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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終于見到了戰爭的殘忍,整個戰場都是尸首和趕都趕不走的烏鴉與禿鷲,數量極其龐大的禿鷲群遮天蔽日,本來晴朗的天空都被遮蔽的陰暗了數分,整個黑山山路都是暗紅色。
濃烈的鐵銹的味道混雜著烤肉和硝煙的味道,撲鼻而來,引的人陣陣作嘔,甚至連喉頭都有幾分渾濁的甘甜在醞釀。
朱由檢在戰場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濃濁的血液匯集到了一起,形成了一條條的河流,倒在地上的各種軍旗被染成了紅色。
他每路過一名大明的軍卒,都會低頭,檢查一下氣息和信牌,然后將信牌重新放回到尸體之上。
“萬歲爺,要不回營吧,別看了。”王承恩小心的勸慰著這個年輕的天子,如此慘烈的場面,王承恩也是第一次見到。
朱由檢又蹲在了地上,翻出了信牌,看了片刻,低聲說道:“這還是個孩子,只有十七歲不到,你看他手上還系著一根紅繩,不是剛定了親就是剛結了親,就上了戰場。”
“歷次考評多數都是甲上,是精銳中的精銳,鴛鴦陣站在了最外面,持大楯,被小佛郎機的實心彈正面擊中。”
“擊中后,他的大楯的下方被打爛了,整條腿都被砸成了肉泥,但是你看他還殺了兩個建奴。”
“腰刀殺了一個,鉤鐮槍鉤住了一個建奴的馬腿,建奴的騎卒落了馬,被他活活的掐死了,那匹斷了腿的馬還活著,不過他很快就被狼牙棒給敲死了。”
朱由檢的身邊躺著一個年輕的戰士,這名年輕的戰士,手中持有的大楯被打爛了,他的身邊躺著兩個建奴,一個是紅牙喇的銃手,一個是白牙喇的騎卒,他就趴在巴牙喇的建奴身上,直到被敵人的狼牙棒敲死之前,他都沒松開鉗著建奴的手。
“都是好樣的,都是我大明的好兒郎。”
朱由檢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如同一個幽魂一樣,在黑山這狹小的山坳里徘徊了許久,月上柳梢頭的時候,他也不肯回營,仿若看著死去的勇字營軍卒,這些袍澤的尸首被收斂,他才會有所安心。
“萬歲爺,張軍督還活著,不過隨行的太醫說,要送回三屯營去靜養至少三個月才行。張世澤部三千余眾,只剩下了不到六百人,其中傷兵三百。傷兵都會被送回三屯營去。”王承恩將朱由檢扶了起來,這一整天滴水未進,他看著實在是心疼。
“回營。”朱由檢看著信牌被收集起來之后,才踉蹌的回到了神樞營的大營之內。
“建奴的八旗軍損失慘重,此役我軍死傷兩千四百二十余人,而建奴八旗死傷三千四百余人,我軍慘勝,守住了戰線,臣為勇字營武驤左衛請功。”袁可立略顯忐忑的說道。
朱由檢點了點頭說道:“袁太保將此事寫成奏疏,朱批之后,按制論功行賞就是。王伴伴,撫恤要做好,要告訴他們的家人,他們家的兒郎,都是我大明的好兒郎,都是英雄。”
“建奴的防線全面收縮,已經從老墳陽坡、大黑山、黑山等地撤軍,而建立了以平泉為角的防御陣型與我軍對峙。萬歲,是時候從老墳陽坡向龍頭溝、南山關隘迂回了,決戰就在這幾日。”袁可立再次說道。
“軍務袁太保、張國公商量就是,朕不參與。”朱由檢盯著堪輿圖,軍務諸事,他都不添亂,看著堪輿圖上的地形,白天看到的血淋淋的場景,卻在眼前,如同幻燈片中不斷閃過。
“南山隘口和龍頭溝之間有一道十丈寬三十丈深的溝壑,這條溝壑,就是迂回的第一道障礙,而南山隘口,兩壁都是二十丈高的絕壁,這是迂回的第二道障礙。這兩條障礙,都可以用天譴來形容。”
“孫府丞,這條大迂回的策略,是你提出來的,說說你的方法。”袁可立開始部署任務。
迂回到敵后的騎卒,可以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而對于如何迂回,孫傳庭已經去了龍頭溝盡頭的溝壑和南山隘口的絕壁去探看,已經有了計劃。
孫傳庭將自己的計劃說的明明白白,眾多參將不住的點頭,辦法總是比困難多,只要肯做、想做,總會找到辦法。
朱由檢眉頭緊蹙的看著堪輿圖說道:“若是建奴要逃跑呢,是從這里到老哈河渡河,然后撤退到察罕浩特對吧。”
朱由檢點了點一片地域,那里是喀喇沁部的地盤,木蘭圍場的外圍地區,在這片區域內一共有六道溝,地名也叫六道溝。
“逃跑?”袁可立看著堪輿圖眉頭緊蹙問道。
朱由檢點頭說道:“算上輔軍,建奴在黑山戰場上陣亡了將近一萬余人,而我大明方面死了兩千四百余人,將近一比四的戰損比,建奴的士氣真的還會旺盛嗎?”
“按照袁太保的規劃,后日,我們攻打平泉縣,逼迫敵人與我部決戰,一旦龍頭溝迂回作戰成功,敵軍必然潰敗,到時候他們逃竄,喀喇沁部的六道溝,就是他們逃跑的的必經之路,六道溝,只需埋伏一支奇兵,我部追擊之戰,必然大勝。”
“即便是正面戰場不利,六道溝的奇兵,也可以第二次加入戰場,既然伯雅有信心拿下南山隘口,既然是迂回,那為什么不能二次迂回呢?”
袁可立不住的點頭,二次迂回,的確是不錯的想法,他想了想說道:“我軍五軍營和神樞營、金吾衛、宣大衛軍都經過了急行軍,明日修整,后日二次迂回也來不及了。”
“勇字營呢?”朱由檢的目光看向了孫傳庭。
“可以,但是需要防備喀喇沁部的偷襲。”孫傳庭并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道。
即便是陣亡了兩千四百的將士,但是這打不垮剛剛大勝的勇字營。
即便是已經十分疲憊的勇字營,急行軍、修筑工事、與敵接連接戰,已是疲軍中的疲軍,但是勇字營就是勇字營。
若是勇字營都打不出風采來,那大明皇帝持久以來的支持豈不是錯付?
朱由檢點了點頭,說道:“此次黑山大戰,勇字營武驤左衛死戰不退,守住了黑山戰場,但是諸位請不要松懈,我們還沒有贏得戰爭的勝利。”
“至于喀喇沁部,若是借道朕還可以認為他們是畏懼建奴的屠刀,若是膽敢偷襲,楚材,你就通知土默特部和察哈爾部,讓他們派出三支萬人隊。”
“落葉之時,朕要看到固魯思奇布、萬丹偉征、色棱三個喀喇沁萬戶的腦袋。”
耿如杞的宣大衛軍接手的是武驤左衛的黑山防線,也就是張世澤部的防線,也負責打掃黑山戰場,廟算結束之后,他跟著朱由檢不斷的匯報著打掃戰場的結果。
“臣還以為萬歲會問一問,武驤左衛為何會孤立無援呢。”耿如杞匯報完了打掃戰場的結果,問出了自己心里的疑問。
很明顯,張世澤部三千軍,是孤軍奮戰在黑山戰場,大黑山、老墳陽坡的并沒有成功突破敵軍的封鎖。
孫傳庭面對數倍于己的敵人,更合理的方式是屯兵一處拒敵,畢竟是一萬對六萬,敵我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做出分兵的決定,很明顯有些貪了。
朱由檢卻是搖了搖頭,他本來心里還有些疑問,但是隨著不斷的思考,他已經知道孫傳庭、馬祥麟、張世澤他們的難處,也明白了廟算的不易,更知道黑山戰場如此慘烈的原因,不是具體誰指揮的原因,而是大勢所趨。
“廟算下達的軍令是命令勇字營四衛守住三處陣線,孫傳庭他們有什么辦法嗎?軍令如山呀,每一處都要守住,三個地方自然要選擇一處作為主要防守方向。這不怪孫傳庭。”
“也不怪廟算的諸多參將和袁太保,出塞之戰,只要錯一步,就會輸得體無完膚,急行軍也是,三處戰線都要守住也是,這都是無奈之舉,勇字營四衛,沒讓朕失望,也沒讓大明失望。”
這不怪袁可立為首的廟算下達的戰爭命令太過苛刻,也不怪孫傳庭沒有賭對敵軍的主攻方向,正如他當初親自下令,讓孫傳庭守兩天的時間時候,想明白的犧牲的含義一樣。
一切都是為了勝利。
朱由檢對著王承恩問道:“王伴伴,滿桂那邊來消息了嗎?祖寬、祖大壽、袁崇煥從寧遠和錦州城向廣寧方向行軍了嗎?”
“沒有,至今關寧軍還未出兵攻打廣寧,自從萬歲至三屯營之后,滿總兵就再也沒有消息傳來了,大概是被控制了。”
朱由檢撇了撇嘴,看著耿如杞說道:“你看,這就是我大明的現狀,讓關寧鐵騎出城去攻打廣寧,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正白旗和鑲白旗支援代善,可是關寧軍的軍頭們,卻在等平泉之戰的結果。”
“據朕所知,杜度帶著鑲白旗已經趕到了廣寧軍寨進行防守,楚材呀,你覺得武驤左衛孤軍奮戰還意外嗎?”
自從耿如杞帶著宣大衛軍勤王,而宣大衛軍在前往順義途中,耿如杞就已經至決勝口,抽出了一天的時間進京述職。
耿如杞哪里是在述職?完完全全是在對,廣泛流傳于京師和山外九州之地的大西王流言,做出了最好回應。
什么是軍閥藩鎮?
不聽調也不聽宣,你皇帝的命令跟我沒有絲毫的關系,就像現在依舊在“籌措軍糧”的關寧軍一樣,他們離軍閥藩鎮只有一層窗戶紙了。
滿桂若是死了,那關寧軍這層窗戶紙算是徹底捅破了,滿桂若是活著,關寧軍依舊是軍頭。
什么是軍頭?就是聽調不聽宣,聽人調遣,不聽宣見。
朱由檢對著王承恩說道:“王伴伴,若是平泉之戰大勝,遼餉由原來的六百六十萬兩,直接減半為三百三十萬兩。到時候,通知毛文龍,皮島轉運糧食到遼西走廊也要減半,直接運到京師來。”
“是。”王承恩點頭稱是,關寧軍可是有屯糧的,此時依舊不肯出兵攻打廣寧,不敲打,他們已經忘記了是大明百姓們,勒緊了褲腰帶,在供養著這只軍隊。
孫傳庭從大帳走出之后,直接帶著兩千勇字營的軍卒來到了龍頭溝的龍頭位置。這里是一處一眼看不到低的溝壑。
二十三名軍卒從旁側出列,他們的腰腹都捆著一條手臂粗細的繩索。
通過溝壑的方法很簡單,這二十三名軍卒,會帶著繩索下到谷底,然后再爬到對面,將繩索固定住,在繩索上穿上多個竹筒,將鐵鏈放在竹筒之上,拉動繩索就可以將竹筒拉倒對面,也就把竹筒拉到了對面。
這只是運送鐵索的過程,還有相當復雜的拉緊、地龍樁、臥龍樁等構造,都是等到鐵索橋簡單搭建之后完成運到對面。
而鐵索、地龍樁、臥龍樁用的鐵料就高達四萬斤。
四萬斤的鐵料很多,若是都打造鐵甲,能打造一千六百余人的甲胄,輜重營所有的鐵錠都被融了都不太夠,孫傳庭還融了兩門報廢的大將軍炮才勉強湊夠,用掉了兩千人份的煤料,五千余輔軍晝夜趕工才完成。
即便是建奴攻打大黑山的時候,這項工作也一直在進行。
鐵索橋的準備其實是孫傳庭的一個備選方案,再此之前,他只是想利用工兵營用繩索搭建一個簡易的滑索橋,但是隨著二次迂回的討論通過,這套備用方案,反而成為了第一方案。
二十三名軍卒分批開始向著山下攀爬了起來,山上容易下山難,這種下到近乎于筆直的山溝里,困難可想而知。
最難的還是沒有任何保護設施和攀巖條件下,爬上對面的懸崖。
直到一個時辰以后,繩索逐漸被拉起,而對面響起了一道響箭之后,李自成才興奮的說道:“成了!”
“掛竹筒鐵索,盡快搭建鐵索橋!務必在明日清晨之前,將鐵索搭建,午時臥龍樁和地龍樁運到對面,夜里我們必須通過鐵索橋。在后日總攻之前,拿下南山隘口!”孫傳庭也是大喜過望,準備了這么久,其實最難的就是如何拉起這繩索,若非第二次迂回的戰術布置,他們其實已經可以開始準備突襲南山隘口了。
運送到對岸的臥龍樁和地龍樁,都是被鍛造成了數塊,運送到對面之后,再熔化鐵水進行澆筑,鐵索橋簡易搭建完成之后,孫傳庭帶著一百軍卒,開始分批渡橋運送臥龍樁和地龍樁。
明天太陽落山之后,這兩千軍將會全部通過鐵索橋,埋伏在南山隘口之外,等待正面戰場發動總攻之時,他們就會破開關隘,進行第一次和第二次的迂回。
這種大范圍的迂回對行軍速度的要求極高,一旦沒有形成迂回,那么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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