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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推廣番薯

  “憲斗教我!”

  黃臺吉也不顧及自己的顏面了,他已經完全慌了神,代善的這次私自出兵南下,是他萬萬想不到的事。

  范文程搖頭說道:“大貝勒南下,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遼東大旱已經成了定局,沒能拿下歸化城,僅僅吃下一個喀喇沁部,滿足不了胃口。”

  “即便是大貝勒知道私自出兵回朝之后,定然遭到申斥,甚至有可能導致他自己處于危險的境遇,但是他并沒有猶豫,在察罕浩特逗留了一日,就迅速南下,大汗,臣以為大貝勒乃是為國事操勞。”

  “說說你的主意。”黃臺吉聽這車轱轆話有些不耐煩,但是依舊得聽。

  范文程十分輕松的說道:“臣請使節,前往喜峰口攔住大貝勒破關,再從喜峰口帶百人去京師,以朝貢為名,向大君請和,臣定當說服大君,若是大君不肯,臣就獻上臣的頭顱,大君視臣若心腹之大患,大君甚樂,自然會對遼東百姓寬仁。”

  “啊?!”

  送人頭?

  黃臺吉臉上除了驚駭以外,還有十分不解,他看著范文程,到了這種地步了嗎?還是范文程早已心懷二志?看著大君勵精圖治,動了另投的心思?

  范文程想了很久,才嘆息的說道:“如今唯有此法了。”

  黃臺吉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急切的說道:“大君會不會看在遼民的面子上,繼續維持現狀?只要我們還能從大明貨糧,你只需前往喜峰口,勸大貝勒回來,不就無事了嗎?”

  黃臺吉、代善、范文程自始至終,都認為大明天子會借著這次的大旱,關閉各種貢市、互市,封鎖所有的關隘,以皮島和山東登州府,封鎖后金汗國的糧食貿易。以此來大幅度的削弱后金國力,最終消滅后金汗國。

  他們并不知道,大明天子只是視后金政權為敵寇,并不視遼民為敵寇。

  至于自己送死,完全是因為代善殺掉了王文政,對等的,建州必須送上一個人頭給大明皇帝,而自己的人頭是,大明皇帝最想要的那顆而已。

  范文程十分的清楚,他無法說服任何一個和碩額真去送死,所以他壓根提都沒提,而黃臺吉顯然沒有考慮到這個層面,亦或者是考慮到了這個層面,卻不說。

  當天下午,范文程帶著五十人的騎卒,還有將近二十驢車的貨物就前往了喜峰口,他要提前趕到喜峰口下,攔住代善南下。

  戰爭一觸即發。

  此時的大明皇帝卻是十分的悠閑,什么都準備好了,甚至連袁貴妃生了個女兒,朱由檢上戰場擂鼓,死在戰場上后,大明的儲君都已經在趕來京師的路上了。

  “又有朝臣上書請求移京了,萬歲爺,看不看?”王承恩拿著奏疏,心情略顯復雜的問道。

  朱由檢擺了擺手,示意王承恩把那奏疏扔到垃圾桶里,他搖頭說道:“看都不看。”

  移京?

  移個屁。

  但凡是朱由檢此時有任何南下逃亡的念頭,不用張嫣的懿旨,也不用李自成進京,更不用代青入關,他大明朝立刻分崩離析,軍閥割據的局面瞬間形成,他到了南京不過就變成了人形印章罷了。

  朱由檢可沒有薊王韓世忠力挽狂瀾,也沒有鄂王岳飛為自己改天換命,他朱由檢有趙構那種好運氣?

  南宋可以偏安,那可是一次次的大仗打下來的,朱由檢有什么?

  他到南京只需要兩到三年,韃清和大明各個軍閥打出一個結果后,飲馬江南,將他崇禎皇帝徹底吊死,完全不是問題。

  一旦移京,建奴必然可以順勢接受整個關寧集團,你皇帝都跑了,還指望本來就有點尾大不掉的關寧軍,為你一個跑路的皇帝賣命?

  建奴軍事集團一躍成為天下第一的軍事集團。

  而后就是以宣大衛軍為核心的軍事集團,到那時,耿如杞就是再忠心,他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做他的大西王,吸收京師的軍事集團,成為第二大軍事集團。

  陜西、山西的民亂再也沒有一丁點壓制的可能,屆時由大量基層軍官組成的農民軍團,就是第三大軍事集團。

  朱由檢靠什么?

  除了親信誰都指揮不動的黃得功?殺人放火比韃清更專業的高杰?靠定期前往山東打家劫舍的來證明自己是山東總兵的劉澤清?連江陰老百姓(真手無寸鐵老百姓)都打不過的劉良佐?被李自成嚇到望風而逃,連黃得功都打不過的左良玉?

  所謂的江南四鎮,誰能打?全都是C,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移京?移個屁。

  老老實實的準備御駕親征,給將士們親自擂鼓,打贏來犯之敵,他這個皇位可以坐得穩,大明才有可能被拯救,其他的花里胡哨的法子,完全都是白扯。

  只要喜峰口被破,朱由檢就會移駕薊門,他孫承宗想要全家俱喪為國盡忠,朱由檢不讓,這個機會,他留給了他自己。

  “寫完了。”朱由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兩千五百七十三個字,很短,朱由檢也就寫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寫完了這篇短文。

  來自九年級人教版語文課本的一篇魯迅的文章,名曰《孔乙己》。

  在坐學生的時候,朱由檢對于魯迅的文章有一種天然的敵視,很長,也很難懂,而且多數都不是什么好話,總感覺有人指著自己的鼻子痛罵,還要背誦全文并默寫。

  不過也是當時背誦全文和默寫,讓朱由檢此時將這篇文章背誦了下來。

  朱由檢用力的甩了甩自己的手腕,這篇孔乙己,時至今日再讀再寫,卻是別有一番的體會。

  “畢尚書和黃老師父在殿外候著。”王承恩低聲的說道。

  朱由檢點頭說道:“宣。”

  “黃老師父,看看朕寫的這個話本。”朱由檢將寫好的孔乙己遞給了黃立極。

  黃立極讀的很慢很慢,足足看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猛地一拍大腿,大聲的喊道:“好!”

  “某也看看。”畢自嚴也被勾出了好奇心來,仔細的看了半天,額頭上卻是冒出了一大堆的汗,擦拭之后,略有些不安的說道:“萬歲,這周樹人是何等人?居然寫出了如此鋒利的文章!”

  “鋒利嗎?”朱由檢都不知道背了多少遍了,可能是讀的多了,可能是沒讀明白,他倒是覺得還好。

  朱由檢抄了魯迅的文章,但是并沒有剝奪魯迅的署名權,文章的作者,還是周樹人,這是一個文人的基本操守。

  “好的很。一個曲尺形的大柜臺,就把這世界說的清清楚楚,那些個短衫幫的都是最普通的百姓,而一道柜臺之后,就是商賈和富戶們世界,他們與短衫幫互相看不上,又不得不相互交集,互相嘲弄,又互相依存。”

  “但是這一個曲尺形的柜臺,卻阻攔不了短衫幫看到商賈和富戶的世界,但是這隔壁房子里吃葷菜的長衫,卻是隔著厚重的墻,無論是富戶、商賈,還是短衫幫,卻是絲毫看不到這隔壁房子的世界。”畢自嚴擦著額頭的汗說道。

  一個魯鎮的酒店,一個曲尺形的柜臺,一堵厚重的墻壁,就是這個世界的三道最厚重的壁壘,名曰階級。

  “萬歲可否讓臣見一見這個周樹人?”黃立極負責紫金閣,需要尋找大量的筆正,而這個周樹人的言辭如此鋒利,短短幾千字,卻道盡了這個世界的本質和問題。

  “額,他不愿意見人,只是神交,未曾見面。”朱由檢打了個馬虎眼,別說黃立極了,他也想見見這位叼著煙斗的斗士,可惜了。

  “兩位愛卿朝闕,所為何事?若是移京,就不要再提了,這件事沒得商量。”朱由檢岔開了話題,有些疑惑的問道。

  畢自嚴俯首說道:“萬歲多慮,臣等今日來,并非為了移京之事,萬歲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之準備,臣等必追隨萬歲,至死方休。”

  “是沙河附近的番薯秧正在泛黃,匐莖已經和地底的薯塊脫離了,正是收獲的時候,萬歲,臣今日和黃老師父進宮,專門為此事而來,這是臣聯合徐老師父和黃老師父寫的《勸民領種金薯疏》,萬歲。”

  畢自嚴十分嚴肅的拿出一本奏疏,遞給了王承恩,轉閱了朱由檢。

  哦?沙河番薯試驗田終于有結果了嗎?

  這就是眼下文淵閣權勢陡然衰弱的主要原因,任何一部尚書都可以越過文淵閣,直接遞奏疏給大明皇帝。

  文淵閣的日常政務照舊,但是任何打回去的奏疏,在經過再次部議之后,可以再次直接提交給大明皇帝,文淵閣的權柄被大幅削弱之后,就是皇權的集中。

  這種明目張膽的收回皇權的做法,并沒有多么的困難,歷史上的崇禎十六年能換十七個首輔,這件事真的很簡單。

  在經過了申時行十數年的斡旋,魏珰七年獨斷之后,文淵閣的反抗,幾乎是微乎其微。

  朱由檢打開了奏疏,慢慢的坐直了身子。

  這個奏疏很長,比孔乙己要長很多很多。

  “一畝收數十石?這數字如此模糊嗎?”朱由檢抬起頭來疑惑的問道。

  畢自嚴就知道萬歲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笑著說道:“這個數十石,是由灌溉和地力決定,而番薯不與五谷爭地,凡瘠鹵沙崗皆可以長。糞治之,則加大。天雨根益奮滿。即大旱不糞治,亦不失徑寸圍。”

  “若是在瘠鹵沙崗之地,這數十石,也就十數石,而在肥地,那就是數十石了。”

  畢自嚴拿出了另外一本詳細的奏疏,水田、旱田、上田、貧田、瘠鹵、沙崗以地區分以外,還有以灌溉多寡而區分,是一封詳細的收獲報表。

  朱由檢看了半天,也沒看多明白,很專業,也很詳細。

  大明的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大約就是肥一點的田畝產千斤以上,貧瘠一些的地,畝產就只有五六百斤了。

  徐光啟去年回京之后,就一頭扎在了沙河附近的田里,沙河因為白浮泉改水,無法得到及時的灌溉,而徐光啟正式借著這次改水,把番薯在京師附近的耕種的種種,全都做了出來。

  “遍地傳生,剪莖作種,今年一莖,次年便可種數百畝,可當米谷,兇年不能災,用地少而利多,易于灌溉,根在深土,食苗至盡,尚能復生,蟲蝗無所奈何。”

  朱由檢將這開頭的甘薯十三勝,仔細通讀了一遍之后,繼續看著后面的提議。

  “說說推廣番薯的困難。”朱由檢拿起了桌上的朱筆,十分迅速的批紅,只字未改,這份奏疏在北京可以說是準備了一年的時間,但是對于徐光啟而言,他已經準備了數十年之久。

  “朕可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朱由檢十分認真的問道。

  推廣番薯,他是認真的,讓百姓們吃飽肚子,不發生大規模饑荒,是皇帝不可推卸的責任。誰敢攔著,朱由檢就敢殺對方全家。

  從萬歷二十一年起,福建長樂商賈陳振龍到呂宋島,將番薯的藤蔓絞進纜繩之內,躲過了出入境檢查,回到福州種植,大有收獲。

  福建巡撫金學曾,在福建試種成功,并且在福建各府進行了大規模的推廣,救荒救民效果十分好。

  而閩中百姓為了感謝金學曾,就將番薯定名為了金薯。

  這也就是為何畢自嚴、徐光啟、黃立極聯名上書,叫做《勸民領種金薯疏》。

  金學曾大喜過望,寫了奏疏入京,可當時申時行正和萬歷皇帝玩斡旋,國本之爭正是酣戰的時候,推廣番薯之事,無疾而終。

  而徐光啟卻是對番薯上了心,可是萬歷年間他位卑言輕,天啟年間他又不得志,奏疏也多數被卡在了文淵閣或者司禮監,回到上海老家的徐光啟,并沒有放棄對番薯的研究。

  這推廣番薯,徐光啟已經籌備了數十年的時間,直到朱由檢來了,才算是入了天子眼中,正式走上了流程。

  徐光啟入京之后,第一個議題也是推廣番薯,并且身體力行,走進了田地里中,為大明百姓的肚子認真考慮。

  原來歷史線上的徐光啟回朝之后,主要負責是歷法。

  畢自嚴憂心忡忡的說道:“在陜西、山西等地一年可種一季,但是在北直隸、山東和河南等地一年可種兩季,而再往南,可種三季,一季收,可抵半年糧,超黍稷甚遠。”

  “想要推廣番薯,臣以為第一議就是將番薯為正色銀,而非折色銀,否則這番薯是決計推廣不出去的。百姓種番薯得利得糧卻無法完成正色稅,臣以為是沒有人愿意種的。”

  地,都是地主的,地主也是要交田稅的,種的番薯不是正色,地主怎么可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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