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張大媳婦兒愣住了。等她捋順了張二蛋的意思,鬧了個大紅臉。
張大媳婦兒張口結舌。兒子卻還在說:“娘,二蛋肚子餓,想吃雞蛋。娘又不給吃。娘,娘,二蛋真不是故意的。”
張大媳婦兒氣的全身顫抖,抬頭看一眼身邊兩個看熱鬧的。從兩人眼底都看出了恍然大悟,還有……鄙夷。
自家兒子偷吃了雞蛋,還說謊陷害別人家的孩子。她弄不清楚情況,還跑來人家這里大鬧。這下,這下可怎么是好呀……
她轉頭看向屋檐下的丑婦,丑婦正在安撫平安。
平安說:“阿娘,你看,真的不是平安偷的。做壞事的是張大娘家的二蛋哥。”
“嗯,阿娘一直就相信平安沒有偷雞蛋。”
平安歪著小腦袋:“那娘為什么不早點出來救平安?平安……,平安就快被打死了。”
“那不是阿娘落水傷了腦門兒,一直病得糊涂嗎?平安那么一叫,阿娘就清醒了。阿娘清醒了,就立刻出來救平安了。”丑婦說謊不打草稿,滿臉溫柔地說著欺騙純真小孩子的話。一點兒都不感到羞愧。
“嗯,阿娘不知道,要是阿娘再來晚一點,平安就真的忍不住要哭了,真的!”
饒是丑婦臉皮再厚,心腸再狠,在面對自己打心眼里承認了的兒子那雙純真又極為認真的眼睛,聽著兒子最童真真實的話語,臉上都微不可微地燥紅起來。
可惜丑婦皮膚黑,微微紅根本看不出來。
丑婦為了掩飾尷尬,“咳咳”,干咳兩聲,轉眼看向張大媳婦兒,“張大媳婦兒。我兒子的醫藥費二兩銀子,你給不給?”
“啥?二兩銀子!你當你們家兒子是金疙瘩?”張大媳婦倒吸一口冷氣。“這嘎哈不去搶錢算了!”
“張大媳婦兒,那你是不想給了咯?好啊,我這就抱著平安找村長家去哭一哭。”丑婦真的抱起平安就往外走去。
這……,張大媳婦兒臉色忽青忽白的,一邊是二兩銀子。一邊是遮丑。
二兩銀子,在莊戶人家,省著點的話,能夠抵得上半年的花銷。給出去,張大媳婦兒回家就得挨張大的罵。
不給……,這個事情鬧到村長家去,做賊的喊抓賊,還是誣陷人家孤兒寡母的。這,真的就得被村長一頓訓不說,在村里村外都要出名了,臭名!
“丑婦呀,你別動氣呀,有事兒俺們好好商量,都是鄰里鄰外的,有啥不好商量的,對不?”張大媳婦兒只能舔著臉笑。眼睛還瞅著李三媳婦她們:“你兩今天一起來的,快幫俺說說呀。”
王家媳婦兒機敏,心知這事兒怎么滴鬧大了,她們兩人也不得好。鬧到村長家,村長得治她們一個見死不救的罪名。無論如何,丑婦家的平安小子嘴巴里的傷口有多嚴重,任人一看就看出來了。她們作為旁觀者,看到張二蛋把平安往死里打,卻沒出面勸阻。
王家的和李三家的立即臉上掛笑:“是呀是呀,都是鄰居的,何必鬧僵關系嘞。以后還不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都有求人做事的時候嗎?我看,這事兒就別鬧到村長那里去了。多大點事兒啊。”
丑婦睜大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滿是佩服之色。她算是見識了,什么是不要臉。看到沒,面前這三人就是。
“哈哈,瞧你們說的,好似今兒這事兒就是我和我們家平安的過錯。要是不按照你們說的來,把這事兒不了了之,瞧你們那意思,怎么滴,我要不悶頭吃個啞巴虧,將來你們還給我排場看。”丑婦面上冷冷的,“張大媳婦兒,別的你啥都別說了。就說,是給銀子呢,還是將事鬧大。你自己個兒選吧。”
張大媳婦本來就想要把這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拖住李三媳婦兒兩人一起幫忙說話,與丑婦周旋。
要是按照往常,這丑婦聽了她們拿“鄰居”,“幫襯”這些話說事兒,立刻就會軟了態度,就跟泥人兒似的,任你搓圓捏扁。
偏偏今天這個丑婦不知道是吃錯什么藥了,態度這么強硬。連跟她們廢話都不樂意,直接就拽住“二兩銀子和鬧村長家”說事兒。
張大媳婦兒肥碩的臉蛋兒如滿月托盤,正漲的通紅。
“哼!不就是在嘴巴里摳兩下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兒,俺說丑婦,你別給臉不要臉。”她聲音拔高,眼神卻慌亂一閃。
丑婦自然看在眼里,張大媳婦兒,她沒有底氣的。正是因為沒有底氣,才劍拔弩張的裝腔作勢。
“平安,我們走,見你村長爺爺去。”村長憐惜丑婦,這個村里老一輩的都是看著丑婦長大的。說實話,丑婦除了未婚生子,其他的,都是讓村里人翹起大拇指夸贊的。
張大媳婦兒慌亂了,丟下臂彎里的張二蛋,笨重的身子沖過來,遠遠看著就像是一個粗笨的圓筒滾過來,攔住丑婦母子:“丑婦,你敢!”
“嘿!張大媳婦兒,你現在良家做夠了,改當土匪了?你嘴里怎么滴不溜吧兩句‘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這樣才算是地道的土匪呢!”丑婦魂附在這村姑身上,記憶里多了這村姑的記憶。說起土語來也地道。
村里土語,溜吧就是“說上幾句話”的意思。
張大媳婦兒又氣又怕,氣的是這丑婦話里話外不留情,居然還帶著明顯的諷刺味兒。怕的是丑婦真把這事兒鬧到村長那里去。那她回去還不得被張大好好收拾一頓。她可知道,張大最愛面子了。
但是讓她把二兩白花花的銀子給丑婦,她又不甘心。
于是,張大媳婦圓盤臉肥碩的肥肉晃三下,面目作猙獰狀,雙手一插腰,橫聲就指著丑婦罵道:“你還有臉了你!當初不知道是誰不要臉的偷漢子,這可是要被浸豬籠的。想當初,要不是村里人求情,你還能好端端活著?識相點的就算了,俺們家也不是不近人情,就當這事兒沒發生。也不想想就你這樣的不知廉恥的人,去告狀的話,別人是信你還是信俺。”
張大見丑婦突然停下來,還真的轉過身子來。心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知好歹的東西。果然對她還是不要那么客氣。心中只以為是自己的一番話起了作用,“震懾”住了丑婦。
她這話還真的是起了作用,丑婦似笑非笑覷了一眼張大,輕飄飄問:“哦?照你的說法,今天的事兒還是我們母子占了便宜了?”
張大媳婦兒連道:“當然了!你也不看看你這破落戶!做出那樣的丑事兒,就該浸豬籠了。”
丑婦突然嚶嚶地哭起來,張大媳婦兒和一旁的兩家媳婦兒嚇了一跳,這怎么說哭就哭了。丑婦哭著,還向張大媳婦兒招招手,張大媳婦兒狐疑地將耳朵貼過去丑婦的唇邊,丑婦嘴唇動了兩下,突然,張大媳婦兒面色清白交加。先是一愣,然后又氣又怒。最后怒目瞪著丑婦,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李三家的,還有王家的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俺讓你們來幫忙,看看天,這都大中午了,兩位媳婦子先回家用飯吧。”
李三媳婦兒和王家媳婦而對視一眼,臉上表情有些奇怪。村里人,不講究,就早晚兩頓飯。只有家里的漢子和男娃中午加一頓。這還是為了家里的勞動力有力氣。女人嘛,要是中午有剩下的湯水,也可以跟著吃一些。
但是,一般來說,女人家是沒有中午飯的。
張大媳婦兒突然讓她們回家吃飯。這不是明著趕人嗎?
知道是丑婦和張大媳婦說了什么,雖然心里還想留著看好戲。但是,一想到,要是像剛才一樣,好戲沒有看著,把自己牽連進去的話,多不劃算。兩人又對視一眼,似是達成協議,唉聲道:“唉,是大中午了,俺們這就回去給大爺們兒小爺們兒熱飯菜吃去。”說著就遠遠離開。
直到看著她們走遠,張大媳婦兒才怒視丑婦:“你這不要臉的賤人,你敢把那小賤種栽贓到俺們家張大頭上,俺,俺就與你拼了!”
丑婦不哭了,親熱地拉起張大媳婦兒的蒲扇手拍了拍:“大嫂子,平安可不是賤種哪。你說是誰的種,那沒用,”說著還親熱地覷了張大媳婦兒一眼,才氣人地道:“那事兒得我說才有用。”
張大媳婦兒面上青紅百黑,各種顏色交加,她再傻也懂,孩子都這么大了,想要溺死丑婦母女,那是喪盡天良。丑婦要是出去一嚷嚷,還別說,村里那些個八婆子還不給她們的唾沫子淹死?
張大媳婦兒面色不善,眼中兇色漸起:“丑婦,你要是說了,那可是要浸豬籠的。”
干嘛?到現在還來嚇唬她?丑婦淡笑:“哎喲,大嫂子,我膽小,你可別嚇我,到時一不小心嘴一抖,說漏嘴什么就不好了。”丑婦笑笑,還暗示張大媳婦兒一眼:“大嫂子,平安是我的孩子,他爹是誰,還不是我說了算?”
張大媳婦兒一雙兇狠的眼在丑婦臉上掃了又掃,一咬牙:“二兩銀子,俺給!”抱起二蛋,轉身就走。
“哎,張大嫂子,別呀,坐坐,喝碗茶你再走不遲呀。”
張大媳婦兒聽著身后爆出的爆笑聲,黑著臉,心中“呸呸呸”,就你家破落戶,還茶呢,不知道連碗白開水有沒有。
想到二兩銀子,就把氣撒到張二蛋身上:“走快點!拖拖拉拉的,想回去挨你爹鞋板子啊?”