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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朕是皇帝

  “要可靠。”張嫣稍微猶豫了下,還是有些忍不住的說道。

  王承恩俯首說道:“臣知道了。”

  “臣會以秀女有疾為由,讓太醫入宮,就是委屈皇后千歲去趟司設監了。”

  什么樣的人能夠保守秘密?當然是死掉的人,張嫣一旦病好,看病的太醫,死掉就是最保險的方法。

  再完美的理由,這一搭脈,太醫也就知道到底看病的是誰了。

  這宮里不能生育的,除了眼前這位,還能有誰?

  張嫣的病,其實一半是當初小產的創傷,一半是她當年自己懶得再看了,她那時對丈夫已經失去了一切的期望。

  “就讓太醫到乾清宮就是了,就以本宮身體不適為由,醫者仁心,太醫們自然除了看本宮沒有的病,有的病總是要看的吧,做的光明正大,才不落人把柄,擅殺太醫讓萬歲知道了,又該猜忌本宮了。”張嫣稍一思量,還是決定直接請太醫入乾清宮診斷。

  大大方方的,才沒人嚼舌頭根子。

  “千歲娘娘說的是。”王承恩仔細琢磨了下,好像真的是這個理兒,他是宦官做事的確是陰刻的很。

  朱由檢還沉浸在孩子的喜悅之中,大明朝又傳來了好消息。

  當初鄭芝龍請到的圣旨,新的港口的開放,在民間的熱情極高,過了一年的時間,各個港口的籌措已經準備完成,只需要一聲令下就可以啟動。

  朱由檢經過了多方的比對,終于選定了一個名叫沈賜的人,此人龍江船廠志的作者,李昭祥的侄孫。

  之所以此人姓沈不姓李,因為龍江船廠被撲買掉后,李家世世代代的飯碗就保不住了,沈賜的父親,入贅到了杭州沈家,也就是杭州首富的家中。

  沈賜和毛文龍的情況大不同,沈賜的父親入贅的是沈家的側房一脈,家底也不如毛家,孩子自然跟了沈家的姓氏。

  萬歷年間的進士,還是個解元,那年的問題是國庫里沒了錢該怎么辦。

  沈賜以一篇《月港綜治》的長篇大策得了解元,并且參與到了月港的治理工作,管理者五個商市,和兩個碼頭。

  漳州月港一共就七個碼頭,五個商市。

  對于朝廷大員們推選的人選,朱由檢還是很信任的。

  當初耿如杞就是被推舉出來,跑到大同和西虜、建奴打的你死我活,到最后撈了一大堆的虛名,兵權還被皇帝解給了滿桂。

  你說耿如杞虧不虧?

  耿如杞自己覺得不虧,還覺得皇恩浩蕩,弄的朱由檢十分不好意思,只能多加賞賜。

  “沈賜現在任何職位?屬于東林還是閹黨?多久能夠到任?朕覺得此人不錯。”朱由檢對著王承恩問道。

  王承恩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在詔獄里。”

  合理。

  朱由檢撓了撓頭問道:“朕登基大赦天下了一次,前兩天長公主圓兒出生特赦了一次,都沒把他放出來嗎?犯了什么事?”

  王承恩將一本奏疏放在了案牘之上,說道:“沒人撈他,既不是東林的人,也不是閹黨的人,所以他就一直在詔獄里,沒出來。但是和耿巡撫不同,沒有受五毒之刑,是當初舉報魏珰貪腐,被魏珰扔進去的。”

  “每年都有舉報魏珰的人,不過和沈賜差不多的,不多見。”

  “膽子不小,當年楚材敢開罪魏珰,還是仗著他老師的門楣,這家伙倒好,什么都沒有就敢干。”朱由檢點了點頭,說道:“宣吧,朕見見他。”

  沈賜和耿如杞完全不同,絲毫沒有說要退隱的打算,他父親是贅婿,他入朝做了官,完全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退路,完全就是個典型的孤臣。

  關鍵還軸。

  大明大廈將傾風雨滿樓的時候,這種軸人,卻是非常的合適。

  “臣沈賜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沈賜三拜九叩,匍匐在地上。

  朱由檢:“平身吧,朕有差事交代給你。”

  “臣有本啟奏,不敢起身,陳冗政十策疏。”沈賜趴在地上不起來,甚至還拿出了一本奏疏。

  “風聞言事是御史們的事,你做好自己差事就好,不過,既然有疏,朕且來看看。”朱由檢打開了奏疏,心中直接火冒三丈。

  好家伙,拔了魏忠賢的胡須不說,這就來拔自己的胡須了!

  “萬歲!先帝已經入殮,吉地已經封頂,還請萬歲早日請懿安皇后移宮!”沈賜沒有廢話,直指這本奏疏中的一件核心矛盾。

  “移哪里?”朱由檢眉頭緊蹙。

  沈賜趴在地上,大聲的說道:“慈寧宮,與劉太妃為伴。”

  “你怎么不說移到靜寧庵!”朱由檢極力的壓制著自己的怒火,張嫣又沒有搞垂簾聽政,連自己不在京,都很少摻和政事,到底挨著誰的事了,如此三番五次?

  “國朝體制在此,還請萬歲三思!”沈賜繼續大聲的說道:“前有移宮大案,朝中波旋詭異四起,今懿安皇后依舊住在東暖閣,臣還請萬歲移宮。”

  “你還是回去關著吧。”朱由檢撓著有些腫脹的腦闊。

  “萬歲爺消消氣。”王承恩端了杯茶,扭頭厲聲問道:“沈賜,你受何人指使,膽敢如此在御前妄言天子家事!”

  “天子事無小事,家事亦是國事!”沈賜趴在地上,繼續高聲的回答著:“萬歲今天就是將我當殿杖斃,臣也要說!”

  朱由檢卻是打斷了王承恩的訓話,身體前傾說道:“沈賜,朕看你是個人才,才把你從詔獄里放出來。你不是個糊涂人,朕來問你。”

  “你天啟五年至今,被關押了三年,可是如此?”

  “是,萬歲明朝秋毫。”

  “詔獄密不透風,這三年來,可曾聽聞朝政等事?難不成,朝中所有的事情,你都是知之甚詳?那朕這詔獄還辦不辦吧,直接開在金釵閣好了,那里還有姑娘。”

  沈賜猛地抬起了頭,又立刻俯首說道:“臣未曾聽聞過多國事,只此一件。”

  “這就對了嘛,那你是怎么知道懿安皇后到了東暖閣住著?乾清宮可是有十二間寢閣呀,朕的沈成安!你做了別人手里的刀你可曾知曉?”

  “糊涂!”

  沈賜良久沒說話,才開口:“臣請萬歲移宮!”

  朱由檢明白了,這家伙知道自己是把槍,但是心甘情愿的做了這把槍!

  “有毛病!”朱由檢將奏疏扔到了沈賜的身上。

  “萬歲爺,氣大傷身。”王承恩自然是做了背景調查,知道這個人軸,但是不知道居然軸到了這種地步。

  朱由檢氣的走了好幾圈,他的確是想用這個人,他想來想去,才說道:“朕,就是不想人管朕的家務事,可是偏偏要把朕的家務事和國事混到一起去!沈賜,朕的家事,你今天是管定了,是也不是?!”

  朱由檢直接把話說明白了,什么狗屁的天子無小事,家事即是國事,狗屁不通,分明是用這種糊弄人的邏輯來限制皇權。

  在沒把張嫣生吞活剝之前,朱由檢一直就是這么個想法,張嫣就是個博弈點,他就是不給張嫣移宮,給自己劃定勢力范圍。

  跟狗四處撒尿差不多。

  這話講的很是明白,沈賜要是再聽不懂,也別去主持五港籌建和龍江船廠的重建了,死到詔獄里算了。

  有才是有才,可是要把爪子伸到他的胯下了,他皇帝能忍著?

  國本案、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除了國本案,哪次不是朝臣們把爪子伸到皇帝的胯下為所欲為?!

  “臣不敢。”沈賜趴在地上。

  “滾出去跪著,想明白了就進來,想不明白就回詔獄里!”朱由檢看著沈賜就煩,可是這樣的人,抓著五港的錢袋子,他才能安心些。

  連特么皇帝都敢得罪,還有他不敢得罪的人?

  “臣想明白了!”沈賜趴在地上,也沒出去,直接高聲喊道:“是臣想的簡單了,還請萬歲降罪,臣無君無父,形骸無狀,臣該死!”

  京官和外官大不同,外官們看朝堂狗斗,多數都是霧里看花,根本看不到根本矛盾在哪里。

  這就是沈賜容易被忽悠的原因,除了性格,就是眼界。

  在外官們的眼里,京官是皇帝的狗,皇帝讓咬誰咬誰,鐵板一塊,雖然有東林閹黨之爭,但是還不是皇帝一言而決?

  朱由檢直接挑明白了說,沈賜才明白自己做的哪里是勸諫,分明是有人想讓他死……

  “沈賜,朕給你一百緹騎,你三日內,查清楚是誰的人,為了什么事構陷你,若是查清楚了,查的明明白白,朕放你去上海浦做五港市舶司提舉,若是查不明白,詔獄里待著吧。”朱由檢一甩袖子讓沈賜離開了。

  “萬歲爺消消氣。”王承恩可是嚇壞了,他可是知道萬歲為什么生氣。

  朱由檢搖了搖手示意自己無事,搖頭說道:“無事,你去幫幫他,他一個文弱書生,哪里有本事查清楚,朕就是嚇唬嚇唬他,人還是要用的。”

  “臣領命。”王承恩臉上滿是喜色,萬歲爺最近變了很多,但至少在任人唯賢這件事上,沒有公私不分。

  張嫣通稟后進了正殿,行了個蹲禮,左右看看了無人,笑著說道:“萬歲,該用午膳了,我親自下的廚,都是萬歲愛吃的。”

  “去叫皇后來一趟吧,朕有話跟她說。”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周奎、周鉉父子二人私鑄的事,定下來了,后日午時。”

  “不能找個死囚替了嗎?”張嫣猶豫了很久,還是嘆氣的說道:“找兩個死囚替了就是,田爾耕幫朝廷大員們撈人,也沒少辦這種事,不用萬歲說,我去交待,他也會辦的。”

  “那他現在還辦這種事嗎?”朱由檢搖了搖頭,后日午時監刑的除了他,可是還有三百錦衣衛,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驗明正身的環節十分完備。要想李代桃僵,要打通多少環節?不是田爾耕一人的事,這涉及到了司法公正的問題。

  連他都干這種事,以后朝臣們做起來,那更是肆無忌憚了。

  驗明正身的法子很簡單,那就是指紋比對,大明的指紋比對是很完備的,而且有放大鏡去勘驗。

  “去叫吧。”朱由檢無奈的說道。

  他很喜歡周婉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這丫頭從頭到尾都沒什么心機,除了善妒一點,其他沒什么。

  善妒說明了周婉言她在乎,其實也不算什么缺點。

  周婉言做皇后針對田秀英或者袁氏,也都是坐在明面上,對皇帝的一種強宣稱,老娘才是大婦的這種針對。

  無論是朝堂還是政事,都讓朱由檢身心俱疲,后宮的妃子們明著爭倒是不怕,還能瞧個樂呵,但是暗斗起來,他就發愁了。

  周婉言做皇后是有好處的,雖然成長慢了些。

  “夫君喚我?”周婉言身形有些敲碎的來到乾清宮,打量了下乾清宮內,自從去年年底周奎事發之后,她就再沒來過乾清宮了。

  朱由檢看著嬰兒肥到清瘦的周婉言,也是嘆了口氣,說道:“一起用午膳吧,用完了再說。”

  張嫣很注意分寸,有旁人在的時候,端著架子是懿安皇后,沒人的時候,她才是張嫣本人。

  “萬歲,臣妾用好了。”周婉言心不在焉的吃了一些,看朱由檢放下了碗筷,便放下了自己的碗筷。

  “周奎后日問斬,朕準你觀刑斂尸,若是自己做不得,就讓王祖壽去,他是坤寧宮太監,讓他做也行。準其以嘉定伯。太子太師禮入葬。”

  周婉言雖然是面無表情,但還是兩行清淚滑落了臉頰,行了個蹲禮,慘切的說道:“謝萬歲,若是無事,臣妾退下了。”

  “一對命苦的人呀。”張嫣看著周婉言凄慘的背影,再看著朱由檢始終不肯挪開的眼神,只能搖頭。

  殺周奎是國事,而且是朱由檢親自主持。

  可是苦了這對相濡以沫的鴛鴦。

  正如當初張嫣對周婉言說的那句,萬歲首先是大明朝的皇帝,其次才是她的夫君那般。

  “要不…算了。”朱由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其實把周婉言留在宮中不難,若是有身孕在身,別說出宮去,廢后這事,朱由檢都過不了禮部這關。

  但他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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