文政,再用王文政樹立一個投誠的標桿,進一步的對大明的大員進行策反,但是王文政這個人有點油鹽不進。

  代善依舊試探的說道:“還請大珰為后金畫策,只要王大珰將所有知道的都告訴某,某必然放大珰歸國。”

  “薊門的防務圖?各軍堡、土堡的位置和兵力配置?京師炮臺位置?”王文政琢磨了下問道。

  “是也。”代善點頭,看著王文政。

  王文政笑著說道:“咱家是不會告訴你的,就是告訴你,那也只能是假的,你知曉嗎?別白費力氣了,這種東西,只能用人命去試,還問咱家要,咱家寫給你,你敢用嗎?”

  代善用力的撓了撓頭,王文政這個樣子,根本沒法交流。

  “殺了吧。”

  “這就對了嘛,磨磨唧唧的作甚。”王文政聽到代善的命令,終于是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說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王文政若是個官吏,他就投了,可惜,他是個宦官,哪里有換主子的可能?

  王文政被繩索套住了脖頸,隨即兩個軍卒用力的拉動著繩索,將王文政高高吊起,開始他還死命的掙扎,雙腿在空中不停的揮動著,似乎是在尋找著那個已經倒了的凳子。

  而后就停止了掙扎,也沒有了嗚呼的聲音。

  “大貝勒,死了。”一個親從查驗了呼吸之后,低聲說道。

  “嗯。”代善面如沉水的離開了察罕浩特的牢房,對著侍從說道:“諸位將領,大帳議事!”

  此時的王承恩匆匆的跑進了乾清宮內,氣喘吁吁的說道:“接到了宣府急報,王文政被抓了,喀喇沁投靠代善,建奴必然引兵南下!”

  “宣諸臣進殿議事!”

  朱由檢猛地站了起來,邊走邊說道:“去請懿安皇后于文華殿后殿旁聽,讓袁貴人住到西暖閣來,你讓人把坤寧宮封鎖住,戰事未停,皇后不得出宮。”

  “萬歲爺,是不是也請一下劉太妃?”王承恩小心的提醒著。

  “劉太妃久不理事,請她無用,慈寧宮一切照舊。”朱由檢搖了搖頭,劉太妃習慣了吃齋禮佛,與世無爭,此時此刻,她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把孫傳庭從南海子叫過來,讓田爾耕不要參加廷議,帶著錦衣衛去五城兵馬司,找信得過的人,把五城兵馬司接手,再讓人去英國公府,請張國公前往武庫,讓戶部的人立刻清點武庫的儲備。”

  “責令耿如杞帶兵入京勤王,差個錦衣衛千戶去,若是耿如杞不肯入京,就地格殺勿論。”

  王承恩點頭,隨即問道:“那關寧軍那邊?”

  “那邊暫時無須入京勤王,遼西走廊不容有失。”朱由檢稍微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讓關寧鐵騎入京。

  大明皇帝每說一句話,跟著儀仗身后的內侍,就會匆匆離隊一人,前去傳達諭旨。

  “朕記得王文政還有個妹妹來著?”朱由檢疑惑地問道。

  “這件事臣在來乾清宮的路上就已經差人去接了,暫時入乾清宮做個宮女,護其周全。”王承恩快速的回答道。

  朱由檢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王承恩是宮里的老祖宗,第一時間護著自己人,是件好事,哪怕是王文政投靠了建奴,大明也不至于被動。

  朱由檢略微猶豫了下說道:“對了,你去密詔唐王朱聿鍵進京。”

  “朱聿鍵?”王承恩雖然大駭,但是依舊讓內侍前去傳召。

  當朱由檢趕到文華殿的時候,朝臣們才陸陸續續從承天門外的六部衙門入午門,轉到了文華殿內。

  大明皇帝端坐在了文華殿大紅色的長桌之前,閉目不語,待到群臣入座之后,依舊沒有睜開眼。

  朝臣們都在相互小聲議論,大明從未如此緊急的召開廷議,萬歲有事都是去尋文淵閣的大學士,還有各部的尚書議事,從來沒有緊急召開廷議的先例。

  這是怎么了?

  朱由檢睜開了眼,看到孫傳庭已經跑得滿頭是汗的落座,示意王承恩說明下此次緊急召開廷議的原因。

  “出使喀喇沁部的黃衣使者王文政,被喀喇沁萬戶固魯思齊布圍捕,隨行的錦衣衛百人隊全部被殺,互市的商賈大部分返回了張家口,宣大巡撫耿如杞五百里加急送來了,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文政的絕筆信。”

  “建奴必南下直取薊門,兵臨京師。”王承恩將王文政的書信放在了長桌之上。

  孫承宗直接站起身來,跑到了王承恩身邊,看著王文政的書信,目露駭然!

  整個文華殿如同炸了鍋一樣,討論的聲浪,似乎要把文華殿的屋頂給掀了。

  “靜!”王承恩拖著尾音高聲的喊著,將萬歲爺在來乾清宮的路上的一切安排又講了一遍。

  朱由檢站起身來,從內侍的手中拿過了一張疊好的王旗,遞給了袁可立說道:“袁太保,朕今日授予太保王命旗牌,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統籌節制天下兵馬,抵御外辱。”

  天下兵馬大元帥在大明只是個二品的官職,但是權力卻是皇權中的極其重要的一部分,那就是兵權,戰事臨時授予。

  如同各部正七品和從七品的給事中一樣,看似品秩不高,但是權力大的離譜。

  “臣定當肝腦涂地,以謝圣恩。”袁可立沒有絲毫的推諉,站起身來,從萬歲爺手中接過了王命旗牌。

  “孫帝師,薊門之要,朕不必說,即日起,孫帝師至薊門不必參加廷議,朕授你尚方寶劍,薊門決不可失,可見機行事。”

  “臣在薊門在!”孫承宗猛地跪下,接過了尚方寶劍,高聲喝道。

  “朕信你。”朱由檢受了這個跪禮,隨即將孫承宗扶了起來。

  “徐老師父,順天府,北直隸所有鄉民入鄉堡、軍堡、城池,堅壁清野之事,就交于徐老師父了,此時黃青不接,定要保鄉民糧食。”朱由檢拿過了另外一把尚方寶劍,交于了徐光啟。

  “黃老師父,徐老師父,年歲大了,跑不動,這次你一定要配合好徐老師父,萬不能讓建奴以戰養戰。”朱由檢特意對著坐在徐光啟旁邊的黃立極說道。

  “臣領命!”徐光啟和黃立極站起身來,行了個稽首禮。

  “畢尚書,糧草交于你了,各個承運司與轉運司的調度,勞畢尚書費心了。”朱由檢同樣授予了畢自嚴一把尚方寶劍。

  畢自嚴俯首說道:“臣定當不辱君命。”

  “孫府丞,即日起,晉你游擊將軍一職,提領勇字營,騰驤、武驤四衛,即可入京扎營,配合張國公,以斬不臣。”朱由檢遞給了孫傳庭一把尚方寶劍。

  這把劍不是給孫傳庭的,他現在正四品從三品的官階,是沒有權力拿這等神器的,這把劍是給英國公張維賢的。這一點上,孫傳庭當然明白。

  “號令順天府、北直隸巡撫與承宣布政司,戰時期間,作亂者,當斬不赦。”朱由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大聲的說道。

  “臣等領旨。”諸臣俯首稱是。

  大明的皇帝的一連串的安排,顯然不是臨時起意,倉促而決,甚至連唐王朱聿鍵入京之事,都已經提上了行程,此時唐王入京,一旦袁貴妃的腹中子嗣,是個女兒,那么唐王朱聿鍵就是第一繼承人。

  萬歲對于危機的到來是有預案的,這給朝臣們吃了一顆定心丸,而整個文華殿的惶惶不安,在萬歲的有條不紊的安排下,變得安定了幾分。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朝臣們其實對建奴是否敢于翻越長城入關劫掠之事,多數是沒有預期的,他們大多數認為建奴不敢入長城。

  朱由檢高聲說道:“戰事緊密之際,朕必然親上戰陣,為軍將擂鼓助威!諸公為我大明計,定要各司其職,我大明必給予來犯之敵,以迎頭痛擊!”

  朝臣們終于眼神一亮,看向英氣勃發的萬歲,心中又吃了一顆定心丸,萬歲爺對內重拳出擊,對外也非唯唯諾諾。

  而將兵馬大元帥統領天下兵馬的職位讓了出來的舉動十分明顯,那就是萬歲爺不打算指揮軍隊,但是愿意做一個提升士氣的工具人。

  “萬歲圣明!”這次朝臣們的聲音終于高亢了幾分。

  朱由檢才松了口氣,建奴來犯,他都心慌的很,更別說其他的朝臣們了,但總算是安定了朝中的士氣。

  “建奴好大的狗膽!當我大明無人?老夫一把老骨頭,定要會會這古英巴圖魯,看看他擔得起這天下第一勇士的稱號嗎!”袁可立滿臉的兇神惡煞,當真大明無人了嗎?

  如此兵行險著,居然直接南下,這是將大明不放眼里嗎?

  袁可立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朱由檢示意袁可立稍安勿躁說道:“其實從沈陽方面來報,建奴今歲自春分以來,滴水未降,整個遼東大規模的欠收已成定局。事實上,不光是遼東,今歲大明北方大部分地區,普遍降雨較少,糧食欠收的不僅僅是遼東,北直隸和山東大部分地區,也都會欠收。這是大范圍的干旱。”

  “建奴此時進犯,必然與這等天象有關,欠收糧食短缺,不到關內搶,又能如何?”

  朱由檢看向了畢自嚴。

  畢自嚴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奏疏,說道:“萬歲所言非虛,今歲山西、北直隸、山東部分地區的欠收已成定局,萬歲已著令河南、湖廣、浙江、南直隸等地調糧入各府倉儲準備賑災之事。”

  戶部右侍郎倪元璐站起身來說道:“那萬歲,是不是要關閉各部互市,尤其是責令皮島嚴禁貨糧遼東?”

  朱由檢示意倪元璐坐下,搖頭說道:“遼民苦楚,先是兵禍,再是天災,大明再關閉互市,不與其貨糧,朕豈不是自決于遼民?此策不妥。”

  朱由檢拒絕了這個提議,遼東被大明統治了二百六十余年,那邊是他的子民,他腦子有病才餓死自己的百姓。

  建奴都不會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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